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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归家 ...

  •   季往支支吾吾:“我,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
      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那突如其来的记忆碎片和陌生的知识让他头晕目眩。
      就在他语无伦次之际,脚下整个大殿的地面爆发出刺目的血光。
      那些原本只是微微发亮的阵法纹路如同突然活过来一般,一股庞大的吸力自阵法中心传来。
      周围的墙壁以及柱子上那些扭曲的符文也同时亮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牢笼,将这方空间彻底封锁。
      “走!”不咎脸色剧变,反应快得惊人,一把抓住季往的手腕。
      然而,这阵显然是针对他精心布置过,启动的瞬间便锁死了周遭一切可移动的空间。
      那血光蔓延的速度远超想象,如同毒蛇般瞬间缠上了不咎的双脚,开始疯狂撕扯他的妖力和魂魄。
      眼见无法带着季往一起脱身,不咎立刻做出了决断。
      他将全身妖力凝于手臂,不是挣脱,而是向前,狠狠将季往朝着尚未被血光完全覆盖的殿门方向推去。
      “快走!”季往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整个人向后摔出了殿门门槛。

      “轰隆!”
      殿门上方,一道刻满符咒的石门轰然落下,眼看就要将出口彻底封死。
      季往勉强稳住身形,又向前冲去。他知这门一旦闭合,内外隔绝,不咎必将被困阵中,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不咎为自己而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流光在那石门即将彻底闭合的前一瞬,倏地闪了出来。
      “咳…”不咎的身影在季往面前踉跄现形,脸色白了几分,衣摆处竟有被腐蚀灼烧的痕迹,显然为了在阵法完全闭合前强行冲出,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他仿佛早就计算好了位置,手臂一揽,将还在往前冲季往稳稳扶住:“想去哪里?”
      季往只感觉心脏都快跳了出来。他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不咎。
      想起刚才那惊险万分的一幕,想起不咎将他推出后自己可能被永远困在里面的场景,季往后怕地脱口而出:“我刚才还以为…你会死在里面…”

      不咎扶着他的手臂紧了紧。
      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了强行冲出付出了什么,也没有抱怨,只是抬起另一只手,有些笨拙地擦掉了季往脸上的灰尘,声音因为妖力消耗而比平时更低哑了些:
      “慌什么,你何时如此胆小了?”
      他转过身,视线扫过那彻底落下的厚重石门,语气带着他特有的,嫌弃的调子:“说了带你来看热闹,还没让你捅到人,我怎么能死。”

      季往并未回答他的话。胆小便胆小了,他又不差这一次。
      他的目光落在不咎略显苍白的脸上:“你的伤…”
      话音未落,不咎眼神一凛,倏地抬头望向大殿屋顶。
      只见屋顶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人,看服饰正是玄鸣观的人。其中年长那个,面皮焦黄,眼神阴鸷,手中拂尘凝聚着一道浑浊的灰光,正趁不咎看似气息不稳的当口,朝他的要害偷袭而来。
      季往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念头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只有一个想法——不咎眼下状态不好,绝不能让他再受伤!
      几乎是本能驱使,他甚至没时间去思考自己行不行,手已经飞快地探入怀中,摸到了那几张被他当宝贝一样藏着的符箓。
      他看也没看,抽出一张夹在指尖,凭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将体内所有微末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朝着屋顶偷袭者的方向狠狠一挥。
      预想中符纸软绵绵飘落的场景并未出现。
      那看似普通的黄纸在脱离他指尖的刹那,竟爆发出远超他自身水平的灵光。
      一道屏障瞬间展开,虽不算多么厚重磅礴,却结构精巧、气韵纯正,如同骤然立起的一面盾牌,稳稳挡在在不咎与那道偷袭的灰光之间。
      “砰!”
      灰光撞在屏障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屏障剧烈晃动,眼看就要破碎,却终究是勉强撑住了,将那道阴损的偷袭彻底抵消。
      “什么?!”那老道惊叹。
      他这凝聚了多年功力,志在必得的一击,竟然被这么一个看起来乳臭未干的小子,用一张看似平平无奇的符箓给挡住了?
      这一击后,季往手中的符纸灵力耗尽,无火自燃,瞬间烧成了一小撮灰烬,从他指尖飘落。
      季往愣愣看着自己的手指,又抬头看了看那缓缓消散的屏障,眨了眨眼,脸上满是茫然,他小声喃喃:“哎?我…我好厉害?”
      他居然真的挡住了?用出了这么…像模像样的防护?
      不咎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纤细却挺直的背影,眸子里是难以辨明的情绪。
      他扫过屋顶上那两个因震惊而暂时僵住的玄鸣观道人,最后落回季往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耳尖上:“不错,像点样子。”

