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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暗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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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足以颠覆一切的暗潮,来自外部,也来自内部。
那天,陈墨难得准时回家,没有提前打电话。他开门进来时,脸色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沉冷,眉宇间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
“我父亲知道了。”他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语气平淡,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林晓正在摆碗筷的手一顿,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捏住。
“他……说了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
陈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没有加冰,仰头便喝了一大口。琥珀色的液体滑过喉结,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说,年轻人玩玩可以,但要分清主次和轻重。”他转过身,背靠着酒柜,目光复杂地看向林晓,那里面有烦躁,有无奈,还有一丝林晓看不懂的挣扎,“他认为,艺术家普遍情绪不稳定,感性大于理性,长期相处,会影响我的判断力和事业节奏。他希望我……适可而止。”
“玩玩?适可而止?”林晓的脸色瞬间白了,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竹筷,指节泛白。这些词汇,像带着倒刺的鞭子,抽打在他的自尊心上。
陈墨走过来,握住他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些力量:“别理会他说什么。他是个老古板,眼里只有生意和门第。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他的保证依旧斩钉截铁,但林晓却第一次,清晰地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源自血脉与责任的疲惫。
几天后,林晓独自在家画画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对方的声音沉稳、威严,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自称是陈墨的父亲,陈景天。没有寒暄,没有询问,只是不容置疑地通知他,要求与他“单独见一面”。
在一家隐秘至极、装修得古色古香却透着森严之气的私人茶室,林晓见到了这位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老人。陈景天穿着中式盘扣的深色上衣,坐在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烹着茶。他没有疾言厉色,甚至称得上客气,但每一句话,都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向林晓最脆弱的地方。
“林先生,我很欣赏你的才华。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笔触,不容易。”陈景天将一杯茶推到林晓面前,茶汤清澈,香气氤氲,却让林晓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但陈墨的未来,是星辰大海,他的肩上,担着整个集团上万员工的生计和家族的未来。他不该被儿女情长束缚,更不该……沾染上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他抬起眼,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视着林晓:“他是个商人,骨子里流淌着追逐效率和价值的血液。他需要的是能在事业上助他一臂之力、门当户对的伴侣。而艺术,太感性,太不确定,就像天上的云,抓不住,摸不着。你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离开他,对你,对他,都是最好、最理智的选择。我可以给你提供一笔足够你无忧生活、去国外顶尖艺术学院深造的资chu……”
林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间令人窒息的茶室的。他浑浑噩噩地走在初冬的街道上,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陈景天的话,像恶毒的魔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与父亲日常的斥责诡异重合。
“两个世界的人……”
“不必要的麻烦……”
“不切实际……”
“玩玩而已……”
就在这时,在一个红绿灯路口,等待的间隙,他准备将手放进大衣口袋取暖。
右手手指,那该死的、细微的颤抖,再次不受控制地袭来。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持久。
他看着自己微微颤动的手指,一股冰冷彻骨的、源于生命本能的恐惧预感,像潜伏已久的毒蛇,骤然缠上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让他窒息。
外部的风暴尚未平息,内部的裂痕,已悄然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