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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无妄原-8 ...

  •   季往也看向那洞口,不由握紧不咎的手:“跟我走。”
      季往一手持剑,另一只手依旧牵着不咎,小心地踏入洞窟。
      洞内比外面更加阴暗潮湿,空气浑浊,地面散落着妖兽的骸骨和一些不知名的粘稠分泌物。岩壁上留有巨大的刮擦痕迹,显示此处被那怪物占据已久。
      两人谨慎前行,季往凭借着对同源之物的微弱牵引,在蜿蜒曲折的洞窟中辨别着方向。
      不咎跟在他身后半步,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其他隐患,同时暗自调息,恢复着刚才动用妖力压制的消耗。

      越是深入,那股源自同源的吸引力便越是明显。
      在穿过一道狭窄的石缝后,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天然石室。
      石室中央,有一个明显是后天开凿出的石台。石台表面刻画着繁复的,如今却已因岁月显得有些磨损黯淡的符文。
      这些符文构成了一个精妙的小型阵法,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灵光,如同风中的残烛,明明灭灭。
      阵法仍在艰难运转,维系着此地的最后一点清净与隐匿,但能量显然已濒临枯竭。
      季往的目光先是落在石台中央——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块暗银色的椎体,正是逆鳞梭的核心。
      但他的视线随即被那些闪烁的符文吸引,尤其是感应到那阵法中一丝极其熟悉,源于自身的灵力残留时,他心头猛地一颤。
      他走上前,指尖虚虚拂过那些黯淡的符文,感受着其中那丝与自己同源的灵力气息,仿佛触摸到了三百年前那个仓促布阵,留下最后希望的自己。
      “你那时这么聪明吗?知道把东西放在这残留的阵眼附近,借着我当年布阵时留下的一丝灵力余韵,来隐藏这里…”季往的声音在寂静的石室里响起,带着由衷的感慨。
      他转过头,看向跟在身侧的不咎,眼中映着符文微弱的光:“我那点灵力,经过三百年,早就该散尽了。也就只有你…能找到这种地方,还让它维持了这么久。”
      不咎站在他身旁,目光也落在那阵法上,眸子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听到季往的话,他抿了抿唇。
      “我本来就不傻。”他低声反驳,语气却没什么底气,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嘴硬。停顿了片刻,他才又开口,“而且,你那时那样…我怎么也要做些什么。”
      “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你什么都不留。”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仿佛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和未曾消散的痛楚。
      那时是怎样的光景?是眼睁睁看着挚爱燃尽神魂自我封印?是感受到那缕残魂被强行禁锢的绝望?

      季往呼吸一滞。
      他看着不咎低垂的眉眼和紧抿的唇角,仿佛能看到三百年前,不咎是如何忍着巨大的悲痛与无助,凭借着对他的了解和一丝不肯放弃的执念,在这片毁灭之地寻找可能,布置后手。
      再将这份未完成的希望小心翼翼藏匿起来,并用自己漫长的时光默默守护着这个秘密,等待着一个渺茫的“可能”。
      他轻轻握住了不咎垂在身侧,微微蜷起的手。
      季往拉着他,一起走到石台前。
      他小心将核心放在怀中,随后看向石台上那些即将彻底熄灭的符文,抬手,将自己体内精纯了许多的灵力,缓缓注入阵法核心的几个节点。
      微弱的光芒似乎亮了一丝,稳定了些许,虽然依旧无法长久,但至少不再是随时会熄灭的样子。
      “谢谢。”季往轻声说,不知是对阵法,还是对当年布阵的自己,亦或是对身边这个守护了一切的人,“还有,辛苦了。”
      不咎别开脸,耳根微红,没有接话。