      屋顶那老道脸色铁青,死死盯着季往,像是要把他看穿,声音因愤怒而尖利:“小子!你这是什么邪门符法?师承何处”
      季往还沉浸在“我好厉害”的恍惚中,被这厉声一问,缩了缩脖子,往不咎身边靠了靠。
      不咎向前半步,重新将季往挡在身后,虽气息未复,但声音已听不出任何波动:“他的师承,你们不配问。”

      屋顶上那两个玄鸣观道人被不咎的话语慑住,脸色变了几变,终是忌惮他方才逃出阵法的浑厚妖力,不敢再贸然出手。
      道人互相对视一眼,身形一纵,跃下了屋顶,落在院中,与面前二人形成了对峙之势。
      不咎甚至没多看那老道一眼,他微微侧过头,靠近季往耳边,声音放缓了些:“旁边那个年轻的,叫玄时。”
      他用目光示意了一下站在年长老道身侧,面色同样惊疑不定的那名弟子,语气带着纵容:“他留给你。放心去问,放心去做,万事有我。”
      这话让季往原本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瞬间稳了下来,胸口那股因被污蔑为“妖物”而憋着的怒火,以及想要亲手讨个公道的冲动,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季往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又摸出一张不咎修改过的雷火符。
      他紧紧捏着符纸,向前迈了一步,盯住那个年轻的玄鸣观弟子玄时。
      玄时被面前人这带着狠劲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又想起他刚才那诡异的防护手段,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厉声喝道:“你,你想干什么?!”
      季往不答,只是按照记忆中不咎教导的,以及自己无数次失败练习形成的肌肉记忆,将灵力灌注符中,朝着那年轻弟子猛地一挥!
      一道细小的的电光自符纸中窜出,速度极快地劈向了玄时。
      玄时慌忙举起桃木剑格挡,电光打在木剑上,炸开一小团火花,虽未造成重创,却将他持剑的手震得发麻,道冠也被打得歪斜,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我问你!”季往声音清亮,“你们玄鸣观的那位玄风道长,凭什么说我是妖物?今日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
      他扬了扬手中另一张符纸,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玄时又惊又怒,看向身旁的师叔,却见那年长老道面色铁青,嘴唇翕动,似乎在急速念咒,目光却死死锁定着季往身后那个负手而立,看似随意却如同定海神针般的身影,显然不敢轻举妄动。

      不咎就站在那里,姿态闲适,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场无聊的戏剧。
      他甚至有闲暇抬手,帮季往理了理因刚才动作而有些凌乱的发带。
      然而他周身那笼罩全场的威压,却让那两个玄鸣观道人如同陷入泥沼,丝毫不敢往前一步。
      玄时在季往的逼视和不咎的压迫下,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带着哭腔喊道:“难道不是妖物吗?!我在古籍上看过,三…三百年前——”
      “闭嘴!”老道猛地厉声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季往心头一震:“三百年前?!”

      他正要追问时,异变又生。
      那年长老道眼中狠色一闪,似乎自知今日难以善了,竟不顾一切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拂尘之上。
      拂尘瞬间蒙上一层不祥的血光,他手腕一抖,竟是舍了不咎,直直朝着看似是“突破口”的季往而去。
      “怎么又是我?”季往下意识想躲,身体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轻轻推向一旁。
      不咎轻叹,他依旧站在原地,面对那那偷袭,只是淡淡抬眸,瞥了那老道一眼。
      那携着血光与呼啸袭来的拂尘,在距离不咎尚有丈余之地时速度骤减,其上附着的狂暴灵力迅速溃散。
      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的法器,下一刻竟变得黯淡无光,软绵绵地停滞在半空,随后“啪嗒”一声,掉落在尘土之中。
      而那老道本人,则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灰败,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萎顿在地,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的本源灵气,竟生生散了大半!

