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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鬼故事中的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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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吃早饭的时候,马晓军端着粥坐在了他对面,腼腆地对他笑笑。
“早上好。”
沈之年将手里的包子掰了一半,点点头:“早。”
这里的很多船员在上船前就认识,大多还都是同一个地方来的,大家就自然而然地聚在一块,说些家乡话,聊点海上异闻,气氛热闹融洽。
他注意到被围在人群中的刘文夺,他坐在人群之中抽着烟,别人说些什么他就跟着笑笑,不主动带出话题,也不冷场。
男人们正坐在了一起吹牛,什么海猴子,美人鱼,海鬼,聊得不亦乐乎,二副王海波昨晚喝得有些高,到现在都还没醒酒。
他红着脸一拍桌子:“嗨,你那都是些瞎传的,听起来没意思。”
有人不服了:“怎么,老王你还见过真的?”
“怎么没见过?这船出航前,可是发生过怪事的。”王海波红着两个眼睛,端起汤碗喝了口,脑袋后面晕呼呼的,“你们那时候还没上船,肯定是不知道。”
有人大笑:“你小子,就会唬人,仗着自己先上的船,什么谎都敢编。”
王海波急了眼,一拍桌子:“谁撒谎了,你不信?你不信问老崔啊,老崔……”
大家起哄道:“先说,先说,说完再找证人。”
他得了面子,得意地一拉凳子坐下,压低了声音:“这船上啊,闹鬼!”
一听这话,大家哄闹着散了,有胆大的笑道:“净说这没凭证的话,还闹鬼,闹哪门子的鬼?女鬼吗?”
“我看就是你这个穷鬼!”
“哈哈哈哈……”
“我没骗人!”王海波急头白脸地反驳,“好多人都看见了……”
大家笑得更欢了,刘文夺也笑,他拍拍手:“行了,让老王把话说完吧。”
“嘿,还是刘哥好。”王海波沉思了会,缓缓道,“就出发前那会,我想想,好像是刚接船那会,十月多……”
那是荣发渔业第一次招募船员,好不容易来了几个人,就都提前上了船,当时正逢晚上八九点,几个维修人员正在休息,趁着空闲打了几把牌。
船上的大厨严顺达玩牌玩一半,出去小解,没一会,外面突然传来了他撕心裂肺的喊叫:
“杀人了!杀人了!”
几个打牌的出去一看,就见严顺达毫无征兆地发了疯,手舞足蹈地在甲板上跑着,一边跑一边还在叫:“杀人了!杀人了!”
外面天黑漆漆的,也看不真切,这凄厉的喊声配上四周的海浪声,异常骇人。
李进义猛然推了门,下楼来对着严顺达抡圆了胳膊就是一下:“发什么癫!”
严顺达被扇翻在地,嘴角都渗了血,但还是大张着嘴,嘶声力竭地喊:“杀人了!杀人了!”
行迹如同疯癫了一般。
李进义制他不住,便叫了几个人捆了他,丢进房子里去了。
剩下的人被吓得够呛,面面相觑着谁都不敢吱声。
听李进义说,严顺达是发了癔症,老毛病了,让他们几个去睡了。
哪知半夜严顺达弄松了绳子,顺着甲板跳下去了。
几个人就好一阵摸索,才把人捞了上来。
大厨疯了,李进义就叫人把他送回了家,崔大勇便临时顶了厨子的工作。
事情讲到这,沈之年略有沉思,他冷不丁问道:“王哥,严师傅平时也会发病吗?”
王海波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回答:“不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
那就是有问题了,沈之年想着,怕是对方看到了什么,才会这样。
“娘的。”人群中有个大汉骂了一声,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拍了拍桌子,“大早上讲这个,真膈应人。”
沈之年迟疑了一下,感觉这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他估摸着这些人还得一会才能散,于是径直去了后厨,找崔大勇。
崔大勇围着围裙在灶边汗流浃背,看到沈之年还有些惊奇:“小陈,不在前面吃饭跑这干什么?”
沈之年接了块毛巾给他擦擦脸,笑道:“前面在讲鬼故事,我害怕,就跑过来躲躲清净。”
崔大勇胡乱擦了把汗,满是褶子的脸上露着笑:“这么大人了还害怕这个?”
“主要是二副讲得太真了,我害怕。”沈之年帮他收拾着灶台上的东西,“真的,可害怕了。”
“啥鬼故事啊?说来我也听听。”崔大勇舀了一勺洗洁精水,有几分好奇,“这么害怕?”
