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风不渡淮》晓卿棠

10、无声的告别

　　凌晨四点的城市还沉在深眠里，只有零星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像散落在黑丝绒上的碎钻。江知野拉着半旧的行李箱，轮子碾过小区石板路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突兀。他每走一步都忍不住回头，三楼那扇曾映着暖光的窗户此刻漆黑一片，像一只紧闭的眼睛，再也不会为他亮起。

　　走出小区大门时，保安亭里的大爷翻了个身，发出轻微的鼾声。江知野放轻脚步，推开虚掩的铁门，一股带着湿意的冷风扑面而来，瞬间吹散了身上残留的公寓暖气。他裹紧了那件淮序买的浅灰色外套，指尖触到柔软的面料，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离开的念头在客房里盘旋了一夜，直到天快亮时才真正下定决心。他不敢等到天亮，不敢面对淮序醒来时的眼神，更不敢想象黎念看到他离开时的表情。那份“平静”的定义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他在这座充满淮序气息的公寓里，再也待不下去。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凭着本能往学校的方向走。行李箱的轮子偶尔碾过路面的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打破了夜的宁静。路边的梧桐树影影绰绰，枝桠交错着伸向天空，像无数只枯瘦的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片虚无。江知野想起无数个和淮序一起散步的夜晚，也是在这条路上，淮序会轻轻牵住他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温暖而坚定。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凌晨的寒风里，步履蹒跚地逃离。

　　走到半路，天空下起了小雨，细密的雨丝落在脸上，带着冰凉的寒意。江知野没有伞，只能拉着行李箱快步往前走，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贴在额头上，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他想起那个雨夜，淮序驱车来接他，车厢里的暖气和淡淡的雪松味，是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温暖。可现在，再也不会有人为他在雨夜停留，再也不会有人递上一条干净的毛巾，说一句“别着凉了”。

　　不知走了多久，他看到街角亮着“24小时”灯牌的便利店，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冲了进去。暖黄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店里没什么人，收银员趴在柜台上打盹，货架上的商品整齐排列，透着烟火气的安稳。他走到熟食区，犹豫了半天，掏出兜里仅有的几十块钱，买了一份热乎的关东煮和一瓶矿泉水，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

　　塑料碗里的萝卜、鱼丸、海带结冒着热气，他拿起一串萝卜，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些许寒意。可心里的空落，却像被这雨夜的寒风灌满，怎么也填不满。他低着头，小口啃着关东煮，肩膀微微耸起，像一只被世界遗弃的小兽。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模糊了街道的轮廓，也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想起第一次在便利店遇到淮序的场景，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他蹲在门口啃着冷掉的关东煮，狼狈不堪。而淮序像一道光，出现在他面前，带着温和的笑意，向他伸出了援手。那一刻的温暖，他以为会是一辈子的救赎，却没想到，终究只是一场短暂的烟火，绚烂过后，只剩下满地的灰烬。

　　吃完关东煮，天已经蒙蒙亮了。江知野拉着行李箱走出便利店，雨势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他沿着马路往前走，路上渐渐有了早起的行人，穿着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匆匆走过，骑着电动车的上班族按着喇叭穿梭在车流里，早餐铺的老板掀开蒸笼，白色的热气袅袅升起，带着食物的香气，驱散了些许寒意。这座城市正在慢慢苏醒，充满了烟火气，可江知野却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融不进这份热闹里。

