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兴小姐和她的没头脑同桌》江秋水

6、第 6 章

　　像火星溅入了油桶，像金星撞上地球。

　　班长的脸由红转青，他猛地扭过头，那双喷火的眼睛几乎要钉在方显意身上。

　　“方显意！这跟你没关系，你别掺合！”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气急败坏的意味，“白雪溯打扰纪律，我骂几句怎么了？轮得到你出头？”

　　白雪溯感觉自己的指尖有点发凉，刚才顶撞班长的勇气正在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后怕。

　　也不是怕被打，就是……一种茫然，怎么就这样了呢。

　　她看见方显意闻言，非但没收敛，反而嗤笑一声，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个子很高，这一站，顿时有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灯光从头顶照过来，穿过他的身体，自己被投射在一小片黑色的影子里。

　　他双手一摊，肩膀耸了耸，做出一个极其欠揍的“你来啊”的姿态，下巴微扬，那双下垂眼里满是混不吝的挑衅： “跟我没关系？怎么没关系？刚才让全班同学笑的是我，主动挑事的的也是我。”

　　他朝张旗明勾了勾手指，语气轻佻却又带着冷意，“来，冤有头债有主，你打我吧。”

　　他顿了顿，嘴角咧开，露出那排闪亮的钢牙套，一字一顿地问：“你、敢、吗？”

　　教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同桌很嚣张，嗯……虽然自己也很嚣张，但是最肯定不敢指着对方说：“你来打我啊，敢吗？”

　　武力值带来的差距。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加入了进来，沉稳而清晰。
　　“班长，”

　　马珊珊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他那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声音平静却不容忽视，“白雪溯同学拿的是我的东西，是我妈托她家送过来的。你要追究，也该先问清楚情况。”

　　哦！小马儿子……不对！是马珊珊！你也好勇啊！感谢你，我真的怕被打！怎么都站起来了，需要我也站起来吗？应该不需要吧？

　　张旗明被两人一左一右夹击，脸色难看至极。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凶狠地扫过方显意和马珊珊，最后又死死钉回白雪溯脸上，像是要把所有怒火都倾泻在她这个“软柿子”身上。

　　“好，好啊！”他咬着牙，强行转移了话头，“就算事出有因，白雪溯你顶撞班长，不服从管理，总是事实吧！”

　　白雪溯感觉那股刚刚褪去的热血，或者是那股愚蠢，又微微涌了上来。心里那点残存的紧张忽然被一种荒谬感取代了。

　　明知不敌，仍要死战，那是名为热血的愚蠢。

　　但是他又弄不死我，那就战吧，最卑微的梦………打住。

　　她极轻地扯了扯嘴角，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那老师让你当班长，”她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是让你管理班级，维持秩序的？还是让你不分青红皂白，随便骂人撒气的？”

　　“还是说，你的意思是，老师和你说好了，告诉你，当班长就是要无缘无故骂人，就是要威胁谁不听我的就揍谁？”

　　“这是班级里还是你家啊。”

　　白雪溯自认为自己低眉顺眼的，没有给他一个白眼已经实属有素质，但是对方似乎挺破防。

　　“你……！”张旗明被噎得说不出话，整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他瞪着白雪溯，又瞪向一旁抱臂看好戏的方显意，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文，他说不过白雪溯；武，他显然不敢动真格去碰方显意。

　　僵持了几秒，他猛地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充满恨意的话：“行，白雪溯，你信等着！我现在就去找老师！”

　　说完，他狠狠一脚踢开挡路的椅子，冲到教室门口，用力拽开门，再“嘭”地一声巨响把门甩上。那巨大的声响震得窗户玻璃都嗡嗡作响，也震得教室里剩下的人心头发颤。

　　门关上的瞬间，教室里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被戳破了一个口子，缓缓泄去。

　　白雪溯不由自主的呵了一声：“自己处理不了事情找老师……”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砰砰砰跳的很快。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在她眼前晃了晃。她转过头，看见方显意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偷偷在桌下给她比了个大拇指，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压低声音说：“大佬，牛逼啊。”

　　看着他挤眉弄眼的样子，白雪溯原本还有点紧绷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就松弛了下来。

　　她没说话，勾勾嘴角，默许了这个称呼，然后给他一样比了个大拇指。

　　白雪溯开始整理刚才被翻得有些乱的书桌。大不了就换班级，她想，她的入学成绩还算不错，年级前十，总不至于没班级要。

　　一阵晚风恰好从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拂过她微微发烫的脸颊和耳根，带着夜晚特有的清凉，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现在头顶的剑还不知道结果如何，教室里窃窃私语的声音又慢慢响了起来，但是声音很低，非常低，但是白雪溯对自己的名字很敏锐，她还是听见了。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教室门被推开了。

　　回来的张旗明，和离开时那个气势汹汹、恨不得把门拆了的他判若两人。他低着头，脚步沉重，脸上再没有之前的嚣张，只剩下一种灰暗的、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般的颓丧。

　　看到他这副状态，白雪溯心头反而一松。看来，没有沦落到最坏的地步。她不用搬着东西灰溜溜地找新班级了。这个认知让她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甚至还有余暇想：其实……张显意这个逗比同桌，还挺好玩的……

　　诶？

　　为什么我会想到同桌？

　　就在这个念头莫名冒出来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张旗明一声不吭地走到了她的桌子面前。

　　她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方显意已经“噌”地坐直了身体，刚才那副懒散的样子瞬间消失，眼神带着明显的警惕，像一只察觉到威胁的猎犬。

　　嗯，这很不礼貌，对不起同桌我不应该把你当狗比，像是一个害怕同桌被打的勇士，这个比喻很好。

　　张旗明停在她桌前，却没有看她，目光盯着桌角，声音没了当初的神气，只剩下一种压抑的、带着不甘的愤慨，硬邦邦地吐出三个字：

　　“老师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