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回响》要秃头的噜啦

9、第 9 章

　　林微擦完黑板上最后一个字时，黑板擦“啪”地砸在水泥地上，胳膊还僵在抬起的姿势里，指尖沾的粉笔灰簌簌掉进衣领，凉得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像有人往她脖子里塞了把碎冰。
　　苏晓雨立刻冲过去，指尖刚碰到黑板擦就攥紧了，塞进林微掌心时，自己的手还在抖：“微儿，我帮你捡画。”她蹲下来，校服裙摆扫过地面的蓝色碎片，那是林微昨天刚画的天空，此刻碎成了星子似的，每一片都沾着粉笔灰，像落了灰的星星。“就算粘不好，也能拼出个大概，好不好？”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刻意放得很轻，像在哄一只缩在角落的小鹿，怕惊着它。

　　林微看着她蹲在地上的背影，喉咙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发闷得说不出话。她蹲下来，手指刚碰到一片碎片，就被苏晓雨猛地攥住——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渗过来，像团小小的火，把她冻得发僵的手暖得发颤。

　　“叮铃铃——”早读铃突然炸响，走廊里的同学纷纷往班级跑，脚步声杂沓得像暴雨。这节课是王老师的数学，他是即将退休的老教师，脚步声像老钟表的指针，刚好从走廊那头传过来。

　　王老师推开门，看见教室里满地的画碎片和蹲在地上的两个女孩，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上课了！还在这儿磨蹭什么？”

　　苏晓雨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刚要站起来说“老师，不知道谁把林微的画砸了”，手腕却被林微轻轻拽了拽。她回头，看见林微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恳求——像只被欺负的小猫，连反抗都不敢。苏晓雨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回座位时，椅子腿蹭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

　　王老师踱到林微身边，盯着她手里的碎片，声音里带着不满：“干什么呢？没听见上课铃？马上中考了，还这么没个正形！”

　　教室里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林微攥着碎片的手不住地抖，指节泛着白，像株被霜打了的草。她抬头看着王老师，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木板：“好的老师，我马上收拾。”眼神里的灵动全没了，只剩一潭死水，像被揉皱的画纸。

　　整节课，林微都没听进去。数学老师的声音像远处的蚊子叫，她的脑子里像放电影似的——一会儿是爸爸的脸，他坐在沙发上，拿着她的画笑：“我们家微微画得真好，像春天的风。”一会儿是妈妈的唠叨：“画能当饭吃？不如好好学习，考个好高中。”一会儿是赵磊他们的嗤笑：“抄的吧？就你也配参赛？”最后停在苏晓雨蹲在地上的背影，她的校服袖口沾了粉笔灰，像只落了灰的小鸽子，让人忍不住想抱抱。

　　快下课的时候，林微偷偷看向苏晓雨。她的同桌在和她说话，苏晓雨却没理，眼睛盯着窗外的梧桐树，叶子被风刮得沙沙响。林微刚要开口喊“晓雨”，却见苏晓雨转过脸，眼神里还带着点气。林微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低头盯着课本上的数学题，眼泪差点掉在“二次函数”四个字上。

　　下课铃一响，林微重重叹了口气，把课本塞进抽屉。她站起身，摸了摸口袋里的画碎片——那是她刚才偷偷捡的，一片蓝色，像天空的一角。身后的苏晓雨张了张嘴，想问“你去哪”，又把话咽了回去，看着她的背影，手指绞着衣角。

　　办公室里飘着淡淡的茶香，李老师正低头整理教案，笔尖在教案上划过，留下整齐的字迹。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看见林微站在门口，手里攥着画碎片，眼神里带着点犹豫，像只迷路的小鹿。

　　“林微？怎么过来了？快坐。”李老师放下笔，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林微走进来，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绞着校服衣角：“老师，我想清楚了，这次比赛我不参加了。”

　　李老师愣了愣，身子往前倾了倾：“是不是因为班里的流言？我听说他们说你抄袭，对吗？”
　　“不是的，老师，我觉得我不合适。”林微的声音里带着点颤音，眼睛盯着地面，“他们说我抄袭，我的画不好，参加比赛会给学校丢脸的。”

　　李老师沉默了片刻，站起身走到林微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新的画笔，放在林微手里——笔杆是天蓝色的，像林微画的天空，笔毛柔软得像云：“这是我给你买的，上次看见你用的画笔都快秃了，心疼得慌。”

　　林微看着手里的画笔，喉咙发紧：“老师，我不能要……”

　　“拿着吧，这是老师给你的鼓励。”李老师笑着说，“美术室的钥匙我也给你，课余时间随便用。你知道吗？美术老师昨天还跟我说，你的画里有光，像春天的嫩芽，带着生机。”

　　林微的手指抚过笔杆，想起画架上那幅没完成的画——她画了半片天空，还有一只飞鸟，翅膀刚画了一半，就被赵磊他们砸了。她想起父亲生前说的话：“微微的画里有光，以后肯定能当画家。”又想起苏晓雨蹲在地上捡碎片的背影，想起她掌心的温度。

　　“老师，”林微抬起头，眼里带着点泪光，“如果我获奖了，是不是就能证明我没有抄袭？”
　　“当然能。”李老师蹲下来，和她平视，“获奖了，就是对那些谣言最好的打脸。到时候你可以站在台上，大声说：‘我没有抄袭！’所有人都会听见的。而且，一等奖有五千块奖金，你可以买新画具，买你喜欢的颜料，甚至可以让妈妈看看，你的画不是没用的。”

　　林微的心里猛地一动。她想起妈妈上次看见她的画时，皱着眉说：“画这些没用的东西，不如做数学题。”如果能拿到奖金，说不定妈妈会改变主意，说不定爸爸在天上也会高兴。

　　她深吸一口气，把画笔攥得更紧：“好，老师，我参赛。我会好好准备的，不会让你失望。”
　　李老师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从抽屉里拿出美术室的钥匙，放在林微的手上：“这是美术室的钥匙，课余时间随便用。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我帮你解决。”

　　走出办公室时，夕阳的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把林微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钥匙，又看了看手里的画笔，心里的绝望像被阳光晒化了一点，露出里面的希望——像颗埋在土里的种子，就要发芽了。

　　风从走廊里吹过来，带着桂花香。林微抬头，看见天上的云像她画的那样，飘得很慢。她捏了捏手里的画笔，脚步变得轻快了一点——像只刚学会飞的小鸟，终于找到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