　　走到学校后门时，门卫大爷正在开门。江知野出示了学生证，走进了熟悉的校园。清晨的校园很安静，只有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他拉着行李箱，沿着湖边的小路往前走，走到图书馆旁边的自习室，里面已经有了几个早起的同学，都在低头认真学习，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江知野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把行李箱放在桌子底下，拿出书本和笔记本，假装投入地看书，可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窗外是学校的篮球场，几个男生正在打球，汗水浸湿了他们的球衣，笑声和呐喊声透过窗户传进来，充满了活力。可江知野却一点也提不起精神，脑子里全是淮序的身影。他想起淮序在书房改图纸时专注的样子，想起淮序在阳台喝酒时落寞的眼神，想起淮序在雨夜开车接他时，车厢里那片刻的沉默……这些画面像潮水一样涌来，让他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他合上书，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臂弯里。心里的委屈和失落像决堤的洪水，再也忍不住。眼泪无声地掉下来，浸湿了衣袖，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惊动周围的同学。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猛地抬起头，以为是淮序找来了，心里一阵慌乱，却看到是同班的同学林晓。林晓手里拿着一本书，疑惑地看着他：“江知野，你怎么了？眼睛怎么红红的？是不是不舒服？”

　　江知野慌忙擦了擦眼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有点困了。”

　　林晓显然不相信，却也没有追问，只是递给了他一张纸巾：“要是不舒服就别硬撑了，回去休息一下吧。对了，你今天怎么拉着行李箱来自习室了？难道是搬宿舍了？”

　　江知野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还拉着行李箱，连忙解释：“不是，就是暂时没地方去，先把行李放在这里。”

　　林晓了然地点点头，也没有多问，只是说：“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跟我说。”

　　“谢谢你。”江知野低声道了谢，看着林晓走开，心里涌起一丝暖意，却又很快被失落淹没。

　　他知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像淮序那样，在他遇到困难时主动伸出援手，在他难过时默默陪伴，在他生日时记得送他礼物。淮序给的温暖，像一场短暂的梦，现在梦醒了，他又回到了那个孤单的自己。

　　中午的时候，江知野去学校食堂吃了午饭。食堂里人声鼎沸，饭菜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可他却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他拿出手机，开机看了一眼，没有新的消息，也没有未接来电。淮序没有找他，或许，他还没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

　　这个念头让江知野心里一阵刺痛，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庆幸。他怕淮序找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回头，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会功亏一篑。

　　下午，他在学校附近的小区里找短租的房子。中介带着他看了好几套，不是价格太贵，就是环境太差，要么就是离学校太远。跑了一下午，腿都酸了，却还是没找到合适的。最后，中介给他推荐了一个老旧小区里的单间，面积不大，只有十几平米，家具很旧，墙壁上还有不少霉斑，但是价格便宜，离学校也近。

　　江知野走进房间，推开窗户，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对面的楼房近在咫尺，几乎能看到别人家窗户里的景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淮序家干净清爽的气息截然不同。可他还是咬了咬牙，决定租下来。

　　“就这个吧。”他对中介说。

　　签完合同，付了房租和押金，手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中介离开后，江知野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一阵茫然。他把行李箱放在墙角，开始收拾东西。衣服不多，很快就挂在了衣柜里；书本和文具放在那张掉漆的书桌上；洗漱用品摆进狭小的卫生间。收拾完，房间里依旧显得空旷，只有他一个人的气息，冷清得让人心慌。

　　他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夕阳已经西下，金色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晕。巷子里传来邻居做饭的声音，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孩子的哭闹声，还有老人的咳嗽声，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却让他更加想念淮序家的安静和温暖。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你在哪？”

　　江知野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这个号码——这是淮序的私人号码，他只存过一次，却记得清清楚楚。

　　他握着手机，手指微微颤抖，心里像翻江倒海一样。他想回复，想问淮序是不是发现他离开了，想告诉淮序他很好，不用惦记，可手指却像被冻住了一样，怎么也按不下键盘。

　　他知道，只要他回复了，就等于给了自己回头的机会，就等于承认自己无法放下淮序。可他不能回头，他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就不能再打扰淮序的生活。

