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回响》要秃头的噜啦

7、第 7 章

　　林微推开家门的瞬间，厨房飘来的红烧肉香裹着烟火气撞进鼻子——是妈妈常做的那种，冰糖炒色的甜香里混着酱油的醇厚，可这熟悉的味道没像往常那样让她安心，反而让她攥着书包带的手又紧了紧。她从书包里拿出宣传单放在口袋里，硬纸壳边缘戳着掌心，像颗跳得太快的心跳。

　　“妈，我回来了！”林微放下书包，脚步急急往厨房迈，指尖还沾着口袋里的汗，把宣传单捏得更皱了。

　　林母正握着锅柄颠勺，油星子“滋滋”跳在蓝布围裙上，留下几个暗黄的印子。她头也没回：“先洗手去，饭马上好。今天值日怎么这么早？”

　　“不是值日。”林微站到妈妈身边，鼻尖蹭到她围裙上的葱花味，深吸一口气把宣传单递过去，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颤音，“妈，老师选我参加市里的‘青春杯’绘画比赛！说获奖了能加升学分，对以后考高中有帮助！”

　　林母的颠勺动作顿了顿，接过宣传单扫了一眼——封面上“青春杯”三个艺术字带着点张扬的红，像根刺扎进她眼里。她眉头一下子拧成了结，手一甩就把纸扔在灶台边的案板上，瓷质案板发出“啪”的一声，吓得旁边切好的葱丝都跳了跳：“画画比赛？你疯了？下个月就月考，不抓紧复习搞这些没用的？”

　　林微脸上的笑一下子冻住了。刚才还烧得发烫的期待，像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连指尖都凉了。她急忙伸手去捡宣传单，手指碰到碎纸的瞬间又缩回，声音里带着急：“妈，比赛不耽误学习的！我只在课余时间画，而且老师说……”

　　“老师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林母猛地关掉煤气，转过身盯着她，眼神里满是焦虑的火，“老师能替你考大学吗？能替你以后找工作吗？你爸走得早，我每天天不亮就去菜市场帮人理菜，晚上还要去餐馆洗盘子，两份工熬得我腰都直不起来——我这么拼，是为了让你以后有个稳当日子，不是让你把心思耗在画纸上的！”

　　“画画不是没用的！”林微的声音突然提高，喉咙里像塞了颗酸梅，眼泪差点掉下来，“我喜欢画画，这是我的梦想——爸以前还帮我买过水彩笔，说我画的向日葵比花店卖的还鲜活！”

　　“别跟我提你爸！”林母的声音突然颤了一下，手里的锅铲“啪”地拍在案板上，溅起几点没擦干净的油星，“他就是太惯着你，才让你总想着这些不切实际的！他要是还在，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会同意你去比赛！”

　　“你根本不懂！”林微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地板上溅起细小的湿痕，“你从来都不关心我喜欢什么！只会让我做习题、背单词，说画画是‘不务正业’——可这是我唯一想坚持的事啊！好不容易有机会参加比赛，你为什么就是不支持我？”

　　“我不懂？”林母的胸口剧烈起伏，伸手想去摸她的脸，却被林微往后退了一步躲开，“我是你妈！我做的哪件事不是为了你好？你以为我想骂你？我是怕你以后像我一样，为了糊口不得不放弃自己喜欢的事！”

　　“我不要你这样的‘为我好’！”林微抱着书包往后退，眼泪顺着下巴往下掉，把胸前的校服都打湿了一片，“你只是想让我按照你画的路走，根本不管我开不开心！这个比赛我一定要参加，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会去！”

　　“你敢！”林母突然抓起案板上的宣传单，双手用力一撕——“哗啦”一声，硬纸壳被撕成碎片，像撒了一地的碎梦，落在她脚边，“我告诉你林微，你要是敢去，这个家就别回了！我没有你这样不听话的女儿！”

　　林微盯着地上的碎纸，指尖发抖。她蹲下来，碰了碰那些碎纸，像碰着自己碎掉的心跳——捡了几片，又无力地松开，碎纸顺着风滚了滚，停在她脚边。厨房的抽油烟机还在“嗡嗡”转着，可空气里的红烧肉香早就凉了，只剩下让人窒息的沉默。

　　晚饭时，餐桌上的红烧肉还在盘子里，汤汁凝成了琥珀色的膜，像层冻住的温暖。林微没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天一点点变黑。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她脖子发疼，可她不敢去关——她怕一走动，就会听见卧室里妈妈的声音。

　　卧室的门紧闭着。林母坐在床边，盯着地上的碎纸，眼泪悄悄掉下来。她不是不想支持女儿——她比谁都清楚，林微画的画有多好，小学时还拿过区里的奖，画的向日葵花瓣上的晨露都像能滴下来。可她太怕了，怕林微像自己年轻时那样，为了所谓的“梦想”放弃稳定的生活，怕她以后会因为今天的选择后悔。可她没想到，自己的苦心，会变成扎进女儿心里的刺。
　　她想站起来去找林微，想跟她说“对不起”，想把那些碎纸捡起来粘好，想告诉她“妈妈其实也想让你开心”。可骄傲像块石头压在她胸口，让她始终没能迈出那一步。

　　夜色像块浸了冷水的布，裹着整个房子。林微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眼泪打湿了裤腿；林母靠在卧室门上，手摸着门板，指节泛着青白。母女俩隔着一堵墙，各自流泪，原本该是最温暖的地方，现在却像个冰窖，连空气都带着刺。

　　风越吹越大，吹得窗户“哐哐”响。林微缩了缩肩膀，把脸埋进膝盖里。她想起爸爸以前帮她买水彩笔的样子——他蹲在文具店的货架前，拿着一盒水彩笔问她“这个颜色够不够？”，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脸上，笑得像个孩子。要是爸爸还在，会不会支持她？会不会帮她跟妈妈说话？

　　卧室里的林母也想起了丈夫。他以前总说“微微喜欢画画，就让她画吧”，说的时候眼睛里带着光，像看见自己的梦想在女儿身上延续。可他走得太早，没来得及看见女儿长大，没来得及跟她说“其实妈妈也很爱你”。

　　夜越来越深，母女俩的哭声都埋在了夜色里。原本该飘着红烧肉香的家，现在只剩下冰冷的沉默，像块冻住的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