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甜宠日记》安夏妍

13、快乐

　　今天他们要去海钓。吃过早餐后，两人便登上出海的游艇。引擎轰鸣声中，船身划开碧蓝的海面，朝预定的钓点驶去。
　　离岸渐远，海水的颜色愈发深邃。顾羽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过船工递来的钓竿，在指导下挂好鱼饵，选了个自认为风水绝佳的位置，便专注地垂下钓线。

　　“看我的。”顾羽转头朝季淮笑起来，脸上带着孩子般的兴奋与认真，“今天肯定是大丰收。”
　　“好。”季淮含笑应道，“那我等着你的大丰收。”
　　“等着瞧吧！”顾羽干劲十足地转回身去。

　　季淮对钓鱼本身兴趣不大，但他很喜欢看顾羽这副模样。
　　他在顾羽身旁站了一会儿，海风比岸上猛烈得多，吹乱了他的头发，衬衫下摆也被掀得簌簌作响。
　　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晒得皮肤有些发烫，而风又不断卷走那份燥热，只留下一种开阔的，被自然包裹的舒适感。

　　季淮又看了顾羽片刻，才走到有遮阳的位置坐下。视野依然很好，既能看见顾羽，也能望见整片辽阔的海。
　　他拿起水瓶喝了一口，目光静静落向那个专注垂钓的身影，以及光影变幻不息的海面。
　　时间在这里仿佛变得黏稠而缓慢，众人都沉浸在安静的等待中。

　　“有了！”顾羽忽然低呼一声，迅速握紧钓竿。竿身瞬间弯成一道紧绷的弧。
　　他整个人向后倾仰，手臂肌肉因用力而隆起，钓线深深切进海水，在水下拖出挣扎的痕迹。
　　阳光落进顾羽那双专注得发亮的眼睛，那副全身心投入的姿态，充满了一种原始的，生机勃勃的吸引力。

　　“稳住，收线，别急！”船工在一旁高声指导。
　　顾羽咬紧牙关，不断调整姿势与力道，将鱼线一寸一寸收回。这场无声的搏斗持续了好几分钟，终于，一道银亮的影子破水而出，在空中划过半弧，重重落在甲板上。

　　“哇——”顾羽发出一声畅快的欢呼，放下钓竿便扑了过去。
　　那是条体型不小的鱼，在甲板上噼啪弹跳。顾羽用手比划着长度，脸上写满了毫无掩饰的得意与喜悦，“看，这么大！”
　　“太厉害了。”季淮忍不住笑起来，举起相机靠近，记录下这一幕。记录下仍在挣扎的银鳞闪闪的鱼，和顾羽那张兴奋得发红的脸。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仿佛是打开了某个幸运的开关，顾羽的运气好得惊人。
　　挂饵、抛竿、等待，随后便是或轻或重的触感传来。他像有某种与生俱来的钓鱼天赋，总能敏锐地捕捉到钓线末端细微的颤动，然后果断扬竿。
　　一条接一条，不同花色，不同大小的鱼接连被他从那片深邃的蓝里“变”出来。甲板上盛放渔获的箱子渐渐热闹起来，水花溅跃，银光闪烁。

　　每一次成功起竿，都伴着顾羽或高或低的欢呼，以及他转头投向季淮的、亮晶晶的分享的眼神。
　　季淮一次次笑着走过去，夸赞他，看他展示战利品，用相机拍下他抱着大鱼咧嘴笑开的模样。

　　大部分时间里，季淮仍坐在遮阳篷下。他看着顾羽忙碌而快乐的身影，望着那片蓝得令人心醉的海，感受着温暖却不灼人的阳光，与永不止息的海风。
　　思绪很空，又很满。
　　空的是日常琐碎与烦忧，此刻仿佛都被海风推到了遥远的角落。满的则是眼前这片纯粹的蓝，与蓝之中那个鲜明跃动的人影。

