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韵者》郡箔熵

11、第 11 章

　　旋转木马的音乐盒还在转，木质齿轮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皎黯摩挲着音乐盒底座的刻字，突然感到指尖传来一阵刺痛——音乐盒侧面的花纹里，竟藏着根细小的针，针尖泛着幽蓝的光。

　　“小心！”鹿敛雾突然扑过来撞开她的手。男孩纯白衬衫的袖口被针尖扫过，立刻渗出一道青黑色的痕迹，像被墨汁染过。

　　“这是……”皎沏柠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抓起音乐盒翻过来，底部不起眼的角落里，刻着一朵极小的茶树花，花瓣边缘带着锯齿，“是茗荼阁的标记。”

　　“茗荼阁？”皎黯想起之前的猜测，心脏猛地一缩，“就是那个……可能和我你有关的组织？”

　　“不止。”单简突然开口，他的口琴不知何时握在手里，琴身上的蒲公英刻痕闪着微光，“长老们提过，茗荼阁是黑暗歌魂的巢穴。他们收集负面情绪凝结的歌魂，再把这些歌魂注入人类体内，变成杀人工具。”

　　瑞雪的脸色白了几分，她下意识摸了摸后腰的丝带：“那、那皎黯体内的黑暗歌谣……”

　　“是他们最失败的作品。”皎沏柠的指尖划过音乐盒上的茶树花，指腹被针尖刺破，渗出的血珠滴在花纹上，竟像活过来似的顺着纹路游走，“他们以为注入黑暗歌魂就能控制她，却没料到她的善良能压制歌魂的戾气。”

　　音乐盒突然自己打开了。里面没有发条，只有一团蜷缩的黑影，像被揉皱的纸。黑影接触到空气的瞬间，突然舒展成一道纤细的人形，穿着灰黑色的斗篷，斗篷下摆绣着和音乐盒上一样的茶树花。

　　“找到你了，07号实验体。”黑影的声音像磨砂纸擦过玻璃，斗篷下露出双没有瞳仁的眼睛，“阁主要你回去。”

　　“07号？”皎黯的记忆突然被刺痛，脑海里闪过一片纯白的房间，手腕上戴着印着编号的手环，还有个穿白大褂的人在记录：“黑暗歌魂融合度70%，情绪波动异常……”

　　“别听她的！”鹿敛雾挡在皎黯身前，湛蓝色的眸子里满是警惕，纯白衬衫上的青黑色痕迹正在扩散，“奶奶说过，茗荼阁的人会用幻境勾人记忆！”

　　黑影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奇异的韵律。旋转木马的音乐瞬间变调，温柔的旋律变得尖锐刺耳，像无数根针往脑子里钻。皎黯的眼前浮现出幻象——

　　纯白房间里，她被绑在椅子上，面前的大屏幕播放着火灾现场，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说：“看，是你亲手烧死了你的亲人，你的歌魂就是这么来的……”

　　“不是的！”皎黯猛地捂住耳朵，体内那首从未听过的黑暗歌谣突然躁动起来，像有无数人在喉咙里嘶吼。她的影子在地上扭曲，黑色的纹路顺着脚踝往上爬，指尖隐隐泛起青黑色。

　　“黯黯！”皎沏柠突然抓住她的手，后腰的黄褐色丝带缠上她的手腕，丝带接触到黑色纹路的地方，发出滋滋的声响，“想想早餐铺的豆浆，想想摩天轮上的风……用你的光压住它！”

　　温暖的触感顺着丝带传来，皎黯恍惚间看到瑞雪递来的褐色星星碎片，单简别在她衬衫上的蒲公英胸针，鹿敛雾口袋里那颗映着笑脸的露珠。这些画面像阳光刺破乌云，喉咙里的嘶吼声渐渐平息下去。

　　“没用的。”黑影的斗篷突然张开，里面飘出无数细小的黑色音符，“她的歌魂本就属于黑暗，你们越是保护，它反噬得越厉害。”

