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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老太监与小宫女(修订版) ...


  •   步夜铃活像个闷嘴葫芦,一路上一言不发。魏客一几番试探。他要么置若罔闻,要么就用“无事”、“不知”这等词搪塞,那眼神里的警告冷飕飕的,明明白白写着:少打听。

      皇家花圃占地极广,远远望去,连绵的琉璃暖房在晨曦中泛着朦胧柔光,精心打理的花田五彩斑斓,宛如天神打翻的调色盘。

      步夜铃并未直奔可疑院落,反而领着魏客一七拐八绕,先去了掌管皇家园林的苑囿局。他亮出王府令牌,借口查旧案,愣是调来了近几年的房舍登记簿。那厚厚几大本册子,专门记载各处宫苑、工坊的用途及主事之人,满是陈年旧事的气息。

      两人就在那堆满是灰尘、散发着腐朽墨臭和霉烂气味的卷宗里埋头苦翻。魏客一被呛得眼睛发酸,几乎要淌下泪来。就在他快要放弃时,指尖猛地在一本三年前的旧册子上停住——有了!

      御花园西侧,靠近山脚处,曾有一座隶属于司珍房的小型玉雕工坊,专为宫中雕琢些小巧玉器摆件。册上白纸黑字记载,自前任司珍女官婉娘去世之后,这地方便逐渐闲置,后来干脆沦为堆放杂物的破败库房。

      凭着对石灰气味的敏感,以及墙体颜色的细微差异,魏客一在御花园西侧仔细搜寻。他时不时蹲下身,捻起墙根泥土在鼻尖轻嗅。步夜铃则始终保持警戒,锐利目光如猎鹰般不断扫视四周,仿佛随时会暴起擒敌。

      找了将近一个时辰,日头渐高,魏客一的耐心几近耗光。正欲提议歇息,他忽然在一处靠近山脚的破旧院落外停住了脚步——这里的空气里,飘散着一股熟悉的、极淡的石灰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人极不舒服的铁锈气。

      揣着这关键线索,两人不动声色地溜出苑囿局,直奔御花园西侧那处荒废已久的工坊。

      那地方果然偏僻,院墙老旧得斑驳不堪,但墙根处新泼洒的石灰水痕迹,在白日下却显得格外刺眼。步夜铃打了个手势,示意魏客一在外等候,自己则如一道鬼影,悄无声息地翻过了墙头。

      约莫一炷香后,那扇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从内拉开一条细缝。步夜铃探出半张脸,面色比进去时更冷峻了几分,朝魏客一微微颔首。

      院内比外观更为破败荒凉。步夜铃引着他径直走向主屋,木门门闩上赫然有几道新鲜的撬痕。“我来时,此门便是虚掩。”步夜铃压低了声音道。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陈年灰尘、霉烂腐朽和隐约血腥的怪味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杂乱堆放着破桌椅和各类废弃物。步夜铃走至屋子中央,指向一片颜色明显深暗、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地面。

      “看这里。”他蹲下身,从怀中取出一小纸包,里面是细腻的白色粉末。他将粉末均匀、极轻地洒在那片深色地面上。这是白灰洒地的老法子,利用石灰遇血迹中铁元素会变色的原理,验看潜藏血污。

      只见粉末落下不久,那片地面果然渐渐显露出一大片歪歪扭扭、暗沉发褐的痕迹,范围大得惊人,几乎覆盖了小半个屋子。

      魏客一心头剧震,立时想起张允失血过多的惨状。他急忙掏出身上携带的、从张允尸身上小心采集的干涸血样,又从那片刚显形的血迹边缘刮取少许粉末。寻来清水,将两样东西分别溶入。虽则古代的“滴血认亲”算不得多可靠,但此刻粗略比对,两杯水中血液化开的程度与颜色变化,竟高度吻合。

      这进一步证实,这鬼地方,极可能就是杀害张允的第一现场!