沈之年状似不经意:“就是说这船出港前闹过鬼。”
此话一出,他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位大厨浑身颤了一下。
不对劲,有情况。
沈之年敏锐地察觉到这里面的猫腻,但他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崔哥,你是啥时候上船的啊?”
崔大勇刚才从情绪中缓过劲来,闻言下意识回答:“十月份。”
十月份,致远2802号出海前一个月。
沈之年在心中捋了一下时间线,李进义他们一帮人是在十月份接的船,其余人是在十一月份开始上船的,也就是说,发生怪事的时候,只有少部分人在船上。
不对,还有一个。
王海波曾说过的,十月份的时候,段凌志也在船上。
他心一沉,或许,那人知道更多的事。
沈之年是不信什么鬼神的,他猜测,当时大喊“杀人”的那个大厨,应该是真的看到了些什么。
想到这,他走到窗口前往下看,段凌志正站在甲板上望风,他似乎不怎么怕冷,衣衫依旧那么单薄,只是拿烟的手微微泛红。
他皮肤很白,白到一种近乎非人的地步,衬得唇上的那一点红异常刺眼,同时他也很瘦,总让人有种会随时碎裂的错觉。
沈之年蹙眉,他总觉得比起用人来形容,对方更像一只鬼。
而此时这只鬼抬起了头,与他遥遥相望。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之年似乎看到了段凌志的唇角,轻轻勾了一下。
他在......笑吗?
“11月28日,无事发生。”
“11月30日,我在船上又认识了一个人,他住在207宿舍,是蒙古人,性格十分爽朗,分了我一包牛肉干。”
......
这天,沈之年吃过早餐在甲板上活动腰身,船舱里日复一日的鱼腥味愈加严重,从一开始闻到一点腥味就想吐到现在的嗅觉麻木,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清楚。
还是甲板上通风,空气会相对来说好一点。
他看见段凌志还站在那个位置,双手插兜,静静地盯着远处的海面。
沈之年眼皮跳了下,之前二副说过,出海前,这人在船上住过一个月。
当时的船尚未维修,破的可以,停泊环境也算得上恶劣,在这种条件下,哪怕是在城里面睡桥洞,也比待在船上好上不少。
那他为什么一定要在船上生活呢?
指尖摩挲着下巴,沈之年陷入了沉思。
一般而言有两种可能,第一,船上有他想要的东西,第二,他没办法进到江城内,或者说不能进入。
难不成是逃犯?
沈之年心中一惊,站直了身体,这个可能性很大。
他将目光投向对方,细细打量着,试图能从记忆里找到这么个人。
可惜一无所获。
“12月1日,天气晴,出海第十天,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段凌志,我想试试他,但又怕打草惊蛇,其他人暂时还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李进义除外。”
沈之年一笔一划写着字,这几天他尝试着进行一些捕鱼训练,渔网勒得指关节泛紫,疼得要命,只是写这么一小会子,指腹已经疼得不行了。
他甩着手,试图驱散疼痛,可惜没什么用。
沈之年停下笔,定定地看着桌面。
也不知道妈妈发没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回家了,不过没关系,她也不怎么回家。
“12月5日,无异常状况发生……”
……
又过了几天,身体逐渐适应了沉重的劳作,沈之年跟老崔他们学着织鱼网,麻绳一根一根打着结,在老崔手里上下翻飞,不一会就成了一张崭新的渔网。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沈之年下意识注意甲板的方向,果然,段凌志还在那站着。
他这人似乎没有别的爱好,每天除却吃饭睡觉,就是站在甲板上透风。
“哎,老崔,我这几天看夏奇石也在后厨里,怎么回事?”
老崔只是笑笑,没多说话。
有人泛起了担忧:“夏奇石是李进义的亲戚,又给李进义塞了那么多钱,他不会是想顶替你当大厨吧?”
“那不能。”崔大勇直了下腰,抱着刚新编的渔网向仓库走,“老李又不是这样的人。”
他刚一走远,有人就冷笑道:“这老崔,傻着呢,李进义让他当大厨是因为刚开始招不上人,现在夏奇石有这心思,哪还会让他吃这块肥肉。”
有人赞同,有人怀疑,沈之年默不作声,他的心思,都被段凌志给勾走了。
他实在是想不通,当时段凌志站他帘子外面究竟是要干什么?
难不成,他是同性恋?
沈之年被自己的揣测吓了一激灵,那不能,不能,要是这样的话,那也太变态了。
可他又忍不住想,万一是呢?
再怎么说,他也是这船上为数不多年轻又漂亮的男人,不然他实在想不出段凌志有什么理由去偷窥他洗澡,
总不可能是想杀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