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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试探与本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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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屿那句"你让我觉得很熟悉"，如同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毛栗子这个少年的心中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接连数日，他都在反复琢磨周屿说这话时的神情——那镜片后深邃的目光里，究竟藏着单纯的感慨，还是某种隐晦的试探？
这个疑问像藤蔓般缠绕着毛栗子的心。作为一个坚信科学的IT从业者，周屿理应不会相信"狗变人"这般离奇之事。可万一呢？万一他那敏锐的直觉已经捕捉到了什么超乎常理的端倪？
这种不确定感让毛栗子在周屿面前愈发小心翼翼，却又抑制不住地想要靠近，像飞蛾扑火般渴望确认那个答案。
在"宠物店"的工作成了他最好的掩护。他继续兢兢业业地扮演着"宠物护理小能手"的角色，凭借对动物习性的天生了解和那点微薄的灵力，店里再难伺候的小家伙在他手下都变得服服帖帖。林晓对他赞不绝口，俨然将他视作了镇店之宝。
这日下午，日光斜照，毛栗子正专心致志地给一只高傲的波斯猫梳理打结的毛发。风铃轻响，他下意识抬头，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是周屿。
他手中未见航空箱，也未走向货架，而是径直朝工作区走来。
"周先生？"毛栗子放下银质梳子，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
"嗯。"周屿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他手下那只眯着眼、一脸惬意的波斯猫身上，"看来它很享受你的服务。"
"还好，它今天心情不错。"毛栗子谦虚地回应，心底却泛起一丝小得意。从前作为泰迪时，他没少与这些高冷的猫主子周旋，如今总算能"和平共处"了。
周屿静默地观察片刻，忽然开口："我有个不情之请。"
"您请说。"
"下午有个紧急会议，预计两小时。"他指向那只慵懒的波斯猫，"能否麻烦你暂时照看它？"
毛栗子怔住了，低头审视这只显然价值不菲的猫，又望向周屿："这是...您的猫？"他记得周屿向来只对狗情有独钟，从前家中连一根猫毛都寻不见。
"不是。"周屿推了推金丝眼镜，"是公司副总临时出差，托我照看一日。但待会必须去见客户，带着它不太方便。放在宠物店寄养更让人安心，特别是..."他顿了顿，目光在毛栗子身上停留，"交给你。"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轻缓，却像羽毛般拂过毛栗子的心尖。
他将朋友的宠物托付给自己？这是一种信任的表示吗？
"没问题！"毛栗子立即应下，生怕对方反悔，"包在我身上！一定让它舒舒服服的！"
周屿唇角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谢谢。它叫'公主'，有些怕生，不过..."他看了眼在毛栗子手下发出满足呼噜声的波斯猫，"看来你应付得来。"
他留下一个装有公主日常用品和零食的提袋，仔细交代注意事项后便匆匆离去。
毛栗子抱着软乎乎的公主，目送周屿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外，心里泛起甜意。这可是周屿主动交给他的任务！
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周屿离开不到半小时，公主就开始显露它"刁蛮"的本性。或许是熟悉的环境消失，又或许是周屿这个临时保姆不在，它变得焦躁不安，在毛栗子怀中扭动，发出不满的呜咽。
毛栗子尝试用梳子为它顺毛，被它一爪拍开；取出它最爱的猫条，它不屑地别过头；将它安置在店内特备的软垫上，它立即跳下，试图钻进货架底部。
"公主，乖，别闹..."毛栗子手忙脚乱地安抚，但公主全然不买账，湛蓝的猫眼里满是警惕与烦躁。
店内的部分客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侧目。林晓也投来关切的目光。
旁人的侧目毛栗子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他堂堂狗精竟然搞不定一只猫，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毛栗子那属于泰迪的本能几欲冲破束缚——他想按住这只不听话的猫，或用鼻子使劲拱它，就像从前对付不听话的同类那样。但残存的人性及时制止了这个冲动。
就在公主再次试图挣脱，锐利的爪子险些划伤他手臂时，一种更原始的本能占据了上风。
喉间不受控制地逸出一声低沉、带着警告意味的"呜——"，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同时，他下意识地龇了龇牙，眼神瞬间变得极具压迫感，牢牢锁住怀中的小东西。
这是犬科动物在群体生活中确立等级时才会展现的神态与声音。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原本躁动不安的公主猛地僵住，湛蓝的猫眼瞪得滚圆，全身毛发炸起，活像只白色毛球。它惊恐地望着毛栗子，喉间发出细微的"嗬嗬"声，随后...彻底安静下来。它乖顺地蜷在毛栗子怀中，一动不敢动，甚至讨好般地发出微弱的"喵"声。
