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甜宠日记》安夏妍

14、和谐

　　阳光明媚的下午，两人在沙滩上躺下不久，顾羽就像只精力充沛的小狗似的，开始手脚并用地在沙地上刨坑。
　　沙粒飞扬间，他硬是挖出一个又大又深的沙坑，然后兴冲冲地拉着季淮躺进去，仔仔细细地用沙子把他埋起来，最后只留一颗脑袋露在外面。

　　接着顾羽努力堆出一个鱼尾的形状，在季淮腰际的位置拢起隆起的沙丘，再用手划出尾鳍的纹路。
　　尽管那线条歪歪扭扭，堆出的形状也颇为抽象，说是鱼尾，倒更像一团被随意拍扁的沙团。

　　“怎么样？”顾羽跪坐在旁边，拍了拍手上的沙，得意地端详自己的作品，“像不像刚从海里搁浅上岸的……美人鱼？”
　　季淮试着动了动肩膀，发现被埋得相当扎实，只能无奈地眨眨眼，“像被暗算了的人质。”
　　顾羽嘿嘿笑起来，又俯身开始修饰沙堆表面。

　　“这是尾巴……”顾羽指着那团“杰作”，语气却十分郑重，“像不像我昨天钓上来的那条大鱼。”
　　季淮侧过脸，试图去看那个传说中的“尾巴”，角度所限只瞥见一点起伏的沙丘。

　　“像啊，很像。”季淮眼里浮起笑意，“不过那条大鱼可能昨天在甲板上蹦跶得太累，今天尾巴都累变形了。”
　　“嘿嘿，意思到了就行。”顾羽也不在意，一屁股坐在季淮旁边的沙地上，满足地舒了口气。
　　他像是玩够了，又突然伸手把季淮从沙坑里“挖”了出来。

　　季淮坐起身，抖落着发间与肩上的沙粒，还没完全回过神，就见顾羽又开始刨沙。
　　这一次顾羽目标明确，动作更快，不一会儿就掘出一个更深更宽的大沙坑。然后他抬起头，脸上漾着孩子气般明亮的笑意，朝季淮伸出手。
　　“来，我们一起。”

　　季淮看着顾羽沾满沙的手，又看向那个大大的沙坑，明白了他的意图。
　　季淮没说什么，只是握住那只手，顺势滑进坑里。
　　顾羽立刻挨着他躺下，两人肩并着肩，腿贴着腿，在狭长的沙槽里挤得紧紧的。

　　“埋紧点。”顾羽笑嘻嘻地说着，开始用手臂把两侧的沙往中间推。
　　季淮也跟着动起来，配合着他将沙拢到身上。
　　细沙渐渐覆盖了他们的身体，最后只剩下两张脸露在外面，朝着同一片天空。
　　他们就这样被埋在沙坑里，像两株被种在海岸边的植物似的。

　　顾羽侧过头就能看见季淮近在咫尺的脸，季淮稍稍转眸，也能迎上顾羽笑得弯弯的眼睛。
　　“像不像在沙子里冬眠？”顾羽小声说，热气呵在季淮耳畔。
　　“可现在温度也不低啊。”季淮一本正经地提醒，嘴角却扬了起来。
　　海风从他们脸上拂过，不远处潮声轻响，时间仿佛也跟着陷进了柔软的沙里。

　　偶尔有游人经过，投来好奇或含笑的一瞥，他们却浑然不觉，或者根本不在乎。
　　他们就这样躺着，偶尔说两句无聊的闲话，偶尔只是安静地听海。
　　那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小片沙滩，这一个双人沙坑，和这两个挨在一起的脑袋。

　　海浪声中，日子仿佛被拉长又填满，成了由阳光，大海和尽兴笑声组成的明亮片段。
　　顾羽冲浪，季淮就举着相机，镜头随着那个在板上努力保持平衡，一次次被海浪掀翻又乐此不疲爬起来的身影移动。
　　顾羽学得很快，摔得也狠，每次他被浪打翻，季淮的心总会下意识地一紧。
　　但下一秒，那颗湿漉漉的脑袋就会从海里冒出来，一边抹脸一边朝他挥手，笑得没心没肺，然后又抱着板子冲向下一道浪。
　　季淮拍下了他第一次真正站在板上，顺着浪壁滑行哪怕只有短短几秒的瞬间，那张被海水浸透的脸上，是混合着难以置信和巨大狂喜的生动表情，比身后的太阳还要耀眼。

　　在潜水的时候，顾羽就像是变成了鱼，新奇地划动脚蹼，追逐着斑斓的鱼群，凑近观察缓慢移动的海星和随着水流摇曳的珊瑚。
　　季淮也下了水，但他更多时候是悬浮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看着顾羽。
　　顾羽时不时会回过头找季淮，面镜后的眼睛弯起来，隔着呼吸器咕噜噜地吐出一串气泡，然后指给他看某条奇形怪状的小鱼或一丛颜色特别的珊瑚。
　　上岸后，顾羽能兴奋地拉着他说好久有关水下的见闻，语速快得像蹦豆子，手脚并用地比划。
　　季淮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摩托艇的轰鸣则带来了另一种极致的速度和刺激。
　　顾羽载着季淮，在海面上划出激烈的白色弧线，风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顾羽兴奋地大叫，时不时来个急转弯，激起大片水花，溅湿两人的衣衫。
　　季淮坐在后面，手臂环着顾羽的腰，起初有些紧绷，后来渐渐放松下来，感受着风驰电掣的速度和身前人隔着薄薄衣料传来的体温与震动的心跳。
　　当顾羽试图挑战一个更高难度的甩尾动作，结果两人双双落水时，季淮在涌动的海水中抓住顾羽的手腕，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对方像只落水小狗般甩着头发，然后爆发出畅快的大笑……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羽几乎尝试了岛上能提供的所有海洋项目，不知疲倦地尝试、探索、征服。
　　他还尝试了夜间赶海，打着手电在礁石间寻找螃蟹和贝类，弄得一身泥水却得意洋洋地举着一只小螃蟹向季淮炫耀……
　　而季淮始终在他身边。

