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兴小姐和她的没头脑同桌》江秋水

5、第 5 章

　　方显意像是完全没察觉到教室里的尴尬气氛，或者说他察觉到了却更来劲了。

　　白雪溯眼睁睁看着他一个箭步就蹿到了那个刚刚站起来的高大男生面前，动作自然得仿佛是老友重逢。

　　“兄弟，可以啊！深藏不露嘛！”他笑嘻嘻地，极其自来熟地伸手拍了拍对方结实的胸脯。

　　他应该是一开始想拍肩膀，但是身高不合适，因此选择了胸脯，那“砰砰”两声轻响听得白雪溯眼皮直跳。

　　“我叫方显意，你叫啥？”

　　那黑皮卷发的男生似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蒙了，小麦色的脸上显出几分无措，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白雪溯的心脏已经先一步提到了嗓子眼。
　　他到底在做什么！

　　我为什么没有拦住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了，他又在惹祸！

　　一种奇妙的、混合着“这是我同桌惹出来的烂摊子”以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乌龙继续下去”的责任感（或者说，是强烈的求生欲），驱使着白雪溯立刻行动了起来。

　　她几乎是冲过去的，一把从方显意身边挤开，将那个沉甸甸的、此刻感觉格外烫手的袋子塞进了那个高大男生的怀里。

　　“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她语速飞快，脸颊发烫，甚至不敢仔细看对方的眼睛，“这个给你！我……我会管好他的！”

　　话一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管好他”？她凭什么管他？他们认识才半天！可那股由方显意引发的、不受控制的混乱感，让她下意识地觉得必须做点什么来划清界限，或者说……收拾残局。

　　她感觉自己像个无奈的家长，在为自家过于活泼好动、四处闯祸的“熊孩子”道歉。

　　虽然准确而言，他俩在今天认识之前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你真是可恶啊！张显意！

　　怀里被塞进袋子的男生愣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袋子里叠放整齐的厚衣服，又抬头看了看面前一脸窘迫、几乎要原地消失的女生，以及旁边那个还在笑嘻嘻的罪魁祸首。

　　他脸上的茫然渐渐褪去，那双在卷翘睫毛下显得格外大的眼睛眨了眨，用一种清晰而平稳，却让白雪溯瞬间石化的语调说：“我叫马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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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珊珊？

　　那个名单上的马珊珊？

　　白雪溯的大脑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她猛地抬头，再一次看向对方。

　　高大、健壮、小麦色皮肤、一头蓬松卷发……和“珊珊”这个听起来温柔秀气的名字，形成了毁灭性的反差。

　　她终于明白自己之前查名单时错得有多离谱。马珊珊，根本就不是女生！ 她爸妈那含糊的“小马家儿子”，指的就是眼前这个有着女生名字的男生！她感觉自己像个傻子，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就在这信息过载导致一片空白的瞬间，一个饱含怒气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教室门口炸响：

　　“你们！吵什么吵！整个楼道就听见我们班在闹！”

　　班长张旗明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方脸上阴云密布，那些青春痘都因为激动而显得更红了些。他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僵持在原地的三人，最终牢牢钉在了白雪溯身上。

　　“开学第一天就聚众喧哗！还有没有点纪律性了！”他指着白雪溯，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斥责，“尤其是你，白雪溯！刚才就是你闹出的动静最大！”

　　白雪溯深吸一口气，把到了嘴边的解释咽了回去。跟智障没法讨论事实。她垂下眼，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不想与他争辩，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她点了点头，敷衍的表示嗯嗯我错了，然后伸手想去拉方显意的袖子，拉着这个“罪魁祸首”赶紧跟自己回座位。

　　然而，张旗明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几步跨上讲台，把手里尺子“嘭”地一声重重砸在讲桌上，那声响让底下零星几个同学都吓得一哆嗦。

　　“我告诉你们！别给脸不要脸！”他双手撑在讲桌边缘，身体前倾，对着台下——此刻其实只有不到一半的同学——开始了他的“训话：“一点纪律观念都没有！整个班就听你们在这儿吵！像什么样子！”

　　班级里其实在他进来吼第一声时就已经迅速安静了下来。剩下的同学要么在默默看书，要么在写名字，此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教室里鸦雀无声。

　　但这死寂似乎更加助长了张旗明的气焰。

　　“现在还没开始上晚自习！离正式铃响足足有二十分钟！”他挥舞着手臂，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甚至能听到回声，“看看你们！松松散散！成何体统！”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班长张旗明一个人的独角戏。他像一尊门神般坐在讲台后面，紧绷着脸，每一个走进教室的同学都会迎来他一声冰冷的冷哼，和一句“现在才知道回来？”或“下次早点！”的责问。

　　几个男生结伴进来，看到他这架势，互相使了个眼色，默契地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快速溜回了自己的座位。

　　方羽拎着从食堂买回来的面包和酸奶，刚踏进教室，还没来得及跟白雪溯打招呼，就被张旗明劈头盖脸一句：“以后早点回来！别磨磨蹭蹭影响班级风气！”给骂懵了，委屈地扁了扁嘴，敢怒不敢言地小跑回后排。

　　他还在继续，声音越来越高，翻来覆去就是“纪律”、“安静”、“丢人”，

　　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沉默。白雪溯看见前排有个女生不安地动了动身子，连翻书的声音都轻不可闻。

　　终于，在那句“有些人，就是故意起哄，带头破坏纪律！”再次伴随着他刻意扫射过来的目光响起时，白雪溯感觉脑子里有根一直紧绷着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讲台上那个因为愤怒而面部肌肉紧绷的班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令人窒息的空气：

　　“班长。你说要安静，要纪律。现在班级里很安静，”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反问，“可现在，整个教室里，最吵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一瞬间，教室里静得连窗外远处隐约的篮球拍地声都清晰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狂跳的声音。

　　张旗明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涨红，比他的青春痘还要红。他猛地从讲台后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大，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指着白雪溯，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都变了调：

　　“白雪溯！别以为你是女生我就不敢打你！把我惹急了，我一样打！”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又带着十足嘲讽意味的声音，懒洋洋地响了起来，像一颗投入死水里的石子，激荡开诡异的波纹。

　　“哟——”方显意拖长了调子，双手抱在脑后，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欠揍的弧度，“真有本事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