　　音符在空中组成一张巨网，罩向旋转木马。瑞雪突然吹起单简的口琴，《蒲公英》的旋律像把温柔的刀，割开音符组成的网。单简则捡起地上的树枝，在地上画出金色的符咒——是姐姐刻在钟楼墙上的守护咒。

　　鹿敛雾的湛蓝色眸子突然亮起，纯白衬衫上的金色绣花全部绽放，他对着黑影大喊：“你的歌魂是‘疏影’！专门吞噬快乐的记忆！”

　　黑影的动作猛地一僵：“你怎么知道？”

　　“奶奶的日记里写过！”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笔记本，封面上画着只小鹿，“她说疏影最怕纯粹的开心，就像阳光怕黑……”

　　话音未落，他突然拉起皎黯的手，往旋转木马的平台上跑。瑞雪和单简紧随其后，四人手拉手站在最高的白龙木马上，月光顺着他们交握的手往下淌，在地上汇成一道金色的溪流。

　　“唱出来！”皎沏柠站在台下大喊，丝带在空中划出巨大的弧度，“唱你心里的歌，不是黑暗那首，是属于你的那首！”

　　体内的黑暗歌谣还在挣扎，但另一首温柔的旋律正在悄然升起——是早餐铺的笑声，摩天轮的风声，旋转木马的音乐盒，还有所有人掌心的温度。皎黯深吸一口气，张开了嘴。

　　她没有唱具体的歌词，只是哼着不成调的旋律，像婴儿的呢喃，像春天的细雨。这旋律钻进黑影的黑色音符里，那些音符竟像冰雪般融化了，露出底下藏着的彩色光点——是被吞噬的快乐记忆。

　　“不可能……”疏影发出惊恐的尖叫，斗篷开始变得透明，“黑暗歌魂怎么会被这种旋律打败……”

　　“因为她的歌魂里，藏着你们永远不懂的东西。”皎沏柠的声音带着力量，“不是仇恨，不是杀戮，是被人爱着的温柔。”

　　疏影彻底消散前，留下最后一句话，轻得像叹息：“茗荼阁不会放过你的……中庭大人已经在路上了……”

　　黑影消失后，旋转木马的音乐恢复了温柔。鹿敛雾袖口的青黑色痕迹渐渐褪去，皎黯手腕上的黑色纹路也隐没在皮肤里。瑞雪突然指着音乐盒，里面的黑影消失后，露出了一张小小的纸条：

　　你的歌魂不是黑暗，是被黑暗藏起来的光。

　　“原来……”皎黯摸了摸胸口，那里不再躁动，只有一种温暖的悸动，“我不是只有一首黑暗的歌。”

　　皎沏柠走过来，指尖轻轻点在她的眉心：“每个人心里都有两首歌，一首藏着痛苦，一首藏着温柔。你只是忘了，该怎么唱第二首。”

　　音乐盒突然自己合上，底座的刻字变成了新的内容：

　　下一首光的旋律，藏在茗荼阁的旧茶罐里。

　　远处的城市边缘，一栋不起眼的茶楼亮着灯，二楼的窗户上映出个模糊的人影，正对着月光沏茶，茶雾缭绕中，隐约能看到桌上摆着个古老的茶罐，罐身上画着朵盛开的菡萏。

　　鹿敛雾突然抓紧了皎黯的手，湛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安：“奶奶说，中庭是茗荼阁最厉害的歌者，他的歌声能让人永远活在噩梦……”

　　皎黯握紧口袋里的钢笔，笔尖的菡萏花纹亮得惊人。她看着远处的茶楼灯光，突然笑了：“那我们就去教教他，什么是真正的歌声。”

　　单简把口琴递给瑞雪，琴身上的蒲公英在月光下闪着光：“这次换我保护你。”

　　瑞雪接过口琴，后腰的丝带轻轻拂过他的手背：“我们一起。”

　　月光下，旋转木马的灯光渐渐熄灭，只有那首温柔的旋律还在风里飘荡，像在为即将到来的重逢，悄悄预热。而皎黯知道，她体内的那首光之歌，才刚刚开始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