周遭似乎静默了一瞬。毛栗子猛然回神，急忙收敛"凶相"，心底暗叫不妙！完了！方才一时失控，暴露了！
他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幸而最近的客人也在数米开外，似乎并未听清那声低吼，只见到原本暴躁的猫突然温顺下来。林晓正背对着他整理货架，显然也未察觉异常。
毛栗子长舒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好险！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公主温驯得如同玩偶，任由毛栗子梳毛、喂水，甚至主动露出柔软的肚皮。毛栗子则心有余悸，不敢再有丝毫松懈，全程维持着专业宠物护理员的得体微笑，内心却七上八下。
周屿归来时，见到的正是这般"人猫和谐"的画面：公主温顺地伏在毛栗子膝头，任他轻挠下巴，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他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赞许："看来你们相处愉快。麻烦你了，栗子。"
他唤他"栗子"！不再是疏离的"毛先生"！
毛栗子强压住雀跃的心情，故作轻松地将公主递还："公主很乖的。"
周屿接过猫，指尖不经意擦过毛栗子的手背，微凉的触感让他心跳又漏了一拍。他审视着怀中异常温顺的公主，又抬眼看向毛栗子，目光中的探究意味似乎又浓了几分。
"它平日不太亲近生人。"他状似随意地说，"看来你确实天赋异禀。"
"可能...可能我比较招小动物喜欢吧。"毛栗子干巴巴地解释，不敢与他对视，生怕泄露心底的慌乱。
周屿未再多言，道谢后抱着公主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毛栗子瘫坐在椅子上，恍若刚经历一场恶战。这次算是蒙混过关了，但下次呢？属于狗的本能总在不经意间冒头，在周屿面前，他的自制力显得格外脆弱。
他必须更加谨慎才行。
然而，命运似乎总在他刚松一口气时，又抛出新的考验。
数日后的黄昏，周屿竟主动发来微信。
Zhou Yu：【晚上有空吗？】
盯着屏幕上简短的问候，毛栗子险些将手机摔落。他主动联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手指微颤地回复：【有空！周先生有什么事？】
Zhou Yu：【上次的饼干很美味。朋友送了两张新开烘焙坊的体验券，今晚到期。有兴趣同去吗？】
烘焙坊？体验券？与周屿同行？
这意外的邀约让毛栗子欣喜若狂，几乎不假思索。
我：【好的！我有空！几点？在哪里？】
发出后方觉自己的回应太过急切。
周屿很快发来时间地点，补充道：【那七点，店门口见。】
【没问题！准时到！】
放下手机，毛栗子在狭小的鸽子笼里兴奋地转了好几圈，险些控制不住想要汪汪叫的冲动。他约自己出去了！虽非正式约会，却是第一次在工作之外的私人时间相见！
他翻箱倒柜找出最满意的一套衣裳，对着镜子反复端详，还用灵力仔细打理了那头不听话的卷发。
晚七点，他准时出现在那家装潢温馨的烘焙坊前。周屿已等候在那里，依旧是简约的衬衫长裤，身姿挺拔，在朦胧夜色与暖黄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俊。
见他到来，周屿微微颔首："很准时。"
"刚、刚到。"毛栗子努力平复过速的心跳。
体验过程比预期有趣。主要是制作曲奇饼干，有专业师傅指导。周屿显然鲜少下厨，动作生疏却认真，严格按配比称重、搅拌。面粉沾上镜片也浑然未觉。
毛栗子望着他笨拙而专注的模样，心头柔软成一片。这就是他曾经的主人啊。
当搅拌器开始打发黄油和糖，嗡嗡声在操作间回荡。周屿站在他身侧，正垂首研读配方表。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熟悉、让他瞬间条件反射的香气猛地窜入鼻腔——
是极品冻干牛肉的香味！来自斜后方另一位学员刚打开的自带食材！
那浓郁醇厚的肉香，对一只曾经的狗而言，简直是无法抗拒的终极诱惑！
大脑尚未反应，身体已先一步行动。
鼻子不受控地朝香源处用力吸了两下，发出清晰的"咻咻"声。紧接着，喉间自动溢出一声短促而渴望的："呜~！"
声音出口的刹那，毛栗子与周屿同时愣住。
毛栗子全身僵硬，血液仿佛齐涌头顶，脸颊烫得能煎蛋。他方才做了什么？！
周屿搅拌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缓缓转头，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毛栗子脸上，带着一种极其古怪、难以言喻的神情。他看了看毛栗子仍在轻微抽动的鼻翼，又看了看他因震惊而圆睁的双眼。
操作间的嗡嗡声仍在持续，但二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
他...他一定听见了！
毛栗子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想要化解这尴尬...
但周屿并未给他这个机会。
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默然转回头，继续手中的动作，仿佛那声可疑的呜咽只是错觉。
然而，在他转首的瞬间，毛栗子分明看见，他的唇角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弧度，快得让人怀疑是否是因过度紧张而产生的幻觉。
可他为何...要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