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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他明明那么好!” ...

  •   季往骑在马上,一开始还有些紧张,生怕自己领会错了意思跑错了路。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咎指路,指示清晰,实在是好用得紧。
      不咎就那么安稳窝在他身前,耳朵尖儿微微向左一偏,季往立刻心领神会,拉拽左缰绳:“驾!向左!”
      耳朵倏地转向右边,季往马上调整:“好嘞!右边的路!”
      若是跑得快了,山风凛冽,那对耳朵便会向后背去,试图减少风阻。那就需要让马儿速度稍缓:“明白明白,风太大了,慢点慢点。”
      他甚至还无师自通发现了新功能。
      若是耳朵突然竖起,季往就会立刻让马儿停下,屏息凝神观察四周,虽然大多数时候只是林间蹿过一只野兔或飞鸟。
      就这么跑了大概半个时辰,马在一处明显是上山路径起点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季往低头,看见怀里的小狐狸已经站了起来,那双眸子望向山腰处的建筑群。
      它耳朵不再指示方向,而是警惕地竖着,尾巴也绷紧了些。
      看来,是到地方了。
      这里就是玄鸣观的山脚下。
      季往摸了摸怀里不咎顺滑的皮毛,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询问下一步指示:“我们到了。现在怎么办?”

      他话音未落,怀里便一轻。
      不咎往马下一跃,就在它触地的瞬间,一阵柔和的光闪过,那小小的身影在光芒中骤然拉长,变化。
      不咎负手立于马前,并未多言,只是转过身,朝着还骑在马上的季往伸出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与方才毛茸茸的爪子截然不同:“来。”
      季往没有犹豫,立刻就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不咎稍稍用力,便将他从马背上扶了下来。
      脚踏实地的瞬间,季往才感受到山上那道观传来的令人不适的气息,混杂着香火与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明明是暖春,却让他骨头缝里都发冷。
      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不咎一步。
      不咎没有松开手,只是牵着他,开始向着那条通往山上的石阶迈出了第一步。
      “跟紧。”不咎目视前方,“别慌。”

      没走多久,一座山门便出现在眼前,门楣上挂着“玄鸣观”的牌匾,漆色像是重新刷上去的,鲜艳异常。
      两人刚在山门前站定,守门的两个弟子看清不咎之后脸色骤变。
      其中一人反应极快,扭头就往观内狂奔,边跑边大喊:“来了!他们来了——!”
      几乎是瞬息之间,从观内呼啦啦涌出十几名手持桃木剑或符箓的道人,为首的正是昨日见过的玄风道人的同门。
      他们迅速散开,将不咎与季往团团围住,剑尖符纸皆对准二人。
      领头的中年道士,面色阴沉,厉声喝道:“妖孽!我们还未去找你们算账,你们倒是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季往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就想往不咎身后缩。
      可当他眼角余光瞥见不咎那带着点厌烦的侧脸时,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刹那冲了上来。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跨了一大步,用自己不算宽阔的身板,结结实实将不咎挡在了身后。
      这个动作做得太快太决绝,连不咎都怔了一下。
      季往声音带着豁出去一般的响亮,对着那群道士喊道:“是你们欺人太甚!明明是你们追着要杀他!他…他明明那么好,路上连野兔和小鸟都不忍心吃,他——”
      他急于为不咎辩白,想把这一路所见的不咎的“好”都吼出来,证明他并非穷凶极恶之辈。
      然而话还没说完,不咎的手就从后面伸了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将后面那些更离谱的控诉全都堵了回去。
      “唔唔唔——!”季往挣扎了两下,不满扭头。
      只见不咎脸色黑得如同锅底,眼里写满了“不堪入耳”的嫌弃。
      他低头,对着还在兀自“唔唔”的季往,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说的都是什么玩意。”
      语气里充满了对他词汇贫乏和逻辑清奇的绝望。
      那群原本剑拔弩张的道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季往的这番话弄得一愣,场面一度有些凝滞。

      不咎目光重新落回那领头道士身上。
      “废话少说。”他松开捂着季往嘴的手,改为揽住他的肩膀,将人往自己身后带了带,“谁先来送死?”
      那群道士被他这话语中的漠视激得又惊又怒,互相交换着眼神,手中符箓捏得更紧,桃木剑微微颤抖,却无一人敢率先上前。
      方才季往那番不着调的控诉带来的滑稽感,此刻在不咎纯粹的威压下荡然无存。
      不咎看着他们这副踌躇不前的模样,眼里掠过一丝如同看着蝼蚁挣扎般的嘲弄。
      他似是恍然大悟般开口:“或者,你们一起来?”视线在那十几张惊惶的脸上扫过,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仁慈的味道,“这样,黄泉路上投胎,还能做个伴。”
      “…”那群道士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握着法器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这已不是简单的挑衅,而是彻头彻尾的蔑视,是将他们的性命视作可以随意处置的物品!
      “妖孽放肆!”领头的道士终究是按捺不住这份屈辱,爆喝一声,手中一张雷符率先燃起,直扑不咎面门。
      他这一动,其余道士也强压下恐惧,纷纷催动符箓。一时间,符咒如同密集的蜂群,带着尖啸声,从四面八方朝着不咎与季往笼罩而去。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攻击,不咎连眼神都没变一下,他甚至没有松开揽着季往肩膀的手。
      他空着的另一只手随意抬起,五指张开,对着那汹涌而来的攻击洪流,轻轻一握。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所有的符光,剑气,雷火,在触及他掌心前方尺余之地时,骤然凝固。在一阵细微密集的“咔嚓”声中,尽数化为灵气光点。
      整个过程,只在眨眼之间。