　　从三亚旅行完回来，阳光与暖风仿佛还粘在身上，但一下飞机，凛冽的寒气便扑面而来。
　　两人套上厚重的羽绒服，拉链拉到顶，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体仿佛还停留在海风的湿润温热里，对这座城市的冷冽有些措手不及。

　　然而坐车经过街道，一种截然不同的，属于岁末的热闹便涌了上来。离开时还未如此，此刻整座城市都浸在了一团暖烘烘，闹腾腾的年节氛围里。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流也稠密了许多，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期待的生气。
　　顾羽望着车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忽然开口，“感觉……像是从夏天一头撞进了新年里。”
　　季淮也望着窗外那一片流动的灯火与人潮，寒气被隔绝在车外，车厢里暖意渐生。
　　他轻轻“嗯”了一声，那熟悉的，凛冽又热闹的冬季，连同即将到来的年的味道，就这样将他们包裹了起来。

　　到了小区楼下，两人下车往家走。
　　“时间过得好快啊。”顾羽呼出一团白气，有些感慨，“这就又要过年了。”
　　“是啊。”季淮应道，“又是一年了。”
　　“真好。”顾羽侧过头对季淮笑起来，“又跟你一起过了一年。”
　　“嗯哼。”季淮唇角扬起，故意挑了挑眉，“是你的荣幸。”
　　“哦呦——”顾羽笑出声，拖长了语调，“是是是，我的荣幸，天大的荣幸。”

　　说笑间走到家门口，开门进去，季淮几乎是习惯性地脱下外套，把自己扔进沙发里，陷进柔软的靠垫间，懒得再动了。
　　顾羽则截然相反，他放下行李，挽起袖子，便开始里外收拾。把带回来的衣物分门别类归位，接着扫地擦灰，动作利落得像一阵风，没多久便将屋子收拾得窗明几净。

　　中途外卖到了，是顾羽提前下单的蔬菜水果和一些吃的。冰箱需要及时补给。他将那些分门别类放进冰箱，又顺手切了一盘水果，端到沙发前，递给瘫在沙发里看着电视的季淮。
　　等一切收拾妥当，也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顾羽转身又进了厨房，系上围裙，开始准备晚饭。

　　顾羽好像总有耗不尽的精力，一路飞机汽车的颠簸，回来还能马不停蹄地大扫除，接着无缝衔接地洗手做饭。
　　心情似乎也不错，水流声、切菜声里，还夹着他轻轻哼着的，不成调的愉快旋律。

　　而季淮，从进门陷进沙发那一刻起，就好像被抽掉了所有移动的意愿。他慢吞吞地吃着水果，目光落在电视闪烁的画面上，神情松弛而惬意。
　　屋里暖气充足，窗外是逐渐浓稠的夜色与零星亮起的万家灯火，身边是厨房传来的，令人安心的细碎响动。

　　其实想来，他们之间有种近乎神奇的和谐。
　　表面上看，他们处处不搭。
　　一个精力无穷，热衷将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热气腾腾。一个则懒得很，能躺着绝不坐着，享受一切被动给予的照料与安宁。
　　性格一动一静，习惯一天一地，像是光谱的两极。

　　可就是这样看似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却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经过时光的打磨，他们相互依存，达成微妙的平衡。
　　他们早已成了家人，甚至比家人更紧密，是一种深深嵌入彼此生命节奏的存在。
　　到了如今，甚至无法想象离开对方的生活会是什么模样。

　　就像此刻，季淮的安然，倚赖于顾羽创造的这片有序与温暖。
　　而顾羽的充沛能量，似乎也因有季淮全然接纳的依赖，而有了落地生根的踏实感。
　　他们并非变得相似，而是在长久的相伴里，成为了互补而又圆满的整体。

　　接下来的几天，顾羽专心致志地投入到了整理旅行素材的工作里。
　　他先是把相机里储存的照片和视频全部导了出来，面对海量的文件，他的第一件事是精挑细选。
　　他打算选出几张最满意的照片打印出来。
　　这个念头催生了一个更大的计划，他想在家里弄一面照片墙。
　　顾羽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了照片墙大致的模样，他甚至已经抽空把需要的材料都购置齐全了，只等找一个完整的空闲时间，就能动手将那片空白墙面变成一个承载记忆的视觉角落。

　　整理完照片，更大的工程是剪辑视频。
　　顾羽之前对季淮说过，要把这些片段剪成像电影一样的片子。他说到做到，真的开始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他的目标是在春节前完成剪辑，最终呈现出一个或许长达数小时、有节奏、有情绪的“旅行电影”。等到过年的那天，就能和季淮一起窝在沙发里，重温那些阳光与海浪的时光。

　　然而，剪辑的难度确实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想。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处理如此长时间的素材绝非易事，但真正上手后他才发现，这其中需要投入的时间和精力，远比想象中更加庞大。
　　筛选镜头、排列顺序、调整节奏、配上合适的音乐和字幕……每一个环节都需要耐心和细致的斟酌。

　　但顾羽对此并不在意，甚至乐在其中。他一向是行动派，不管多难，先动手去做是他的信条。
　　沉浸在剪辑软件的世界里，他并不觉得枯燥或疲惫，反而觉得很有意思。
　　看着散乱的片段在自己手中逐渐串联成流畅的故事，那种创造的乐趣和对于最终成片的期待，足以抵消一切繁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