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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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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鹿哥哥,你怎么还不睡觉?”
深夜,大漠深处渗透着寒气,葛月提着灯笼出来打水,走出帐子,银月当空,她走到湖边,水面一个影子在波光里忽隐忽现。抬头一看,阿鹿陵裔站在石壁顶端,带着兜帽,抱着手臂,月光洒下来,镀得他全身一层光。
他低下头,瞧了瞧葛月。粗布褐衣的小姑娘也望着他,眼里倒映着他的模样,以及,他从背后掏出双刀,从石壁飞身而下,冲向葛月,紧紧抱住她。
小姑娘还望着天,眼睛瞳孔放大,嘴巴被捂住发不出声,许久又被松开,胸口一个三寸长的口子,一把金色的弯刀正好全部没入,血顺着刀刃从身体里面渗出来,淌了一地。
‘阿鹿陵裔’贴面靠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阿鹿。真可爱的名字。小姑娘,就让你的阿鹿哥哥,陪你去阴曹地府相会吧。”
他松开她,将刀抽出,收回腰间,抱起小姑娘飞身离去。
深夜回去时,杨媛骑在马背上差点睡着了。阿鹿只得一直牵着马,在前面走着,时不时回头看看她会不会掉下来。
果不其然,约莫快到不归之海,杨媛撑不住疲惫,趴在马背上就睡着了。马儿也是乖巧懂事,见了她快要往下滑的趋势,立马停下来,低叫几声。
阿鹿停下脚步,回身扶住杨媛,上马将她抱在怀里。
他摸了摸马儿的脖子,轻声说道:
“走吧,咱们回去。”
这是杨媛来到明教后,第一次没有见到太阳。
已经快到中午,云层也没有要避开的意思,执意成团遮蔽着天空,不让一丝光透个气。
空气里,也含着些冷清的味道。就像打翻的火药,散在了空气里。似乎一点火星,就会带来一片火海。
杨媛收拾完后,阿鹿照例来给她送饭。
今天阿鹿很安静,没说话。他平常也很安静,只有葛月在的时候,和她闹一闹。
杨媛想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话到喉咙还没出口,就被阿鹿夹在碗里的菜堵了回去。
他走的匆忙,连桌上的碗筷都没有收拾,急急忙忙就走了,也没关上门。
一阵凉风吹进来,激得她皮肤起了层鸡皮疙瘩。
今天天气真不好,她想,走到门口,关上了门。
等到阿鹿赶到龙门荒漠时,远处黄沙里除了依塔的身影,还多了几个同门弟子。
兜帽下依塔转过身,一双眸子盯着阿鹿,看着他过来。
阿鹿扫视一圈,看着依塔,问道:
“师姐,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叫我过来。”
“葛月被人杀了。”
阿鹿一愣。随即垂下眉。
“何人所为。”
“不清楚。今日寅时几个师弟从龙门回来,发现她在湖边。尸体已经凉透了,胸口有被利器刺穿的痕迹,几乎是一刀毙命。”
阿鹿看着脚下的黄沙,没说一句话。
“还有。”
依塔说道。
“昨日在飞沙关,恶人谷护送的商队被劫,商队的人和镖师几乎都被杀害。”
“逃回来的一个镖师说,瞧见的人,穿着白色衣服,带着兜帽,模样像个明教弟子。”
阿鹿缓缓抬起头,盯着依塔的眼睛。余光扫到周围的同门,他们的手至始至终都背在身后。
“阿鹿,昨日夜里,你去了哪里。”
阿鹿没有回答,手垂在身侧,反问道:“师姐,你特地传信叫我来龙门,就是为了这件事?”
依塔抿了抿嘴,手却在阿鹿问完这句话后,不自觉地往腰间偏去。
阿鹿笑了笑,顷刻间,周围的同门已经悄然将他包围起来。
“师姐,若我说昨日只是在三生树看风景,恐怕也没人会信吧。”
依塔低下眼帘,手握紧背后的弯刀。
“阿鹿,我也没有办法。”
阿鹿看着依塔良久,便从腰间取下弯刀,稍稍注入内力,刀锋闪现两道不同的光芒,一蓝一黄,在黄沙里格外显眼。
“师姐,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你,选了另一种!”