      “连对手是谁都未曾弄清,就敢贸然动手。”不咎将拂尘往远处踢了踢,“看来玄风死前,没来得及告诉你们,他招惹的究竟是谁。”
      “还问吗?”不咎将季往的思绪从老道身上拉了回来。
      季往回神,看向那个早已吓破胆的年轻弟子:“问!你!继续说!”
      那弟子扑通跪地,指着萎靡在地的老道哭喊:“我们观中古籍有载,你和三百年前那人长得极为相似,非妖即孽,必须清除…师叔也看过那书…不是我胡编乱造!”
      “谁?书在哪里?”季往被这“三百年”和“长得像”弄得云里雾里,心头疑窦丛生,只想问个明白。
      “好了。”不咎却出声打断。
      他目光淡漠地扫过地上那两个和废人无义的道士,如同看两件无关紧要的杂物:“假的。他们练功走火入魔,把脑子练坏了。”
      他不再给季往追问的机会,转而问道:“这两个人,你想怎么处置?玄鸣观人丁稀薄,估摸着,也就剩这两根独苗了。”
      季往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开。
      他皱着眉,看向那瑟瑟发抖的玄时和面如死灰的老道,想起不咎方才说的“炼魂”勾当,心里有了计划。

      他先问玄时:“你炼过魂吗?”
      玄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带着哭腔:“没有!真没有!我、我入门晚,还没资格接触那些…”
      季往目光转向那闭目等死的老道:“你呢?”
      老道紧闭着嘴,一言不发,但那瞬间僵硬的身体和灰败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就是炼过咯。”季往得出结论,他扯住不咎的袖口,“不咎,这老道伤了你,又害过人。那殿内的阵法,你若是能从外面打开,就把这个老的扔进去。”
      他指着玄时:“这个小的…既然没炼过魂,罪不至死。就罚他去不念观,接替我的位置吧。”
      他想起自己那个破落不堪的“师门”,觉得这惩罚简直再合适不过。
      既给了对方一条生路,又能让那小子尝尝自己当初被忽悠的苦头!
      不咎眉梢微挑,看向季往的眼神带着笑意。这人,倒是会安排。

      “好。”不咎应了一声,甚至没见如何动作,那萎顿在地的老道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抓起,那石门觉察到了灵气,缓缓打开。
      不咎挥了挥手,老道如同破布袋般被丢向了殿内那仍在运转的炼魂阵。
      凄厉的惨叫短暂响起,又戛然而止。而玄时早已吓得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不咎瞥了他一眼,淡道:“听见了?去不念观。若敢踏出半步,或行不端之事…”
      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言中的杀机,让玄时浑身一颤,忙不迭磕头应下。

      不咎用妖气探查了一圈,确认除此之外再无他人,将季往往观内轻轻推了一把:“如今也没人追杀你了。这观也没有主人…你便住在此地吧。”
      季往听罢,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难以置信,脱口而出:“你始乱终弃?”
      不咎显然被这离谱的指控噎住了。
      他的眸子也微微睁大,看着季往,像是没理解这几个字怎么能组合在一起,并且用在自己身上。
      “给你个落脚处就叫始乱终弃?”不咎气笑,“胡言乱语。”

      季往见他这副反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上什么鬼王不鬼王了,指着不咎的鼻子,声音都提高了一度:“我胡言乱语?你教我画符,带我住你家,让我枕着你尾巴睡觉!还、还帮我系衣服!现在事情结束,你就要赶我走?这不是始乱终弃是什么?!”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竟是拽着不咎的衣袖不撒手。
      不咎被他这一连串的控诉问得有点懵,尤其是这些事情被大庭广众喊出来,让他耳根控制不住地有些发热。
      他试图维持冷静:“…那是两回事。你本就不属于那里。”
      “我不管!”季往索性耍起赖来,生怕他真的把自己丢下,“你把我从不念观那个火坑里带出来,现在又想把我扔进另一个火坑?没门!你去哪我就去哪!”
      不咎看着他的眼睛,怀卿之前的话在脑中不合时宜响了起来:

      “你就算躲着他,躲过这一次,下一次呢?因果缠上了,避不开的。有什么用?”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随你。”
      他还是没能硬下心肠,任由季往抓着自己的袖子,转身牵着他往山下走去。
      季往得逞般地悄悄弯起了嘴角,赶紧迈步跟上,嘴里还不忘小声嘀咕:“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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