      二人往无妄原外走去,季往看着手中那柄刚剑身还沾着些许妖物污血的佩剑,又瞥了眼身边虽然竭力维持平稳步伐,但眉宇间难掩疲惫的不咎,心里那股不满又冒了出来。
      他屈指,“叮”地一声弹在剑身上,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懊恼和对自己进度的不满:“我怎么还不会御剑——!要是能飞,咱们早就出去了,你也用不着这么耗神走路。”
      不咎侧过头淡淡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因为不满而微微鼓起的脸颊和那柄无辜的佩剑上扫过,然后,他伸出手,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轻轻拍了拍季往结实的腿侧。
      “这里。”不咎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力量不够稳。”
      拍完腿,他的手指又若无其事地上移,在季往的腰侧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这里。”他继续点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核心也不够凝练。”
      两下动作行云流水,带着点检查又带着点亲昵,让季往身体微微一僵,耳朵尖“腾”地红了起来:“别捏…”
      “所以…”不咎收回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瞬间涨红的脸,慢悠悠地总结,“想凭这个就载着两个人御剑穿行这等混乱之地,还差得远。”
      季往被他这通话的点评弄得又羞又恼,重点完全歪掉:“谁、谁说要载两个人了!我可以先自己练会了再…”
      话说到一半,他想起不咎现在的状态,立刻又泄了气,肩膀垮下来,拖长了调子哀叹,带着明显的撒娇意味:“难道我又要走回去吗——!”
      他看着前方似乎没有尽头的焦土和迷雾,想到怀里揣着的逆鳞梭,想到不咎需要尽快休养,再想想自己这双已经奔波了许久的腿,顿时觉得回家之路漫漫。
      就在他自怨自艾,想着要不要再跟不咎商量换个更省力的法子时,不咎突然伸出手,一把攥住季往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季往吃痛地“嘶”了一声。
      不咎的表情在瞬间变得极其严肃,扫向前方某处浓雾,随即不容分说地拉着季往,疾速向旁边一块半倾倒的巨大石碑后面闪去。
      季往被拽得踉跄,猝不及防间撞在冰冷粗糙的石碑上,后背生疼。他立刻意识到不对,急促问道:“怎么?”
      不咎将他严严实实地挡在石碑阴影里,自己的身体紧贴着碑石边缘,只露出一线视线,死死盯着雾气涌动的方向。他侧耳倾听,鼻翼微微翕动,仿佛在捕捉空气中最细微的讯息。
      几息之后,他压得极低的声音传来:“…聆骨的味道。”
      季往哀叹。聆骨?他不是应该在追踪他们的途中被甩开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怎会知道我们在这…”季往话未说完,自己先顿住了。之前那场恶战动静不小,妖物临死前的哀嚎和灵力爆发,在这片相对寂静的荒原深处,或许就像黑夜里的明灯。而聆骨对不咎的气息又极其熟悉…
      不咎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愈发凝重。他不仅仅是在辨认气味,更像是在分析气味中蕴含的信息。
      “不对…不止他一个!”话音未落,不咎不再隐藏,一把抓住季往的手臂,将人从石碑后带出,甚至顾不上维持人形。
      周身白光急闪,瞬间化作那只小白狐,跃上季往肩头,爪子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急促在他耳边低吼了一声,尾巴指向与刚才前进方向截然相反的侧后方。
      季往虽然还没完全搞清状况,但不咎如此激烈的反应让他知道他迟疑不得。连忙顺着不咎指引的方向,如同一道离弦之箭,朝着那片看起来更加幽暗,石林更为密集的区域猛冲而去。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在那片石林后的瞬间,他们原本打算前进方向的雾气中,幽绿色的光点如同鬼火般无声浮现,迅速而有序地朝着那座半倾的石碑区域合拢。
      为首之人,身形高挑修长,着一袭墨袍。
      那隐在之下的肤色是一种久不见天日的苍白,末端有些发白的长发未束,仅以一枚简单的墨玉簪松松挽起部分。
      他负手而立,姿态闲适,仿佛只是来此散步,而非布下杀局。
      落后他半步的,正是聆骨,此刻正微微垂首,姿态恭敬。
      跃渊扫过空无一人的石碑区域,又掠过季往和不咎消失的那片石林方向,深紫色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
      他伸出苍白的手指,凌空轻轻一点,空气中残留的一缕极淡灵力,便如同被无形之手捕捉,在他指尖凝聚成微不可察的细小光尘。
      他捻了捻那光尘,嘴角缓缓勾起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呵。” 跃渊轻笑一声,“我这好师弟…跑得真快。”
      “还有那个小家伙…” 跃渊的眸中兴趣盎然,“早就听说他实力大增,看来传闻非虚。”
      聆骨上前一步,低声道:“尊上,是否立刻追——”
      “不急。”跃渊抬手,打断了聆骨的话。他踱步到那座石碑前,指尖拂过石碑上粗糙的刻痕,又轻轻触碰了一下季往刚才后背撞上石碑,可能留下极其微弱痕迹的地方。
      “让他们再跑一会儿。”跃渊的语气悠然,“刚刚苏醒,又经历恶战,带着重伤的累赘…能跑到哪里去?”
      他收回手,负在身后,目光遥遥望向石林深处。
      “逆鳞梭想必已经到手了吧?”跃渊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聆骨,“不咎拼死护着他来此,不就是为了这件礼物吗。”
      聆骨有些担忧:“尊上,那逆鳞梭虽未完成,但毕竟是云…季往留下的后手,万一…”
      “万一?”跃渊语气中带着讥诮,“一件死物罢了,即便完成,又能奈我何?我倒要看看,他们拿着这东西,能走出多远。”
      他转过身,下令道:“让你的人散开,以驱赶为主,不必急于擒拿。我想看看…我这好师弟,还有那个小家伙,被逼到绝境时,究竟能绽放出怎样的光彩。”
      聆骨立刻挥了挥手。
      四周幽绿的光点如同得到指令的猎犬,悄无声息散入雾霭与石林之中,以一种看似松散的包围态势,朝着季往二人逃离的方向,不急不缓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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