　　中途，顾羽跑过来喝水。
　　“你真不试试？”他仰头灌了好几口，“就这么坐着，不无聊吗？”
　　季淮摇摇头，看向顾羽晒得微微泛红的脸，“看你钓就挺好，比我自己钓有意思。”
　　顾羽笑了，用肩膀轻轻撞了季淮一下，“你呀，就是懒。”
　　季淮也不争辩，只是笑着。
　　顾羽又兴冲冲地奔回了他的“战场”。

　　紧接着，真正的兴奋巅峰到来了。
　　这一次，钓竿传来的沉重感远非之前可比。鱼竿弯出的弧度夸张得惊人，顾羽神色瞬间变了。
　　季淮也跟着站起身来，举起了相机。

　　“大的！这回绝对是条大的！”顾羽高声喊道，双手紧握钓竿，身体后倾，与水下那股强大的力量相持。
　　线轮吱呀作响，钓线时而收紧时而疾出，每一秒都绷着人的呼吸。他额角沁出汗珠，眼神却亮得灼人，嘴角紧抿，全身肌肉都跟着发力。
　　“加油！稳住收线！”船工在旁喊道。
　　搏斗持续了仿佛很长一段时间，终于，一道斑斓有力的影子破浪而出，“砰”地一声重重落在甲板上。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叹。

　　那是一条体型硕大，色彩绚烂的海鱼，顾羽也叫不上名字。那鱼在甲板上有力地拍打着尾巴，溅起一片晶莹的水珠。
　　“我的天……”顾羽喘着气看向季淮，声音里满是压不住的兴奋笑意，“季淮，你看！你快看！”
　　“看到了。”季淮走近，相机镜头先是对准那条鱼。近看更加震撼，鳞片在阳光下流转着虹彩，充满海洋的生命力。
　　随后，他将镜头移到顾羽脸上。那张脸上绽着灿烂的笑容，在阳光下，耀眼得令人移不开眼。

　　“我厉害吧？”顾羽笑得咧开了嘴。
　　“特别厉害。”季淮笑着应道。

　　船工拿来尺子和秤测量记录，长度与重量引得同船众人连连赞叹。顾羽像个捧回最高奖赏的孩子似的，被大家围着祝贺，拍照合影。
　　他抱着那条快有他半人长的大鱼，朝着季淮的镜头笑得见牙不见眼，身后的海与天，都成了他最生动的背景板。

　　喧嚣过后，顾羽才真正放松下来，走到季淮身边，和他一起靠在船舷上。
　　兴奋的余波仍在身体里流窜，让他忍不住一直说话。描述水下那股巨大的拉力，描述鱼跃出水面那一瞬间的震撼。
　　季淮带着笑在一旁安静地听着，适时递过水瓶。
　　顾羽接过去咕咚咕咚喝完，忽然侧过脸看他，“你会不会觉得无聊啊？光我一个人在那儿折腾。”
　　“不会。”季淮说，“我喜欢看你。看你，比什么都来得有意思。”

　　顾羽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大大地咧开，笑得心满意足。
　　他没再说话，只是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长长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兴奋与疲惫都吐进海风里。

　　剩下的航程里，顾羽没再钓鱼。他和季淮并肩坐着，吃着船上提供的零食。
　　兴奋劲过去后，深深的惬意和放松感弥漫开来。身体是累的，精神却异常饱满而宁静。

　　“明天想做什么？”顾羽嚼着零食，含糊地问。
　　“随你。”季淮望着海面，“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去海边躺一天？”顾羽提议，“想把你埋进沙子里。”
　　“好，都随你。”季淮应着。

　　下午他们去了水族馆。一踏入馆内，光线暗下来，空气也变得凉爽湿润。
　　巨大的观景玻璃后，一片幽蓝静谧的世界缓缓展开。顾羽瞬间被吸引住了。他贴紧玻璃，目光追随着每一条游过的鱼。

　　相比上午在海上主动的“猎取”，此刻他完全成了一个被动的，充满好奇的“观察者”。
　　“季淮，快看那条鱼！”顾羽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兴奋，指向一条通体金黄，拖着长长丝状鳍的鱼。那鱼姿态优雅，却带着剧毒的神秘感，正缓缓滑过礁石。

