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谕》猫刺不吃鱼刺

11、得寸与进尺

　　他掌心包裹着我那只“行凶”未遂的手，温度滚烫，力道轻柔却不容挣脱。额头顶着我的，呼吸交织，近得我能看清他眼底自己那张惊慌失措、满面绯红的倒影。

　　他那句“您并非对我全然无动于衷”更像是一道魔咒，盘旋在我混乱的脑海，试图撬开我紧闭的心防。

　　荒谬！无稽之谈！

　　我那是气恼，是身为师长被冒犯的羞怒，怎会是他口中那暧昧不明的“并非无动于衷”！

　　一股更强烈的恼怒涌上心头，夹杂着被他曲解意图的委屈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跟这孽徒，简直有理说不清！言语于我本是奢侈，此刻更是苍白。

　　我想抽回手，想推开他，想让他立刻消失在我眼前，让一切回归到那看似平静的师徒关系中。

　　可我的挣扎，我的推拒，落在他眼里，似乎都成了另一种意味的“互动”，只会助长他眼中那愉悦而危险的光芒。

　　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得寸进尺地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我被他包裹住的拳头的指节。那动作带着一种过分的亲昵和狎昵，激得我起了一层细小的栗粒。

　　“师尊的手，打人一点都不疼。”他低笑着，语气里满是纵容，仿佛在评价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以后若是生气了，尽管打便是，徒儿皮厚，受得住。”

　　这……这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我气得眼前都有些发黑，胸脯微微起伏，另一只自由的手下意识地又抬了起来，想要再给他一下，可举到半空，却僵住了。方才那一下的结果还历历在目，我若再动手，岂不是坐实了他口中那“打情骂俏”的罪名？

　　打也不是，不打这口气又实在难以下咽。

　　这种进退维谷的憋屈感，让我几乎要爆炸。所有的情绪无处宣泄，最终只能化作更加用力地一跺脚。

　　“咚”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回廊里格外清晰。

　　这完全失却了平日清冷自持的、近乎幼稚的举动，却仿佛取悦他到了极致。

　　他眼底的光芒大盛，像是盛满了细碎的星光，连那总是带着几分沉郁的眉眼都彻底舒展开来。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从胸腔里震荡出来，带着磁性十足的愉悦，萦绕在我耳边。

　　“师尊，您这样……”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锁住我，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可爱得紧。”

　　可……爱？！

　　我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随即又以更汹涌的速度冲上脸颊。这辈子，从未有人用这两个字来形容过我。清静宗最年轻的长老，性情孤僻的哑巴修士沈诀，竟有一日会与“可爱”二字扯上关系，还是出自自己一手养大的徒弟之口！

　　羞辱、气恼、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臊意，如同火山喷发般在我心中炸开。我猛地用力，这次终于将手从他掌心抽了回来，连同被他抵住的额头也狠狠后撤，后脑勺“咚”一声撞在背后的墙壁上，也顾不得疼，只是用一双恐怕已经气得氤氲出水光的眸子，狠狠地瞪着他。

　　若眼神能杀人，他此刻早已被我千刀万剐。

　　可他却仿佛对我的怒视甘之如饴，甚至抬手，用指尖轻轻拂过我刚撞到墙壁的后脑，语气带着心疼，却又掩不住那浓得化不开的得意：“小心些，撞疼了没有？”

　　我偏头躲开他的触碰，胸口剧烈起伏，却拿他这副滚刀肉的模样毫无办法。

　　打，他欢喜。骂，我无法。躲，他追上来。冷着脸，他视若无睹。

　　我竟不知，自己一手养大的，是个如此难缠的无赖！

　　他看着我气得说不出话（本就无法言说），只能兀自瞪眼、脸颊绯红的模样，像是欣赏够了，终于稍稍退开了半步，给了我一丝喘息的空间。但那目光依旧如同实质，牢牢地黏在我身上。

　　“师尊莫气，”他语气轻松，仿佛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告白和逼迫从未发生，“晚膳想吃什么？徒儿给您做。”

　　我：“……”

　　这孽徒，是打定主意要将这“以下犯上”进行到底，并且，乐在其中了。

　　我看着他转身走向厨房那从容甚至带着几分欢快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我与他之间那层名为“师徒”的薄纱，已被他彻底撕碎。

　　而往后，在这孤寂的山巅，我恐怕再难有安宁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