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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桃花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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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洛阳人最喜爱的,终究是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如果说,娇艳欲滴、妖娆多姿的桃花,是人间烟火的浪漫。
那么,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花朵硕大、芬芳馥郁的木兰花,则是遗世独立的风骨。
当傲然挺立于山坡,深涧,寺院与园林的木兰花凌寒报春之后,
桃花便盛开在洛阳城的千家万户、山野,河岸,或浓妆,或淡抹,为绚烂的洛阳之春描上最可爱的一笔。
绿窗春睡觉来迟,谁唤起,窗外晓莺啼。
当婉啭的鸟啼声把花木兰从春睡中惊醒,暖融融的旭光穿户而入,昔日的火半,现在的羽林郎将——钟平也推门而来。
今天是花木兰赴桃花宴的日子。所谓桃花宴,即是在洛水岸边的桃花林举行的宴会,为贯彻朝廷胡汉通婚、互相融合的政令,专为公卿门阀的少男少女举行的相亲集会。
昔日的上司,如今任羽林中郎将的公孙拓一直关心花木兰的婚事,特意相邀,钟平即是为此而来。
桃花宴所在的桃花林位于洛阳外郭西南的洛水北岸,往北直行一段路程,进入郭内,便是占地规模庞大的寿丘里,这里是王公贵族的聚居地,俗称王子坊。桃花宴的所在离寿丘里较近,方便他们前来。
往西不远便是孝文帝时修建的洛水上的枢纽——堰洛石坝,洛水由此向北分流出堰洛渠,位于洛水北面的谷水在长分桥向南分流出长分渠,两渠相汇后,向东流入城郭内,而谷水向东入城后一分为二,向北分流出千金渠。
孝文帝迁都洛阳后,重建了东汉、魏晋洛阳城做为内城,并在内城外面建设了外郭,由内向外,构成宫城—内城—外郭的三重嵌套结构,形成一个占地面积75平方公里,居民80万左右的大型城市。
通过堰洛石坝的引水入城,以及谷水的入城分流,和原来护城河,阳渠,共同构成一个复杂水利系统,来解决洛阳城的漕运,排洪,居水用水,园林用水等问题。
花木兰的住宅位于白马寺西侧的通商里,大名鼎鼎的白马寺位于洛阳内城西城墙主大门-西阳门外三里(约等于现在1.2-1.5公里)的御道南。
花木兰和钟平出门后先向南直行,经过皇女台,来到洛水北岸的大道,再转头向西,一路信马由缰,直奔桃花林而来。
洛水之滨自汉明帝时就遍植桃李,值此佳日,更是一路桃花红、李花白,柳枝绿,芳草弥岸。
胜日寻芳的游春人三三两两,还有些小孩童在水边放纸鸢。
正是: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好一个惬意明媚的春日。
忽然,河边一个小女孩手中的纸鸢不慎脱手,在微风中飘摇,最终挂到了岸上路边的桃树枝上。女孩颤巍巍地追着,急得快哭了出来。
花木兰正准备策马上前相助,不料前面一匹青骢马先行一步,踏蹄到树前,马上那人取下纸鸢扔给女孩,或许是听到背后一阵急急的马蹄声,那人蓦然回眸——
四目相对。
那是一个女子,娇美的脸庞在灼灼桃花的映衬下,更显妖娆,眼波如春水荡漾。
花木兰心头微颤,移开眼神.打马从那女人旁边默默驰过,然而,那女人注射在花木兰身上的目光却一直跟随,不曾挪开。
钟平从后面跟上来对花木兰打趣说:
“桃树下那个女人,一直盯着你看呢”。
花木兰洒脱地玩笑道:
“她是不是迷上了我这鲜衣怒马的少年模样?”。
花木兰今天身着绛红色暗纹锦的窄袖袍,内露白色中衣领缘,袍下是墨绿色的合袴,腰束皮质蹀躞带,悬挂着精巧的银饰,脚蹬乌皮短靿靴,秀发束起,藏在插着青玉簪导的绀色小冠内,英气逼人。
“还是多担心担心怎么把自己嫁出去吧,今天这身打扮虽然华美,却少了点女人味”,钟平瞥了她一眼,也开起了玩笑。
稍顷,花木兰和钟平便来到一片桃花林旁,老远就听到林中人声鼎沸。
沿着林中小径深入,茂盛的桃花林中有一片空阔地带,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毕竟已是暮春时节,桃花已经开始凋零了。
空地中央铺着大席,二十几个少年男女围坐成圈,每人面前一个小食案。
另一侧稍小的席子上,羽林中郎将公孙拓与几位贵族模样的人坐在一起。
花木兰和公孙拓见过礼后,便在年轻男女的那一个筵席落座,钟平则在公孙拓旁边听候差遣。
筵席旁边,一个用一块红布蒙住双眼的男人,背对人群,手握鼓槌,坐在一个鼓前。一个司仪模样的人,在旁指挥。
一些随从和仆人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地围观。
正在进行的是时下流行的丢手绢游戏,鼓声停时,手绢落在谁的席位,谁就必需接照司仪给出的题目吟诗作赋,作不出便要罚酒。
花木兰一落坐便感到来错了地方,环视四周,则是一些青涩稚嫩的面孔,少年少女们春光满面,仿佛诗书满腹的样子,在这些年轻人面前出丑,就太难堪了。花木兰暗暗乞求菩萨保佑,鼓点停时,手绢不要落到自己面前。
突然,林边小径传来一片喧哗声,几个羽林军士兵正围住一个女子,似在盘问。
花木兰扭头一望,心中一凛——那女子,正是来路上遇到的洛水岸边桃花树下的那个姑娘。
先前不曾细看,现在望去,只见她:
婀娜身材,头上“倭堕髻”低垂,饰一根鎏银小梳背,月白帷帽短纱三寸,掩而不遮;上身着月白窄袖短褶,对襟以鸦青细带收束;锦带束腰,碧绦双垂,腰下外罩高腰包臀,下摆微喇,以七幅罗纱拼成的绿萝裙,再外披一件鸦青半臂比甲,侧衩及胯,襟口无扣,唯银钩轻挂。脚上浅绛锦靴包踝,外侧压一道鸦青云纹。
一幅江南风情的装扮模样,在这北地洛阳格外醒目。
公孙拓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钟平赶紧跑过来禀报:“有一个女子在四周游荡窥视,在下正在问讯”。
“是不是来赴宴的哪家小姐?”,公孙拓说。
“问了她不肯回答”,钟平回答。
“看装束不像普通人家,为什么不回答?”,公孙拓显然认为应该谨慎处理。
“军士们说驱赶了好几次,她还是在周围逡巡不离开”。
宴席上的人也躁动起来,讨论中充满疑惑。
“看她穿衣打扮应该是外地人”
“是不是南方派来的刺客?”