　　犹豫了很久，江知野还是把短信删掉了，没有回复。他把手机关机，扔在床上，像是在逃避什么。

　　夜幕渐渐降临，巷子里的灯光亮了起来，昏黄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房间里变得昏暗。江知野没有开灯，就那样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夜色一点点变浓。心里的思念像疯长的藤蔓，紧紧缠绕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想起离开前，放在书桌上的那支钢笔和那张照片。不知道淮序看到了没有？他会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意？会不会生气自己不告而别？

　　这些问题像魔咒一样在脑海里盘旋，让他坐立难安。他想给淮序打个电话，想听听他的声音，可又怕听到他的声音后，所有的决心都会土崩瓦解。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知野站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拉开一点窗帘。楼下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线下，能看到几个行人匆匆走过，却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知道，淮序不会来了。

　　他轻轻关上窗帘，转过身，走到书桌前，拿出那台旧相机。他翻开相册，里面全是淮序的照片，有他专注工作的样子，有他喝咖啡时的沉静，有他在阳台看书的温柔，还有两人唯一的一张合影。他一张一张地看，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的人影，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相机机身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想起自己向淮序表白的那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他鼓起勇气说出“我喜欢你”，而淮序的回应，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动听的话。他以为那是幸福的开始，却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夜深了，江知野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和邻居的说话声。他闭上眼睛，却怎么也挥不去淮序的身影。他想起淮序送他的钢笔，想起淮序为他泡的热美式，想起淮序牵他的手时的温度，想起淮序说“我也喜欢你”时的眼神……所有的一切，都像电影画面一样在脑海里反复回放，让他心痛不已。

　　而此刻，淮序的公寓里，气氛却异常沉重。

　　淮序是在早上八点多发现江知野离开的。他起床后习惯性地去厨房准备早餐，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以为江知野去学校了，可走进客房时，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和书桌上的钢笔与照片，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客房里的东西都不见了，衣柜是空的，书桌上只有那支刻着“知野”二字的钢笔和那张江知野偷偷拍的照片。淮序拿起钢笔，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刻字，心里一阵酸涩。他想起生日那天，江知野收到钢笔时眼里的光芒，想起他小心翼翼地把钢笔放在书桌正中央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空又闷。

　　“哥，怎么了？”黎念走进客厅，看到淮序站在客房门口，脸色苍白，疑惑地问道。

　　淮序没有回头，只是拿着钢笔和照片，声音沙哑地说：“知野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黎念愣了一下，走进客房，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才明白过来，“他……他为什么要走？是不是我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淮序摇摇头，眼底满是落寞：“不关你的事，是我不好。”

　　他知道，江知野一定是听到了他和黎念的谈话，听到了他说的“画不下去了”“是我害死了她”“平静”。这些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刺伤了江知野，也刺伤了他自己。

　　他拿出手机，给江知野发了一条短信：“你在哪？”

　　短信发出去后，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他又拨通了江知野的电话，却只听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

　　淮序放下手机，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客厅里的灯光很亮，却照不进他心里的阴霾。他想起江知野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想起他拿着相机偷偷拍自己的样子，想起他羞涩的笑容，想起他为自己泡的热美式……这个少年的身影，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再也无法抹去。

　　“哥，你是不是很喜欢江知野？”黎念坐在他身边，轻声问道。

　　淮序睁开眼睛，看着黎念，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黎念不解地问道，“你对他的喜欢，明明就不是‘平静’那么简单。你会为他担心，会为他开心，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情绪波动，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淮序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我配不上他。我心里的阴影太深，给不了他幸福。他值得更好的，没有阴霾的生活。”

　　“可你有没有想过，江知野想要的，不是什么更好的生活，而是你？”黎念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苏晴姐走了，我知道你很难过，可你不能一直活在过去。江知野是真心喜欢你，他愿意陪你走出阴影，你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淮序的心里一阵刺痛。黎念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里那道紧闭的门。他何尝不想和江知野在一起？何尝不想给他幸福？可他心里的自责和愧疚，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怕自己会再次伤害到身边的人，怕江知野会像苏晴一样，因为他而遭遇不幸。