      两人立刻在工坊内展开地毯式搜查。在一角落堆放的破麻袋下,魏客一眼尖地发现了一把造型奇特的弯刀——刀身状如新月,刃口残留着黑褐色污迹。他认得,这是苑囿局专用以修剪花木的“月牙刀”。他小心翼翼拿起刀,只见木制刀柄上,清清楚楚刻着一个“姜”字。

      “姜……”魏客一喃喃低语。

      另一边,步夜铃在对面墙角发现了数个尚未拆封的麻袋,扯开一看,里面正是颜色扎眼的御用朱红土。旁边还散落着几块雕刻失败的玉石边角料。魏客一拾起一块,对着窗外漏进的光线仔细端详——那上面残留的花瓣纹路,与塞入张允腹中那朵邪门玉雕牡丹,简直如出一辙!

      所有线索,仿佛一张无形巨网,最终都收紧,指向了同一个人——能持有这工坊钥匙、姓姜、且与婉娘关系匪浅的苑囿局掌印太监,姜宦官!

      证据很快被整理呈报至苏晏笙面前。

      听着魏客一条理清晰、逻辑分明的汇报,苏晏笙苍白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桌面:“那间废工坊的钥匙,历来只有苑囿局掌印太监姜宦官掌管。再者,细查便知,前两起鬼工索命案的死者,当年都曾参与审理婉娘一案。”他略顿,语气平淡,却透着刺骨寒意,“姜宦官,是婉娘初入宫学艺时的启蒙师父,待她如同亲生女儿。这层关系,自婉娘出事后,宫中便再无人敢提及。”

      “你们,奉本王之命,前去捉拿凶犯。”

      “是。”步夜铃应到。

      魏客一跟着步夜铃往外走,心里已经开始疯狂刷屏:

      不是吧大哥?你这不什么都门儿清吗?!

      合着我昨天累死累活,又是闻臭脚丫子又是看人脸色,都是在给你打工、帮你验证你的猜想呢?!

      你知道钥匙在谁手里,你知道死者和婉娘的关系,你连姜宦官是婉娘师父都知道!你啥都知道你还让我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兄弟,你试探我,真的纯试探啊,装都懒得装?

      很快,姜宦官被传唤至慎刑司。面对从废工坊起获的月牙刀、朱红土、玉雕废料等一件件铁证,这老太监起初还尖着嗓子试图狡辩,声线里充满了惊惧:“王爷明鉴啊!老奴……老奴只是偶尔去那工坊看看,思念婉娘那苦命的孩子……那刀,定是被人偷去栽赃陷害!老奴冤枉,冤枉啊!”

      魏客一上前一步,目光灼灼,死死盯住他:“张允指甲缝里的石灰屑,经比对,与那工坊墙上的石灰成分完全一致!还有,张允死前一晚,有人亲眼看见你们苑囿局的马车在灞河附近出现,那正是发现张允尸首之处!姜公公,对此,您作何解释?!”

      姜宦官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瞬间血色尽失,僵立原地,沉默良久,干瘦身躯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突然,他像是被彻底抽空力气,又似压抑太久的情感轰然决堤,猛地抬头,一双老眼布满骇人血丝,嘶声吼叫:

      “是我杀的!是我用那月牙刀,亲手剖开了他的胸膛!可他该杀!还有那两个长舌妇!他们……他们一个个的,都该杀!都该杀!”

      “将这罪奴拖下去,关入大牢!”主审官厉声判决。

      大牢内间更加昏暗,唯有一扇小窗透入些许微光。魏客一进去时,一个穿着灰旧袍子、头发花白的老宦官背对他们,瘫坐于地,怀中似乎紧抱着什么东西,身体微微颤动。

      步夜铃目光如冰锥,死死锁定老宦官,冷声喝道:“姜公公!”

      那老宦官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他面容枯槁,眼神浑浊不堪,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与悲戚。他怀中紧抱的,是一堆杂草。

      他看了看步夜铃,又望向魏客一,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似哭似笑的表情。

      这味儿,比局里解剖室忘打扫一个礼拜还带劲。魏客一在心里默默吐槽,面上却丝毫不显。

      步夜铃的指节扣在未出鞘的短刀上,身形微侧,不着痕迹地将魏客一护在后方。

      这护卫大哥人是冷了点,但职业素养没得说,关键时刻还挺靠谱。他的目光如淬了冰的刀子,牢牢钉在瘫坐于地的姜宦官身上,仿佛对方稍有异动,就能立刻将其捅个对穿。

      那一声“姜公公”像块石头砸进死水潭,激起了层层诡异的涟漪。

      姜永枯瘦的身子猛地一哆嗦,他慢吞吞抬起头,浑浊的眼珠子先是茫然地扫过步夜铃,像是没反应过来这尊煞神为何会出现在此。

      随后,他的视线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勾住了魂,死死黏在魏客一脸上,那专注的程度,让魏客一觉得自己脸上是不是突然开出了一朵花。