“不可能吧,刺客不会这个打扮吧,这身衣服也不适合搞刺杀,还弄得身份这么明显”。
“她不会按本地人的穿衣方式来打扮吗?”。
“她或许故意反其道而行之?”。
“现在洛阳城也是什么穿着的都有,这么多人口,上至塞外,下至南越,东至吴越,西至西域,万国来朝,而且现在朝廷推行汉服,许多人都效伤江南打扮,毕竟那边的染织技艺更胜一筹”。
“看她那身材模样,哪会有刺客的身手?”。
“人不可貌相,切莫大意”。
“还是交官吧,交给官府处理”。
“交官那不可惜了,来历不明的人交官后,官府也是没为官奴,再卖给哪个有钱人家做奴婢”。
这时,羽林中郎将公孙拓厉声下达指示:“若她继续举止可疑又不表明身份,就交给官府处理吧”。
钟平说了声“是”,然后走向那女子继续进行问话。
花木兰见此情状,蓦地起身走向林边小径,大声对钟平说道:
“交给我来处理吧,我不是正在物色一个奴婢吗?”。
那女子见花木兰走向自己,眼中也闪现一丝诧异。
话音未落,花木兰径直上前,一个倒拔杨柳,把那女子扛到肩上。
那女人瞬间大叫起来,在花木兰的肩上,像一条刚被钓上来的鱼一样扑腾挣扎,双手不停地在花木兰的背上乱拍。
花术兰不由分说,扛着那女人走到她的青骢马前,一把将她扔在马鞍上,随即牵着马来到自己的马旁,翻身上马,扬鞭狠狠地抽在青骢马的马背上,那马便撒开四蹄,向前狂奔。
在众人都惊愕不定的时候,两匹马已经扬长而去。
苏小小从来没见过这匹马这样奋蹄怒奔过,这是怡春馆馆主金载春的爱骑,钱唐城内外乃至吴越两地都难得一见的宝马。
苏小小和这匹马十分相熟,骑着它曾经踏遍钱唐上下,从四季变幻的西湖,到山高路长的飞来峰灵隐寺,再到巨浪滔天的钱江潮头,都曾相伴走过。
但这样狂野的奔跑还是第一次,瞬间便来洛水岸边,这匹马前面双蹄凌空才勉强刹住,差点没冲到河滩上去。
苏小小吓得花容失色,身体牢牢贴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抓住马鬃毛,才没被掀下马去。
惊魂稍定,她转头一看,花木兰竟头也不回地转向东边,一溜烟地跑远。
苏小小也勒马转身,在后面远远地追了上去。
花木兰回头一看,那女子好像跟了上来,便挥鞭疾行,再回头看,那女子居然也在策马紧跟。
“难道是因为刚才自己的无礼,她便不依不挠,难道真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吗?“,花木兰暗暗思忖。
“我是帮她解围的啊,她不会不明白吧”,花木兰有点纳闷。
“难道是因为...”,花木兰蓦然回想起刚才和她身体接触时,手多次摩擦到她的臀部。
“不至于吧,我又不是男人,她真没看出来?”。
花木兰见那女子紧跟不舍,便转身驰入郭门,直上大街,再向右转进入小巷中,在转了几个巷道之后,便再也看不到那女子的身影。
花木兰便来到洛阳西市的同仁街,她的木兰侦探社便开在那街的东段。
侦探社的装潢还有些收尾的工作要做。
此前,两扇雕刻着菱花纹路的平开窗已装好;地面则安装了木地板并铺了苇编席;墙面用掺入花椒与麝香粉末的泥灰涂刷,使房间透出幽暗的芳馨和温暖,再悬挂上锦绣壁衣,使房间更显奢华。
还订做了“木兰侦探社”几个字样的木板和两面幡旗。
剩下的就是将它们安装在屋檐上,和斜插在屋檐的两边。
然后就是采购屏风、软榻、座垫、书案、几案,还有笔墨纸砚;构建一个威仪、华丽而又不失温馨的办公区。
忙完这一切后,已近黄昏。
花木兰将疲乏的身体躺在柔软的席子上,心中却涌起一股豪情,心想着,终于又可以大展拳脚了。
本来来到洛阳后,也可以像其他一些火伴一样,去朝廷任个差使。但已经过上了自由自在日子的花木兰,不想再受束缚。除暴安良、惩恶扬善,民间的身份或许比在朝廷任个小职更能有所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