　　“我去找他。”淮序突然站起身，眼神坚定。

　　他不能失去江知野。这个少年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灰暗的生活，他不能就这样让这束光熄灭。他要找到他，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告诉他他不是一时兴起，不是同情，不是补偿，而是真的喜欢他，想要和他共度余生。

　　淮序拿起外套，快步走出公寓。他不知道江知野去了哪里，只能凭着猜测，去学校、去咖啡店、去他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寻找。

　　他先去了江知野兼职的咖啡店，老板说江知野今天没有来上班，也没有请假。他又去了学校，问了江知野的同学，都说没有看到他。他在学校附近的小区里漫无目的地寻找，一家一家地问，希望能得到一点线索。

　　天空又下起了小雨，细密的雨丝打湿了他的头发和外套，可他却毫不在意。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江知野，把他带回家。

　　他想起江知野曾经说过，他喜欢学校附近的中央公园，喜欢那里的安静和绿意。他连忙驱车赶往中央公园，公园里空无一人，只有雨水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他沿着湖边的小路往前走，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最终，只看到一片空旷的湖面。

　　淮序站在湖边，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想起和江知野一起在公园里散步的场景，想起江知野拿着相机拍风景的样子，想起他笑着说“这里的光影真好看”，心里的愧疚和自责越来越强烈。

　　他掏出手机，再次拨打江知野的电话，依旧是关机提示音。他又发了一条短信，这次，他写了很多话：“知野，我知道你听到了我和黎念的谈话，我知道你误会了。我对你的喜欢，不是平静，是心动，是想要和你一起生活的渴望。我承认，我心里有阴影，我害怕再次失去，可我更害怕失去你。你在哪里？回来好不好？我会努力走出过去，我会给你幸福，相信我。”

　　短信发出去后，依旧没有回应。淮序靠在湖边的栏杆上，看着湖面泛起的涟漪，心里充满了绝望。他不知道，江知野能不能看到这条短信，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找到他。

　　而此刻的江知野，正躺在那个狭小的出租屋里，辗转反侧。他已经开机了，看到了淮序发来的那条长长的短信。

　　看到短信的那一刻，他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他知道，淮序是真心喜欢他的，他不是一时兴起，不是同情，不是补偿。可心里的那道坎，却怎么也跨不过去。淮序心里的阴影太深，苏晴的存在像一道无形的屏障，让他无法真正靠近。

　　他害怕，害怕自己付出了全部的真心，最终还是会因为淮序心里的过去而受伤。他害怕，害怕这场感情最终还是会像一场梦，醒来后只剩下失望和痛苦。

　　江知野关掉手机，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淮序的话，不知道该不该回去。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就像他此刻的心情，混乱而纠结。

　　他想起离开时，淮序卧室里还亮着的那点微弱的光。或许，淮序那时候还没有睡着，或许，他已经知道自己要离开了。可他没有来挽留，没有来阻止，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心里充满了犹豫和不确定？

　　江知野的心里一阵迷茫。他不知道，这场无声的告别，到底是对是错。他不知道，自己和淮序的未来，还能不能有交集。

　　夜越来越深，雨还在下。淮序还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寻找着江知野的身影，而江知野，则在那个狭小的出租屋里，独自承受着思念和痛苦的煎熬。

　　他们的爱情，像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带着甜蜜和伤痛，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悄然蔓延。而这场无声的告别，究竟是结束，还是新的开始，没有人知道答案。

　　或许，时间会给出最好的答案。或许，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他们会再次相遇，解开所有的误会和心结。或许，他们会重新牵手，一起面对未来的风雨，一起实现那个“面朝大海”的约定。

　　可现在，他们只能在各自的世界里，承受着分离的痛苦，思念着那个深爱的人。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天边泛起了一丝微光。新的一天开始了，可对于江知野和淮序来说，这场无声的告别，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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