      “这老太监看我的眼神……怎么跟饿了三天的野狗看见肉包子似的?”魏客一后背有点发毛,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镇定些。

      他穿越过来继承的这具身体虽然虚弱,但个子不矮,此刻站直了,倒也有几分气势。

      “是你们啊……”姜永的破锣嗓子磨得人耳朵疼,每个字都像是从漏风的牙关里艰难挤出来的,“来了……也好……”他吃力地挪了挪身子,身上的旧袍子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完全无视步夜铃周身嗖嗖冒的冷气,那眼神仿佛穿透了皮囊,直勾勾地钉在魏客一的灵魂深处,浑浊的眼珠子泛起一种近乎狂热的光泽:“岁星之核……归位的钥匙……你也感觉到了,对不对?时间……时间是可以挽回的……”

      “钥匙?”这两个字让他心头猛地一跳。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指尖悄悄蜷缩,触碰到了颈间那块硌人的丑石头。这其貌不扬的玩意儿,是跟着他一起穿越过来的“纪念品”,原主魏客一身上就有的东西,他嫌碍事本想丢掉,却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

      此刻,它贴着皮肤,竟隐隐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感。

      这老太监的话颠三倒四,疯疯癫癫,却莫名地触及了他最大的秘密,那场把他带到这个鬼地方的离奇穿越。

      魏客一强压下心底翻江倒海的思绪,面上静得像潭死水,只微微蹙起眉头,用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困惑与警惕的语气反问:“听不懂。河边那具尸体,是你干的?”

      步夜铃适时上前半步,身形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的声线冷得能冻住三伏天最聒噪的知了:“姜永,王爷命我等查案。是你自己交代,还是等回了刑司大牢,尝遍了里头的招待再开口?”

      “招待”二字被他念得轻描淡写,却透着一股浸入骨髓的寒意。

      听到王爷,姜永脸上纵横交错的褶子狠狠一抽搐,像是被人迎面抽了一鞭子。他眼底翻腾起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恐惧,有怨恨,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敬畏,最终全化成一滩绝望的死水。

      他深深地、几乎是贪婪地看了一眼怀里的杂草,然后低下头,用那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指尖,极轻极缓地抚摸着,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摩挲情人最细腻的脸颊,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是咱家做的……”他认得出奇干脆,甚至语调里还带着点如释重负般的解脱,“张允,杏儿,红袖……他活该,他们活该……他们罪有应得!”

      魏客一沉住气,追着这条线索往下问:“因为张允利用职务之便,倒卖了宫内珍宝,其中……就包括那位已故婉娘的遗作?”

      果然,姜永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蚀骨熔心般的恨意与痛苦,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几乎破音:“你知道?!你竟然知道!婉娘……咱家的婉娘……她就像咱家的亲闺女!她心思比雪山顶上的莲花还干净,一双巧手,是得了神仙点化的!能雕出这世上最灵动、最有魂儿的花儿……”

      他剧烈地喘息着,枯瘦的胸口跟破了洞的风箱似的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嘶嘶的杂音:“可张允那蛀虫!那黑了心肝的烂胚子!他为了几两臭钱,几两沾着铜臭的银子,竟将婉娘熬干了心血、倾注了神魂才雕出的东风第一枝……那尊她打算在太后寿辰上献礼的宝贝,给偷出去卖了!卖了!”

      说到激动处,他挥舞着干瘦的手臂,怀里抱着的一堆杂草差点脱手,又被他慌忙抱紧,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珍宝。

      “婉娘是冤死的!他们,尤其是那两个毒妇是这么说的,说她与外官私相授受,行为不检……说她……说她没脸见人,一时想不开,投了井!”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浑浊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可咱家知道!咱家比谁都清楚!她是心死了!她的命根子被人糟践了,她视若性命的心血被人当成货物买卖,却没人……没一个人肯站出来替她说句公道话!这吃人的地方……这吃人的皇宫!”