      那群道士还维持着攻击的姿势,脸上的狰狞尚未褪去,就已彻底僵住,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不咎缓缓放下手:“看来…”他淡淡开口,“你们选择了结伴而行。”
      话音落下的瞬间,更为恐怖的妖气自他周身轰然爆发。
      几乎在同时,不咎揽着他肩膀的手变为环抱,另一只手抬起,掌心轻轻覆上了季往的双眼。
      眼前陷入黑暗,其他感官便愈发清晰。
      季往能感觉到不咎胸膛传来的平稳心跳,能听到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们的祖师,当年不过是个被仇家追杀,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江湖混混。雪夜倒在我门前,我看他可怜,允他避了一晚风雪。他却趁我入定,偷走了我书架上一卷最基础的图谱。”
      覆在眼上的手微微动了动,不咎笑了一声:“结果,连那点皮毛都没练出个样子,反倒依葫芦画瓢,弄出些不伦不类的功法,收了你们这群吊子徒子徒孙,打着他的名号,行这招摇撞骗,戕害生灵的勾当。”
      他顿了顿,将季往环的更紧了一些:“真是,死不足惜。”
      话音刚落,石阶崩裂,草木枯槁,那十几名道士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被这纯粹的力量碾压吞噬。
      然而在这毁灭性的力量中央,季往却被保护得毫发无伤。

      不咎移开了遮住季往眼睛的手。
      眼前恢复光明,季往适应了一下光线,急忙看向四周。
      原本围堵着他们的十几个道士已然消失无踪,连一点灰烬都未曾留下,只有山门前一片狼藉的土地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妖气余波,昭示着方才发生过什么。
      不咎看着季往惊魂的脸,忽然问道:“…你怕我了?”
      季往猛地看向他,赶忙摇了摇头:“没有!”
      他回答得又快又急,随即眉头皱起,脸上浮现一点点委屈:“我只是…还没问清楚凭什么说我是妖孽呢。这下好了,人都没了,我问谁去?”
      不咎看着他这副纠结于“名声”而非自己雷霆手段的模样,眼底那丝紧张也消散了。
      他似是松了口气,抬手指了指道观深处:“这些都是小喽啰,问也问不出什么。真正知道内情,能做主的,还在里面坐着呢。”
      季往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殿宇,想起不咎刚才的话,追问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戕害生灵的勾当?你刚才说…”
      “炼魂。”不咎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
      季往倒吸一口凉气。
      他虽然道法不精,但也知道“炼魂”是极其阴毒邪恶的禁术,以活人生魂或死者魂魄为材料,炼制法器或提升邪功,过程痛苦无比,且魂魄将永世不得超生。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他之前还对“灭门”有些许不安,此刻却只觉得这群人死有余辜!
      他攥紧了拳头,忽然看向不咎,眼神里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劲,和一丝商量的语气:“那个…里面坐着的那个大的,留给你。旁边那些小一点的…”他眼神亮得惊人,带着点跃跃欲试,“能不能让我先捅一刀你再出手?”
      他想起怀里还揣着几张不咎亲手修改过的,勉强能用的攻击符箓。
      他画了那么多废符,受了那么多嫌弃,总得有点用处吧?哪怕只是捅一刀呢!
      不咎显然没料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看着季往那双因为愤怒和决心而格外明亮的眼睛,半晌,他抬手,屈指在季往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准了。”

      在内的弟子似是听到方才的响动全逃跑了,两人就这么畅行无阻的踏入了玄鸣观正殿。
      殿内阴暗,弥漫着浓郁的香火与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与别的道观不同,这殿内朱红的柱子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中央并非供奉三清,而是一尊面目模糊、透着邪气的黑色神像。
      然而,殿内空无一人。
      唯有神像下方,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由鲜血绘制而成的复杂阵法。
      阵法的纹路还在微微发亮,中央悬浮着几团扭曲挣扎,发出无声哀嚎的虚影——正是被炼化到一半的生魂。
      阵法四周,散落着一些未来得及带走的法器与经卷。
      “看来是听到动静,跑了。”不咎走向那仍在运转的炼魂阵,准备上前毁了阵眼。
      季往看着那几团痛苦挣扎的魂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攥紧了怀里那几张攻击符箓,扫视着大殿,想要找出一个可以让他“捅一刀”的对象。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阵法边缘一处不起眼的痕迹吸引。
      那并非阵法的组成部分,倒像是一个用朱砂绘制的,极其隐晦的标记。
      季往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同样是昏暗的环境,同样是复杂的阵法,一个背对着他的的老者,正恭敬对着一道模糊的黑影汇报:“…大人放心,饵已投下,那妖孽定然会寻来。只要他踏入这阵,任他有通天修为,也必叫他魂飞魄散,一身修为尽数为大人所用…”

      季往脸色瞬间煞白,上前抓住不咎的手臂:“不咎!别动!这整个大殿本身就是一个阵法!是陷阱!他们是在引你进来!”
      他抬手指着那个不起眼的标记,语气急促:“那是…那是阵眼伪装!他们想炼化你!”
      不咎闻言,瞳孔剧烈收缩:“你想起了什么?”
      季往也愣住了,他看着自己指着阵眼的手指,脑子里一片混乱。
      …为什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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