　　季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轻轻“嗯”了一声。他的反应不像顾羽那般外放，但眼神是专注的。
　　季淮站在顾羽身侧稍后的位置。目光平静地掠过那些奇异的海洋生物，更多时候，他的视线会落在被光线切割的，幽蓝的水体本身，或是玻璃上映出的，顾羽专注的侧脸。

　　顾羽举起相机开始记录。他拍那些姿态各异的鱼群，拍水母在展缸里一张一合地游动，灯光变幻下，那些水母像在自发微光，美得不真实。
　　但他拍得最多的，还是季淮。

　　在水族馆特有的，流转的蓝色光晕里，季淮的身影显得有些不真切。
　　他站在巨幅玻璃前，仰头望着鱼群沉默而优雅地滑过。那沉静凝视的眼眸，以及周身笼罩的，与这深海氛围奇异融合的静谧感，让顾羽不禁看得出神。

　　顾羽举起相机，捕捉这个侧影。季淮成了这片深蓝巨幕前唯一的主体，渺小，却带着一种定格的，充满故事感的孤独与温柔。

　　他们走过一个个展区，见识了形形色色的海洋生命。顾羽一边走，一边拍摄鱼群穿梭的画面。
　　然后，很自然地，他将镜头转向了身旁的季淮。
　　透过取景框，顾羽凝视着季淮沉静的姿态，看着他被流动水光柔化的眉眼，看着他在这一片深蓝秘境里，呈现出一种近乎出尘的疏离与美好。

　　心脏，就在某一刻，毫无征兆地重重跳了一下。不是上午钓起大鱼时的激动狂喜，而是一种更深，更隐秘的悸动，像深海暗流，无声却有力。
　　顾羽忽然想起昨晚沙滩上季淮说的那句话：“我只想跟你待在一起。”
　　当时他只觉得高兴，此刻，在这片静谧的蓝色里，那句话连同眼前这个人，一起沉淀下来，变成了一种沉甸甸的，让他心跳失序的认知。

　　“季淮。”顾羽放下相机，“看这边。”
　　季淮闻声转过头，目光带着些许询问。
　　顾羽没有解释，只是笑着看了他几秒，然后走过去与他并肩站定，伸手揽住他的肩，另一只手举起了相机。
　　屏幕里瞬间框进两颗挨着的脑袋。

　　顾羽也不说话，龇着牙，忽然开始慢慢带着季淮原地转圈。转了整整三百六十度，将四周游弋的鱼群与幽蓝的光影都录了进去，才停下来。
　　季淮也就安静地跟着他转。

　　“嘿嘿……”顾羽侧过头看季淮，“说点什么呗。”
　　“说什么呢？”季淮望着屏幕里两人的模样。
　　“随便什么都行。”顾羽也看向屏幕，“嗯……比如，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季淮想了想，目光掠过周围游动的鱼群，最后落回顾羽脸上，或者说，落回顾羽举着的相机屏幕上。
　　“很安静，也很广阔，像另一个世界。”季淮说，然后问他，“你觉得呢？”
　　“我啊，我觉得……”顾羽眨了眨眼，“我觉得鱼还是在水里游着好看，比在甲板上蹦跶好看多了。”

　　季淮轻轻笑了，没再接话。
　　顾羽也没再说，两人就那样看着屏幕。
　　虽然沉默着，却莫名其妙地想笑。笑意像水底悄悄泛起的气泡，越是安静，就越忍不住。他们对着镜头抿嘴，嘴角却不断上扬。

　　顾羽忽然对着镜头做起鬼脸，挤眉弄眼的样子，终于逗得季淮直接笑出了声。
　　在这人流不绝的馆内，他们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莫名地笑，莫名地开心。
　　周围的游人、低语、脚步声仿佛都自动褪成了模糊的背景。他们不在乎是否有人投来目光，也不在意这笑意是否显得突兀。
　　此刻的快乐如此完整而自足，像被包裹在一颗透明的气泡里，悬停在深蓝之中，只有光，只有影，只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