      魏客一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这充满痛苦与愤懑的宣泄。直到姜永的喘息稍微平复一些,他才抬起手,指向外间那片虽然被粗略清理过的地面,冷静地追问:“所以,这就是你的报复?杀了他们,还用这种……这种极端的方式?剖开他们的肚子,把玉雕塞进去?这就是你所谓的公道?”

      “你懂什么!”姜永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嘶吼起来,眼中刚刚平复些许的狂潮再次翻涌,甚至比之前更加炽烈,那是一种近乎信仰般的狂热,“这不是杀人!这不是简单的报复!这是‘鬼工胎藏’!是古老典籍里记载的,向执掌时间与命运的噎鸣大神,献上的最虔诚、最隆重的祭礼!”

      他激动地用手比划着,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划出诡异的轨迹:“要用贪婪者的五脏为土壤,用汇聚了天地灵机、雕琢完美的玉牡丹为引子…唯有如此,才能触动冥冥中的时间法则,才能让噎鸣大神垂下目光,拨动命运的星轨,让那奔流不息的时间长河……倒流!”

      他猛地转过头,再次死死盯住魏客一,眼珠子因为激动而布满血丝,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咱家读过遗民留下的圣典!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岁星之核早已破碎,它的碎片散落在无尽虚空之中……当异世之魂,携带着核心的碎片归来,便是这无上仪式真正开启之时!时间…时间一定能倒回去!一定能!咱家要回到婉娘投井之前,咱家要救她!咱家要改变这一切!咱家要让那些该死的人……”

      “移民是个什么玩意?咋,你们是不是还得办签证啊?什么圣典,什么星,什么核?一把年纪了中二病还没过去呢?还有,时间永不倒流!”

      魏客一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那简短的六个字,像是一盆掺了冰碴子的冷水,兜头盖脸,哗啦一下,彻底浇灭了姜永眼中所有疯狂燃烧的火焰。

      姜永猛地噎住了,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后面那些更加癫狂、更加不着边际的话语,全都卡在了那里,不上不下,将他那张枯槁的脸憋成了酱紫色。

      魏客一向前迈了半步,靴子踩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沙”声。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如同最深沉的夜,直直地迎视着那双充满了血丝与绝望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时间,就是一条单行道。走过了,就回不了头。尸体只会慢慢腐烂,发臭,最终化为尘土,什么都不会剩下。你所做的这一切,除了多制造一具冷冰冰的尸首,多毁掉一户或许无辜的人家,惊扰地底下早已安息的亡魂,再恶心恶心还活着的人之外,屁!用!没!有!”

      “你胡说!你懂什么!圣典上明明……”姜永像是被彻底激怒了,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体力不支和情绪过于激动,又重重地跌坐回去,怀里的玉牡丹发出一声令人心颤的脆响,不知是否磕碰到了哪里。

      “你还来那圣典呢?”魏客一几乎要冷笑出声,他强行忍住,只是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嘲弄的弧度,“记载圣典的人,他自己倒流过时间吗?他若真能倒流时间,为何还会留下文字,而不是直接去改变他想改变的过去?这种虚无缥缈、自欺欺人的东西,你也信?”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姜永的心口上。

      他浑身剧震,脸上的狂乱红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露出底下那种死灰般的、毫无生气的绝望。他低头,怔怔地看着怀里那尊冰凉的、无论如何也无法赋予生命的玉牡丹,看着那精致却毫无温度的花瓣,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混着脸上积攒的灰尘与污垢,冲出两道肮脏而又狼狈的泪痕。

      “咱家……咱家只是……”他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声音变得支离破碎,微不可闻,“就想……就想再选一次……就想,能有机会,告诉她……别怕,有咱家在……为什么,为什么时间……就不能……倒回去啊……”

      最后的质问,变成了一种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无力的呜咽。

      姜公公佝偻着背,几乎将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紧紧抱着那尊冰冷的玉雕,像一头被抽走了所有筋骨、濒死的老兽,在这弥漫着血腥与绝望的破败屋子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痛苦到扭曲的哀鸣。

      那哭声不大,却嘶哑难听,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徒劳,一声声,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也敲打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魏客一静静地看着那蜷缩成一团的身影,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升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这老太监可恨吗?可他似乎又只是个被执念逼疯的可怜人,试图抓住一根根本不存在的稻草,去挽回早已逝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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