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霜与星光》黎栖竹

4、“试吃官”的深夜到访

　　总裁亲手制作的那杯拿铁，像一颗投入林小棠心湖的石子，漾开了层层叠叠的涟漪。一整个下午，她都有些心神不宁，处理工作时，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醇厚的咖啡香。

　　她强迫自己专注于会议纪要的整理，终于在下午李总监重新汇报前，将初稿发给了李薇审核。李薇回复很快，只圈出了几个格式和表述上的小问题，整体肯定了她的工作。

　　下午的跟进会议波澜不惊，李总监显然是做了充分准备，汇报条理清晰。顾沉舟依旧言简意赅，但没再提出尖锐的质疑。会议结束时，他甚至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林小棠默默记录着，心里却忍不住想，那杯拿铁，是不是也间接安抚了总裁的情绪？

　　这个念头让她脸颊有些发烫。

　　下班时间到了，林小棠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内线电话又响了。她的心条件反射地一跳。

　　“林助理，”是顾沉舟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平时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星空慕斯’的研发，进度如何了？”

　　林小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她之前在“Sweet Hour”负责的新品。她调岗后，这个项目就移交给了其他同事，但核心配方和创意还是她的。

　　“呃，顾总，那个项目我已经移交了。不过主体配方和‘星空’镜面的制作方法我已经完成了，听说后期调试进展还算顺利。”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把你完成的原始配方和构思，包括失败记录，整理成一份报告。”顾沉舟吩咐道，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明天早上放在我桌上。”

　　“……好的，顾总。”林小棠虽然疑惑总裁怎么会突然对一款具体甜品的研发细节感兴趣，但还是立刻应下。这不算什么难事，她的工作笔记里都有详细记录。

　　挂了电话，她看了看时间，认命地重新打开电脑。看来今晚要加班了。

　　夜色渐深，总裁办的人早已走空，只剩下她工位上的灯还亮着，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她专注地整理着“星空慕斯”的资料，从灵感来源到每一种食材的挑选，从数次失败的淋面配方到最终成功的比例，她都详细记录了下来。

　　不知不觉，窗外已是繁星点点，与都市的霓虹交织成一片璀璨的夜景。

　　“咕噜噜……”肚子发出抗议的声音。林小棠这才惊觉，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她中午只吃了个面包，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想起自己包里还有今天早上没来得及吃的、原本准备当早餐的两个可颂。虽然现在已经冷透变硬，但垫垫肚子总是好的。

　　就在她拿出那个可怜巴巴、看起来有些干瘪的可颂，准备将就一下时，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你就吃这个？”

　　“哇啊！”林小棠吓得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里的可颂差点飞出去。她惊魂未定地回头，只见顾沉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依旧是一身西装，但领带微微松开了些，少了几分白天的凌厉，多了些许慵懒。

　　他怎么会还没走？！而且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顾、顾总！您……您还没下班？”林小棠捂着狂跳的心脏，感觉自己迟早要被这位神出鬼没的总裁吓出心脏病。

　　顾沉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落在她手里那个看起来毫无食欲的可颂上，眉头微蹙。“晚餐？”

　　“呃……算、算是吧。”林小棠尴尬地把可颂往身后藏了藏。

　　顾沉舟的视线又扫过她电脑屏幕上还没关闭的“星空慕斯”报告界面，然后淡淡开口：“跟我来。”

　　说完，他转身便朝着总裁办公室走去。

　　林小棠愣在原地，去？还是不去？

　　顾沉舟走到门口，发现她没有跟上，停下脚步，侧头看她：“不是饿了吗？”

　　林小棠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抓起手机，小跑着跟了上去。

　　走进总裁办公室，顾沉舟径直走向角落的一个小门。林小棠这才注意到，那里竟然还有一个隐藏的休息室和一个小型厨房操作间！操作间虽然不大，但设备齐全，嵌入式冰箱、电磁炉、烤箱、洗碗机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专业的小型发酵箱。

　　顾沉舟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鸡蛋、牛奶、淡奶油等食材，又从一个储物格里找出低筋面粉和糖粉，动作熟练得让人咋舌。

