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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淬毒的投名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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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淬毒的投名状
技术队小张的反馈来得很快,结果却让严止的心更沉了几分。
杨院长的通话记录干净的过分,近期的联系人都是福利院的员工、供应商以及一些已知的慈善机构。没有任何来自本市的未知或可疑号码。这种干净,本身就不正常,像是被人为清理过。
对方动作很快,而且手段专业。
这条看似唯一的明线断了,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玻璃罩子里,看得见外面的迷雾,却冲不破这层隔阂。他肩上的伤口在阴雨天里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与沈怀那次短暂而激烈的重逢。
他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到“孤狼”当前的案子上。既然无法从过去寻找答案,那就从当下逼他现身。
警方加大了对地下毒品市场的清扫力度,几个与“三爷”集团有关联的中下层分销窝点被连续端掉,一时间风声鹤唳。这是严止的策略,高压之下,蛇总会出洞,要么狗急跳墙,要么断尾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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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力很快传导到了沈怀这里。
城西一家地下赌场的暗室内,烟雾缭绕。毒枭“三爷”摩挲着手里的一串沉香木念珠,他年近五十,身材微胖,脸上常带着一丝看似慈和的笑意,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那笑意底下是怎樣的狠毒。
“阿怀啊,”三爷缓缓开口,声音像是钝刀磨过砂纸,“最近条子咬得紧,几个场子都丢了货,损失不小啊。”
沈怀站在下首,微微垂着眼,神色淡漠:“是我办事不力,请三爷责罚。”
“责罚?”三爷笑了笑,“自家兄弟,说什么责罚。不过嘛……外面有些声音,说你上次对那位严队长,手下留情了。毕竟,旧情难忘嘛。”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凝滞。三爷身边几个心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他身上。
他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直视着三爷:“三爷,如果我真手下留情,他现在应该躺在医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疯狗一样咬着我们不放。那一枪,是为了让他更恨我,也更想亲手抓我。只有把他逼急,他才会出错,我们才有机会。”
三爷眯着眼,打量着沈怀,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半晌,他呵呵一笑:“有道理。你是懂谋略的。不过呢,空口无凭,终究难堵悠悠众口。”
他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一个心腹将一份文件推到沈怀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警方内部一个眼线的资料,级别不高,但位置关键。”三爷的声音冷了下来,“最近不太安分,似乎想洗手不干了。规矩你懂的,知道太多又想走的人,留着是祸害。”
沈怀看着文件上那张陌生的照片和基本信息,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这是要他纳投名状,用一条警察的命,来换取绝对的信任。
“做了他。”三爷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血腥味,“做得干净点,让大家都看看,你和我们,是一条心。”
沈怀的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他拿起文件,看了一遍,然后当着三爷的面,用打火机点燃。跳跃的火苗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
“明白。”他吐出两个字,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会处理。”
离开赌场,冰冷的夜风裹挟着雨水吹在脸上,沈怀才感觉胸腔里那股窒息的压迫感稍稍缓解。他坐进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却没有立刻发动。
杀一个警察?
他做不到。即使那是一个变节的败类,也应由法律审判,而不是由他动用私刑。更何况,这极可能是一个陷阱,一旦他动手,无论成功与否,都将彻底断送他的归路,甚至可能被嫁祸成杀害同僚的罪名。
但他没有选择。拒绝,就是立刻死。
他必须在这绝境中,找出一条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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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止接到线报时,已是深夜。线报称,“孤狼”疑似接到清除内部叛徒的任务,目标可能是一名有问题的警方内部人员。
消息来源模糊,但指向性明确。
严止立刻警觉起来。这是沈怀的手笔吗?他是在向自己传递信息?还是这根本就是“三爷”或者内鬼设计的另一个圈套,目的就是让他和沈怀自相残杀,或者让他亲眼见证沈怀的“堕落”?
无论哪种,他都不能坐视。
他立刻下令,对资料可能泄露的几个部门人员进行秘密保护,同时调动他最信得过的行动组,在几个关键地点布控。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沈怀会行动,而这次行动,将决定很多东西。
雨又下了起来,而且越下越大。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开模糊的光团。
根据有限的线索和分析,严止将重点布控区域放在城南的一个老旧小区。那里居住着一名几年前从基层调入文职岗位的警官,曾参与过一些与毒品相关的资金调查,有微小嫌疑,但一直未被证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声敲打着车窗,像是在倒计时。
凌晨两点,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潜入了小区。他避开了所有主干道的监控,利用楼宇的阴影和雨声的掩护,精准地找到了目标所在的单元楼。
沈怀。
他通过高倍望远镜,清晰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沈怀的动作依旧矫健而谨慎,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
他真的要动手吗?
就在沈怀即将潜入楼道的瞬间,异变陡生!
另一道黑影,从侧面的绿化带中猛地窜出,手中寒光一闪,直刺沈怀后心!那速度极快,显然是早有预谋的伏击!
不是警方的人!
严止瞳孔骤缩,几乎要下令行动。
然而沈怀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在千钧一发之际侧身避过,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腕,一拧一夺,匕首便到了他手中。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但袭击者不止一个!另外两人从不同方向扑出,手中都握着利刃,招招狠辣,直奔要害而去!
这不是清除叛徒,这是一场针对沈怀的杀局!
严止瞬间明白了。所谓的“清除任务”,根本就是一个引诱沈夜现身的陷阱。“三爷”或者内鬼,想借刀杀人,或者测试沈怀的忠诚,甚至可能一石二鸟!
“行动!”他对着对讲机低吼,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焦急。
埋伏在四周的警察迅速冲出。
沈怀在三人围攻下,身形飘忽,手中的匕首划出冰冷的弧线,勉强支撑。但他腹部的旧伤显然影响了他的动作,一个闪避不及,左臂被划开一道血口。
就在这时,警察赶到,枪声和呵斥声响起。
三名袭击者见势不妙,毫不恋战,立刻分散逃窜,动作训练有素,对地形极为熟悉。
沈怀深深看了一眼警察来的方向,那目光似乎穿透雨幕,与车内的严止有了一瞬的无形交汇。复杂,迅疾,难以解读。随即,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集的楼宇阴影和瓢泼大雨中,如同他来时一样无声无息。
行动组只抓住了其中一名受伤的袭击者,另外两人逃脱。
他推开车门,大步走到刚才激战的地方。雨水迅速冲刷着地面,但依稀还能看到几点尚未完全晕开的暗红血迹。
他蹲下身,用手指沾起一点,冰冷的雨水混着温热的触感。
是沈怀的血。
那名被抓获的袭击者,在押送回局的路上,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囊,顷刻毙命。死无对证。
严止站在停尸房外,浑身冰凉。
今晚这场戏,是演给他看的。有人用沈怀的命做赌注,而他,甚至看不清对手是谁。
沈怀受伤了,独自在雨夜里逃亡。而他,明明看到了他,却无法靠近,无法询问,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再次消失在黑暗里。
那种无力感,比肩上的枪伤更让他疼痛。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沈怀,你究竟在守护什么?
雨,还在下。仿佛永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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