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韵者》郡箔熵

10、第 10 章

　　鲸鱼风筝的线轴在掌心发烫，皎黯望着那只挣脱束缚的蝴蝶风筝，突然发现它的翅膀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每道光斑里都嵌着个小小的音符——和之前收集的歌谣旋律隐隐呼应。

　　“它在等我们！”瑞雪拽着单简往摩天轮跑，蝴蝶结在身后划出轻快的弧线，“快！赶上那节座舱！”

　　摩天轮的售票亭空无一人，闸机却自动打开了，像是早就等在那里。鹿敛雾抱着会开花的相册，纯白衬衫的尖领沾了片蒲公英花瓣，他指着缓缓靠近的座舱：“那节是粉色的！”

　　粉色座舱的玻璃上贴着张便利贴，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请四位乘客系好安全带，下一站——云里。”字迹旁边画着只吐舌头的小狗，和瑞雪课本上的涂鸦如出一辙。

　　“是我画的！”瑞雪惊喜地拍了下手，“三年级春游我在摩天轮上贴过这个，没想到还在！”

　　座舱门“咔哒”一声自动关上，上升时轻微的失重感让鹿敛雾下意识抓紧了皎黯的衣角。男孩的湛蓝色眸子里映着越来越小的地面，早餐铺的红招牌像块方糖，钟楼的尖顶戳在绿草地上，像支没盖盖子的钢笔。

　　“看蝴蝶风筝！”单简突然指向窗外。

　　那只彩色蝴蝶正停在相邻的蓝色座舱顶上，翅膀微微扇动，露出背面用金线绣的字：“第五首歌谣，藏在最高处的风里。”

　　座舱升到半空时，相册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之前开出的白色蒲公英花瓣全部脱落，在空中聚成个小小的漩涡，漩涡中心浮出张泛黄的纸条——是张摩天轮的门票根，日期和便利贴的时间一模一样。

　　“背面有字！”皎黯展开纸条，背面的字迹被雨水泡得有些模糊，却能认出是姐姐的笔迹：“当蝴蝶停在鲸鱼头，记得喊出藏在心里的话。”

　　“藏在心里的话？”单简摸了摸后脑勺，口琴在口袋里硌得慌，“我没什么要藏的啊。”

　　瑞雪突然笑了，指了指他的口袋：“那你紧张什么？口琴都快被你攥变形了。”

　　两人拌嘴的功夫，座舱已经升到了最高点。窗外的风突然变得很轻，带着远处槐花香，蝴蝶风筝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缓缓飞向鲸鱼风筝，翅膀轻轻落在鲸鱼的吻部。

　　“就是现在！”皎黯想起纸条上的话，刚要开口，却被鹿敛雾拽了拽袖子。

　　男孩指着相册，刚才脱落的花瓣正在重组，拼出个小小的对话框，里面写着：“每个人都有哦。”

　　鹿敛雾的耳朵红得像樱桃，他低下头，金色短发遮住眼睛，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想说……谢谢你们没有丢下我。”

　　话音刚落，相册里突然冒出簇金色的光，凝成只小鹿的形状，围着他转了两圈，然后钻进他的衬衫口袋。男孩愣住了，伸手摸进去，掏出颗晶莹的露珠，露珠里映着三个模糊的身影——是小时候的皎黯、单简和瑞雪，正蹲在地上给受伤的小鹿喂草。

　　“这是……”他的眼眶突然湿了，“原来你们早就见过我。”

　　“该你了。”瑞雪推了推单简。

　　单简的喉结滚动了两下，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铁盒，打开时里面躺着枚银色的蒲公英胸针，针脚有些歪歪扭扭：“我、我本来想在毕业那天送给你……怕你觉得丑。”

　　瑞雪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她摘下后腰丝带末端的褐色星星碎片，别在胸针背面：“这样就不丑了。”她把胸针别在衬衫上，突然凑近单简的耳边，“其实我也藏了话——你的口琴吹得很难听，但我喜欢听。”

　　单简的脸瞬间涨成了番茄，座舱里爆发出一阵笑声，连风都带着甜味。

　　轮到皎黯时，她望着窗外交叠的蝴蝶与鲸鱼风筝，突然想起很多事——想起姐姐替她藏起的磁带，想起瑞雪偷偷吸收的黑雾，想起单简口琴里藏着的温柔，想起鹿敛雾永远跟在身后的脚步。

　　她掏出钢笔，笔尖在相册的空白页上轻轻划过，写出的字立刻开出了紫色的小花：“我想说，原来被人惦记着，是这种感觉啊。”

　　钢笔上的菡萏花纹突然全部亮起，与蝴蝶风筝上的音符产生共鸣。窗外的风里，渐渐飘来段陌生的旋律，像无数人在轻声哼唱，温柔得能化开冰淇淋。

　　“是第五首歌谣！”瑞雪侧耳细听，后腰的黄绿色丝带突然无风自动，在空中写出跳动的乐谱，“它在跟着风走！”

　　座舱开始下降时，蝴蝶风筝突然散开，化作无数彩色的光点，钻进下方的旋转木马。旋转木马的灯突然全部亮起，音乐盒里传出的旋律，正是刚才风中的歌谣。

　　相册最后一页的空白处，自动浮现出一行字：

　　下一站，旋转木马的音乐盒。

　　鹿敛雾突然指着地面：“看！姐姐在那里！”

　　游乐园门口，皎沏柠正站在卖棉花糖的小摊前，手里举着两串粉色的棉花糖，像举着两朵云。她看到座舱里的四人，笑着挥了挥手，后腰的黄褐色丝带在阳光下闪着光。

　　“她怎么会来？”皎黯有些惊讶。

　　单简突然一拍脑袋：“我早上给她发消息了！说发现了好玩的事，让她一起来！”

　　座舱落地时，门刚打开，鹿敛雾就抱着相册冲了出去，像只归巢的小鹿扑向皎沏柠。姐姐笑着摸了摸他的金色短发，把其中一串棉花糖递给他：“慢点跑，糖会化的。”

　　瑞雪和单简并肩走着，胸针上的褐色星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单简突然清了清嗓子，吹起了新的调子，这次不再磕磕绊绊，旋律里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皎黯走在最后，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觉得口袋里的钢笔在轻轻震动。她掏出来一看，菡萏花的中心，多了个小小的摩天轮图案，旁边刻着行字：

　　最珍贵的歌谣，是有人陪你把故事唱完。

　　旋转木马的音乐还在继续，蝴蝶风筝化作的光点附在每个木马上，像给它们镀上了层彩虹。最高处的白龙木马上，坐着个穿蓝布围裙的身影，正是早餐铺的老爷爷，他手里拿着个小小的音乐盒，正对着阳光调试。

　　“爷爷怎么也来了？”瑞雪好奇地问。

　　老爷爷抬头笑了，把音乐盒递给皎黯：“这是你姐姐放我这的，说等你们凑齐五首歌谣，就交给你。”

　　音乐盒是木质的，上面刻着四个手拉手的小人，底座上写着行字：

　　第六首歌谣，在没说出口的晚安里。

　　夕阳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朵巨大的蒲公英。皎黯握紧音乐盒，突然想起相册里还没开完的花，想起摩天轮上的风，想起棉花糖融化的甜味——原来所谓的冒险，不过是把散落的时光，重新串成歌。

　　而远处的天边，月亮悄悄爬了上来，像个刚打开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