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菇山异闻录》月上明天

12、第十二章 夜探书阁

　　晨曦微露，府衙内却无半分安宁。

　　陆青枫将‘海天绸’的线头与那神秘徽记之事禀明知府，请求彻查。

　　刘知府闻之色变，沉吟良久，方压低声音道：“准你暗中查访。但切记，不可声张，不可妄动！有任何进展，必先报与本官知晓，待我授意，方可行动。”

　　退出二堂，陆青枫面色阴沉。府尊的态度，更印证了他心中的一些猜想……

　　他回到签押房时，覃先生正对窗而立，指尖捻着那几缕靛蓝线头，若有所思。

　　“先生可有所发现？”

　　覃先生转身，将线头置于鼻下轻嗅：“这‘海天绸’浸过特殊香料，气味极淡且持久。非是寻常熏香，倒像用以提神，或掩盖某种气息。”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那徽记……前朝‘赤羽教’尊崇火祀，认为焚尽肉身，可得神魂飞升。其教众隐秘，仪式诡谲，早已遭剿杀。若与此案相关，恐非简单的违禁药物牟利。”

　　赤羽教？神魂飞升？

　　陆青枫蹙眉。

　　若真如此，那“登仙散”所制造的极乐幻梦，与那教义何其相似！这绝非巧合。

　　“眼下须尽快查明，这‘海天绸’的来源，以及那徽记背后的人。”陆青枫心想。

　　然而，查访一日，进展甚微。

　　海天绸虽稀罕，但江宁府有资格用此物的富商权贵，近日均无异常采买记录。

　　昨夜追查的车辙印至西郊码头便断了，那批失踪的货物如同凭空蒸发，不见踪迹。

　　线索，似乎再次中断。

　　入夜，陆青枫毫无睡意，于灯下反复翻看从百草堂与永济货栈搜出的账册、信函，试图从中找出被忽略的细节。那枚“赤羽”徽记，在他脑中盘旋不去。

　　三年前的旧案，现场的异香，上司李庆州死时诡异的疯狂……是否也与此有关？

　　想着想着，陆青枫忽然想到一事……

　　他猛地起身，拿上佩刀走向府衙内存放陈旧卷宗的阁楼。

　　那里，尘封着他一直不愿触碰的过往。

　　阁楼内蛛网密布，一走动尘灰呛鼻。陆青枫凭借记忆，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中翻找。

　　终于，在一个角落里，他找到了标注着“庆元十四年，捕头李庆州戕害同僚案”的木匣。

　　匣内卷宗记录简略，语焉不详，只含糊断定李庆州突发癫狂，行为失控。但在一张现场物品的清单附录上，陆青枫的目光死死盯住了一行小字：“现场拾得残破黄符一角，上有朱砂绘制的奇异纹路，疑与民间淫祀有关，已损毁。”

　　奇异纹路……是否就是那“赤羽”徽记的变体？

　　他抚过清单上那行冰冷的文字，当年恩师浑身浴血、眼神狂乱却带着一丝解脱的画面再次浮现脑海，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艰难。

　　就在这时，阁楼唯一的窗户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陆青枫瞬间警醒，吹熄手边烛火，身形隐入黑暗，手已按上刀柄。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自窗口滑入，落地无声。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可见其身形瘦小，动作却异常灵敏，径直朝着陆青枫方才翻找的卷宗区域摸来。

　　就在黑影伸手欲取那木匣时，陆青枫动了！

　　刀未出鞘，连鞘带刀如毒蛇出洞，直点对方后心要穴！

　　那黑影似有所觉，险之又险地侧身避开，反手一道寒芒直刺陆青枫咽喉，招式狠辣刁钻。

　　陆青枫挥鞘格开，两人在狭窄黑暗的阁楼内瞬间过了数招，拳风刀影，卷起尘埃飞扬。

　　对方身手极为了得，且对此地环境似乎颇为熟悉，几次借力于书架梁柱，攻势凌厉，招招致命。

　　陆青枫心知此地不宜久战，故意示弱，刀法露出一丝滞涩。黑影果然中计，疾攻而上。陆青枫瞬间变招，刀鞘由守转攻，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猛击而出！黑影举臂硬挡，却被震得踉跄后退，撞翻了一摞卷宗。

　　趁此机会，陆青枫刀鞘疾点，击中其膝窝。黑影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陆青枫一步踏前，刀鞘抵住对方咽喉，左手迅如闪电，扯下了其蒙面黑巾。

　　月光下，露出一张陌生的、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面孔，约莫十五六岁，眼神却如孤狼般凶狠警惕，嘴角紧抿，渗出一丝血迹。

　　“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陆青枫声音冷冽。

　　少年倔强地扭过头，不发一言。

　　陆青枫目光扫过他紧握的右手，猛地扣住其手腕，强行掰开。掌心之中，赫然是一枚打造精巧、形如鸟喙的暗器，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泽，显然淬有剧毒。

　　这暗器形制，他从未见过。

　　“谁派你来的？”陆青枫手上加力，“为这卷宗？”

　　少年吃痛，额头沁出冷汗，却依旧咬牙不答。

　　陆青枫心知问不出什么，正欲将其拿下，窗外却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类似鸟鸣的哨音。

　　少年闻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将头撞向陆青枫！

　　陆青枫下意识后撤半步。少年趁机将暗器往自己胸口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口。一枚银针后发先至，精准地击打在少年手腕穴道上。

　　“当啷！”淬毒暗器落地。

　　少年手腕酸麻，动作一滞，被陆青枫瞬间制住穴道，浑身瘫软，再无法动弹。

　　陆青枫抬头，只见覃先生不知何时已于窗沿跃入，青衫在阁楼中微微拂动。

　　“！”

　　见陆青枫点亮蜡烛，覃先生目光扫过少年与散落的卷宗，淡淡解释：“我闻到些许血腥气，便来看看。”他顿了顿，“看来，有人不想你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