阿鹿说完,脸上挂着笑,霎时消失在飞起的黄沙中。
“驾——”
叶旻与薛华驾着两匹骏马在龙门荒漠里疾驰。马蹄踏着烈阳晒过的沙子,厌烦地叫了几声,烫人的温度由头顶钻下来,恼人的心绪围绕头脑而转,叶旻皱着眉,抹去额前的汗。
两人从成都过来,路上,靠着恶人谷的地盘,幸甚叶旻经常各处游历,也与恶人谷的朋友有些交情,在扶风郡找了地方换了轻便的衣衫,还购得马匹,也算稳妥。
只是路上的颠簸,薛华一直背着的,杨媛的包裹,在过玉门关时,一个不注意,从马背掉了下去。
他慌张去拾起来,包裹的布破了一个大口,露出里面的东西。
器物在阳光下反射了一片光,刚捡起来,缠绕的绳子却松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把琴。
琴身通体金色,约莫三、四尺,玄铁打造的凤凰花纹,舒展着翅膀,羽毛缠绕在琴身,似乎要将其带离尘世。琴弦细如蝉丝,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薛华抬头看着叶旻,后者的眼睛死死盯着琴身,就像狩猎的猎人,发现了入口的食物。
叶旻摘下手套,覆手抚上琴头,注入内力。琴如同枯死的花朵获得了水源,凤凰的眼睛忽闪忽现,身上汇聚光源,发出阵阵嗡鸣。
薛华看着他收回手,颤抖的手指像被灼伤的蚯蚓,瞳孔不断放大,面部表情逐渐地僵硬可怖。
“我终于知道,她们为什么,要抓走杨媛了。”
叶旻看向薛华,额头的汗水滑落,落在滚烫的黄沙中。
“这把琴,是……”
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背后一阵疾风,叶旻下意识想转身,一只手掐在他的脖子上,寒光一闪,面前出现一柄冒着蓝光的弯刀,低眉就能触到凛冽的刀锋。
薛华霎时掏出陌刀,刀尖指着叶旻身后的人。
薛华定睛一看,那人带着的白色兜帽有一部分是晕染的红色,手也是颤颤巍巍,似乎根本握不住手里的弯刀,一些鲜血从掌心淌下来,流在黄沙里。
叶旻感觉到此人虽然深受重伤,但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却未轻上半分。
薛华盯着他,还未出声发问,叶旻的耳边,就传来沙哑地低语。
“去……明教,……杨媛……有危险……快……”
喘息没有几声,来人身子一歪,武器脱手,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叶旻看着疑惑的薛华,张开嘴缓缓吐出几个字。
“他说……杨媛,在明教。”
薛华的眼睛突然睁大,偏头盯着倒在地上的人,他的伤口触目惊心,就像被活活剥了一层皮。
明教。
杨媛坐在梳妆台边,窗户是打开的,她抬头就能看到外面的景色。今天有些冷,而且外面没有阳光,丝丝凉意渗进来,身上的衣服还是单薄了一些。
不知道阿鹿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她心里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只能叹口气。
似乎这些日子里,已经习惯了这个人在身边的陪伴。他好像很闲一样,没什么正经的事情,可以每日送来饭食,或者陪她在三生树看一晚上的花月景色。
杀手是做什么的。平常,就是这样无所事事吗?
直到外面的风呼呼地吹进来,她打了个激灵,收起胡思乱想,刚伸手要关上窗户,却被突如其来的马蹄吸引去视线。
瞧见了飞驰的马朝这里来,她下意识起身出去,打开房门刚走出去,急促的脚步声和人声就由远至近传来。
“快打点水来!”
“去上面的空房里!”
一行人冲上来的时候,她愣在原地,几个人朝着隔壁的房间就冲进去,没注意到她在那。
风刮起来,真凉。
她慢慢迈动步子,走到门口,几个人在床铺那折腾,刚好避开了头的部分。杨媛定在那,望着阿鹿披散的头发下,血污斑驳的脸。
他闭着眼睛,抿着唇,就像睡着了一样,好安静。
“腹部的刀刃太深,必须赶紧清理干净,有大夫吗?”
“我们这大漠偏远的地方,哪里来的大夫啊!”
一众人着急着,七嘴八舌说的不可开交,薛华低着头,看着阿鹿苍白的脸,身后突然传来极轻的一声:
“我来。”
他缓缓回身,感觉这动作耗尽了心力。待站定看到身后的人,脸上再也崩不住紧张的表情。
杨媛望着他,泪水缓缓渗出眼眶,颤抖着扯着嘴角,即使是泣声也很轻地说道:
“我来。”
薛华揭开裹着琴的布,放置在桌上,除了叶旻和薛华,其他人都被赶了出去。
杨媛双手抚琴,深呼吸一口带着血腥味儿的空气。指尖触及冰丝般的琴弦,轻轻一勾,琴弦振动在空气中,发出动人的琴音,那股从她指尖流淌而出的力量汇成一股清流,朝着阿鹿缓缓飞去,在他周身环绕。
杨媛泛指一弹,叶旻一听就听出了七弦琴特有的音色。
歌尽影生。
清流环绕在阿鹿周围,绿色的音律从杨媛手指尖飞出,阵阵琴音嗡鸣,响彻耳畔。
杨媛缓缓住手,吐出一口气,连忙看向床上的人。
叶旻立刻走到床边,看到阿鹿的眼珠在眼皮下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
“哎哎,醒了醒了!”
阿鹿听不见叶旻的声音,脑袋里还是嗡嗡作响,他艰难地转过头,正对上桌前琴后,望着他的杨媛。
她没事。
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