　　“会做舒芙蕾吗？”他一边系上挂在墙边的深灰色围裙，一边头也不回地问。

　　林小棠已经看呆了，机械地点点头：“会……”

　　“嗯，”顾沉舟将食材放在操作台上，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吩咐工作，“你来做。糖减百分之十五。”

　　林小棠：“……？”

　　她懵懵地走过去，看着准备好的食材，又看看已经脱下西装外套、只穿着衬衫马甲、还系着围裙的顾沉舟，感觉像是在做梦。

　　冰山总裁的私人厨房？让她做舒芙蕾？还精准地提出了减糖要求？

　　这剧情发展是不是太魔幻了？

　　“顾总……您这是？”

　　“协议第二条，”顾沉舟靠在操作台边，双臂环抱，提醒她，“甲方有权对甜点提出改进意见。我认为‘星空慕斯’的甜度基准可以调整，舒芙蕾是一个不错的测试载体。”

　　林小棠：“……” 原来是在履行“试吃官”兼“挑剔客户”的职责？而且这改进意见提得……也太专业了吧！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工作，是协议的一部分！然后洗洗手，挽起袖子，开始操作。

　　打蛋，分离蛋清蛋黄，打发蛋白，混合面糊……过程对她来说并不难。但在这个陌生的环境，在顾沉舟那存在感极强的注视下，她难免有些紧张，动作不如在后厨时那么行云流水。

　　顾沉舟并没有指手画脚，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的目光落在她因为忙碌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落在她专注搅拌面糊时轻抿的嘴唇，落在她不小心将一点面粉蹭到了鼻尖却浑然不觉的懵懂样子。

　　烤箱预热完成，林小棠将模具送进去，设好温度和时间。

　　等待烘烤的间隙，厨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烤箱运作的微弱声音。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和尴尬。

　　林小棠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该说什么。

　　“报告写得不错。”顾沉舟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啊？谢谢顾总。”林小棠受宠若惊。

　　“失败记录比成功配方更有价值。”他补充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商业决策者的洞察。

　　林小棠忍不住抬头看他。暖黄的灯光下，他冷硬的轮廓似乎柔和了些许，那双总是深邃冰冷的眼眸里，此刻映着灯光的微芒，像是寒夜里的星。

　　她忽然想起邮件里说他“靠光合作用活着”，脸上又是一热。他现在这样子，明明很有“人”气儿。

　　“顾总，您……怎么会对甜点这么了解？”她鼓起勇气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会品尝，会提专业意见，甚至厨房装备都这么齐全。

　　顾沉舟的目光从烤箱转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侧脸线条在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

　　“小时候，家里开过甜点店。”他淡淡地说，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林小棠心头一动。开过甜点店？所以他现在是集团总裁，却对甜点有着这样的执念？是怀念，还是……有什么故事？

　　她还想再问，烤箱“叮”的一声响了。

　　舒芙蕾烤好了。金黄色的表面蓬松饱满，散发着浓郁的蛋奶香气。

　　林小棠戴上隔热手套，小心翼翼地将模具取出来。完美的成色！她松了一口气。

　　顾沉舟递过来两个小勺。

　　两人就站在操作台边，分享了这个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舒芙蕾。

　　入口是极致的轻盈和绵软，蛋香和奶香完美融合，因为减少了糖量，甜度恰到好处，更能凸显食材本身的风味。

　　“怎么样？”林小棠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顾沉舟细细品味着，然后点了点头，给出了他迄今为止最高的一句评价：“嗯。比曲奇有进步。”

　　林小棠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落入了星辰。能得到这位挑剔“试吃官”的肯定，比拿到任何奖项都让她开心。

　　看着她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顾沉舟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似乎也跟着这温热的甜点，悄然融化了一角。

　　他放下勺子，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报告我明天看。时间不早了，收拾一下，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了顾总，我自己……”

　　“这是公司对加班员工的安全规定。”顾沉舟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他已经拿起手机，开始拨号。

　　林小棠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再尝了一口嘴里尚未散去的、温暖甜软的舒芙蕾，心里某个地方，变得和这舒芙蕾一样，软得一塌糊涂。

　　今晚的星空，似乎格外明亮。

　　而某些隐秘的情愫，也如同这深夜厨房里的暖香，在无声无息间，悄然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