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安期》落七七七

5、第五章林墟初涉

　　竹间建成后，任安找来旧木板和多余的竹木给小孩搭了个像样的小床。布置了一间小而舒适的卧房。

　　晚上。

　　小孩摇一摇任安的手，歪着头道：“哥哥？我自己一个人睡啊？”

　　“嗯。”

　　“好吧。”

　　“可是今天有点冷诶，哥哥你身上可暖和了，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呀。”他红着脸问。

　　“冷吗？”任安疑惑。

　　“冷哦。”小孩缩了缩脖子。

　　“真的不能和你一起睡吗？”他晃晃任安的手。

　　“那你今天和我一起睡吧。”

　　“哥哥太好啦！”小孩朝任安扑过来。

　　可小孩总有理由，不是怕黑，就是做了噩梦。理由五花八门的。

　　每天晚上都抱着枕头，脚步挪啊挪，眼巴巴地站在任安房间门口。声音软软的：

　　“哥哥，今天我看着窗户外面有点可怕欧，像妖怪在我周围一样诶。”

　　罢了，终究是个孩子。

　　那天上午，窗外晨光熹微。任安醒来后先轻轻的起身，想去准备一天的水和食物。却感觉到怀里的小身体意外的滚烫。

　　小孩蜷缩着。小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呼吸声也比平时粗重急促些。任安眉头微蹙，伸手探向他的额头——烫。

　　发烧了。

　　估计是前几日疯玩被竹林冷风吹的，再加上小孩陪他在外面躺了这么些天，生病也不意外。

　　任安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颊。

　　小孩含糊地呻吟了一声，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但是很快又难受地闭上，往任安怀里缩着，嘴里嘟囔着。

　　“哥哥……”。

　　任安立刻起身，从附近打来凉水，先浸湿毛巾，然后敷在夏君挚额头上。小孩在昏睡中不安地动了动，却没醒来。

　　安顿好小孩，盖严被子后，他去往远处的林子里看看。

　　他快步走着，扫过草丛、石缝。然而——

　　没有。

　　是人类世界和妖界存在季节差吗？还是存在土壤差？红线草都没看见一株，青灵蜕（小虫）一只都没有。野薄荷果也稀稀拉拉的，品相极差，完全达不到入药的标准。

　　他甚至动用了妖力去感知附近植物的灵气波动，一株也无。

　　小孩烧得通红的脸在他脑海里浮现个不停。从前便听七长老说过人类小孩发烧可能把脑子发糊掉……

　　焦虑慢慢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任安的心脏。

　　去附近人类的村镇求医？也不清楚是不是还有检测身份的仪器。不说他这非人身份如何遮掩，他身无分文，只有几百个灵蕴石。灵蕴石……

　　既然此地空间结构敏感，地气微弱，那是否连接着那些传说中在夹缝里的黑市？灵韵石在黑市应该能换到东西吧？换些小虫子不成问题的吧？大不了就抢吧。

　　他将昏睡的夏君挚用被子裹好，确保暂时无恙。自己则来到竹间院落中。凝神静气，将妖力凝聚于指尖，轻轻探查着周遭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妖力在一颗暗紫色的竹子处，触碰到一个充满能量的薄膜。

　　找到了！竟然真的是黑市！

　　他没有犹豫，走到竹子旁。指尖顺着薄膜一刺，如同撬开一道生锈的门缝，撕开裂缝，挤了进去。

　　短暂的失重感后，他处于……绿野森林？

　　脚下松软的地面，由常年堆积的巨型落叶和菌丝构成，每走一步都会陷下几分，渗出少许汁液，偶尔会惊起星屑般的孢子。散发着微醺甜腐气味。

　　四周垂落着藤蔓，上面生长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发光生物：垂挂的灯笼浆果有规律地或明或灭；有的蕨类叶脉流淌着岩浆般的汁水；还有的像睁开的眼珠，悬浮在暗处，随着来客的移动而微微转动着。

　　头顶是无数相互缠绕、粗细不一的巨型藤蔓。散发幽光的伞菌层层叠叠扎根在藤蔓和树枝上，构成了生物穹顶。参天古木，枝桠扭曲。树枝表面不停渗出粘稠的粘液，荧光苔藓攀附在树干上。

　　空气里散发着一股的甜香，以及各种生物散发出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品味一朵已经发酵了的玫瑰花。

　　不远处萤火虫般的光团，是一个又一个摊位的标识。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黑市？没想到给他误打误撞上了。

　　交易者形态十分诡异，笼罩在迷雾或光影中，低语声如同风吹过缝隙。

　　任安无暇细究，朝着散发着草药的气味走去。那是一个由石头垒成的简陋摊位。

　　“尊敬的客人，欢迎来到森林墟市。”小摊上的喇叭道。

　　“我要青灵蜕。”任安目光扫过摊位上那些装在叶片上的东西。

　　摊主蜷在浮石后的阴影里，闻言，慢吞吞地挪动了一下。那是一个布满树皮纹理的类人生物。它掀了掀眼皮，用一根牙签拨弄着面前的货物，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真是好久没客人来了……青灵蜕？当然有，刚从沉眠之枝收的。还有宁心莓，客人要不要瞧瞧？”它把宁心莓也一并推来。

　　任安指尖碰了碰叶片上的东西，仔细查验。他心下稍安。

　　“满意吗客人？这些都是新鲜货。”摊主笑眯眯问。

　　任安点点头。

　　“客人？点石吗？”摊主抬起浑浊的眼询问。

　　任安点点头。

　　“三十石，客人。”摊主龇了龇牙，露出黄黑的牙齿。

　　任安拿出灵石的手一顿。

　　“这虫子多少钱？”任安一指。

　　摊主转了转眼珠：“二十石，客人。”

　　“一个破虫子，你敢卖我二十石？”任安抿着嘴。

　　“客人，我们虽然贵了些，但是胜在时效，新鲜。这个时间，青灵蜕，在外面可是找也找不到啊。”

　　任安压下心里的怒火，深吸一口气道：

　　“给！”

　　“客人大气！这青灵蜕配上宁心莓可解大多气热，口服即刻见效。这祝客人好运！”

　　任安接过虫子，等着它点石。或许是墟市力量的映照，摊主身上那层模糊光影短暂地波动了一下。

　　任安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模糊的轮廓，分明就是他在校园黑市遇见的怪物摊主。

　　怎么可能？！

　　“你……！”

　　不对！

　　他在哪里？他昏迷了吗？陷入自己的记忆里？但是他根本没有去过什么所谓的森林黑市…墟市？

　　那这段的记忆是什么？凭空出现的幻觉？还是…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升起。如果这段记忆是真的，那……

　　他死死盯了那摊主一眼。

　　“你有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摆摊？”

　　“你在开玩笑吗客人，我们这是固定的场所，从来没有谁能违约的，怎么了客人？”怪物摊主浑浊的眼珠盯着他。它身上的光影已经恢复了稳定，仿佛刚才的波动从未发生。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没事。”任安摇摇晃晃，逃似的离开了这座森林。

　　任安强迫自己将视线从摊主脸上挪开，手指有些发僵地从叶片上抓起虫子，转身就走。

　　“客人慢走，下次再来啊！”摊主朝他的背影招手。

　　学校地下黑市的那个摊主，明明是在数年后。自己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安强压下翻腾的思绪和疑问，抓紧虫子，凭着记忆，朝着来时的方向，挤过那不稳定的裂隙，回到了竹林中。

　　身后的“森林墟市”景象如同玻璃上的点点污渍，轻轻一擦，便退去，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