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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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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媛,快下来!这里有好多好多的鱼!”
听商队的人说大漠风沙严重,但邻近水源的地方都会撒着鱼苗育养。从来没有下河摸过鱼的叶旻,看着商队收着渔网拾着鱼,跟着挽起衣袖和裤腿,下水去摸。
杨媛从房里出来,隔着大老远就听见叶旻喊她。见着新奇,她连忙跟着去,看着他们在怎么抓鱼。
叶旻盯着涟漪荡漾的水面,皱着眉,两只手已经伸到水里,看那青背黑鳞的鲤鱼静止在水中,猛然扑上去,结果脚下踩着石子一滑,鱼顺着水流摆着尾巴就游走,剩他一头砸进水里,溅起水花。
“哈哈哈哈!”
“哎呀哎呀,可小心点!”
收获的青年少女望着这个狼狈的少爷,不约而同停下来哈哈大笑。
杨媛望着扑腾的叶旻,跟着笑起来,却一个不注意被他泼了一身水。
“笑笑笑!晒黑你的两颗大门牙!”
叶旻站起来,头发粘了一脸,他拨开头发看着‘落汤鸡’的杨媛,哈哈大笑。
小姑娘愣了一秒,嘟着嘴就俯下身捧起水泼过去。
薛华站在房间门口,笑着看着这两个人玩得好不开心,情不自禁露出笑脸来。
阿鹿陵裔披着一件白色长衫走出门,把披肩往身上拢了拢,遮住皮上那些包扎的痕迹。
闻到风里一股草药的苦味儿,薛华脸上的表情渐渐褪去,两个人一黑一白,隔着两尺的距离,站在栏杆前。
良久,起了风,阿鹿开口道:
“你是凌烟阁的人。”
薛华眉头一紧,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陌刀。
阿鹿抓着披肩,望着和叶旻玩耍的杨媛继续说道:
“之前在龙门荒漠见到你,我就知道。苍云军驻守在雁门关,来运镖一年三载也就那么几个,可你是个生面孔,打听下来才知道你也只是离着太原近一些奉命做事。而你曾去送一封信给长歌门门主杨逸飞,信封上是写着:‘杨逸飞亲启’。但里面其实是一张字条,内容只有四个字。”
阿鹿笑了一下,从怀里拿出那一封信,纸张在风里沙沙作响,上面苍劲有利写了四个字。
琴已取走。
“这封信让你去送最合适不过了,你虽然是苍云军的将士,但又因经常走动太原,和藏剑山庄弟子叶旻离得近,知道许多江湖俗事。所以你去送这封信,别人只是以为你去见故友,不会有什么闪失。”
“唰——”一把漆黑的长刀横在阿鹿的脖子前,刀锋靠着他的脖子,一条血丝从他脖子上划出来。
薛华盯着他,眼里的杀气渐渐浮现出来。
阿鹿没在乎他的举动。继续说道:
“因为凌烟阁做事,总是不露风声。”
刀锋挨着他的皮肉越来越近,慢慢刺进去。
“薛华,那把琴,是长歌门前任门主杨尹安的洞仙引。现在,它在杨媛手上。”
刀刃突然静止,停下了刺入的动作。
阿鹿转过头看着他,浅笑道:
“想知道这些事吗?我可以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薛华转头望了一眼河边,和阿鹿走进了房里。
他关上门,坐到桌子面前,阿鹿则坐到他对面,拿起药盒里的绷带,给自己上药。
“我之前受人之托,将杨媛带到这里。没错,是我将她从成都绑来的。我之前接到的任务,只是将她交给来接她的人,我和我师姐就算完成。从你们到达成都之后我就一直跟着你们。但从我将杨媛带来了之后,每夜都有夜行人来刺杀。在明教的地盘上劫镖,我还是头一回见。”
阿鹿上好了药,收拾着桌上染血的棉花。
“这些人嘴巴闭的严实,撬不开,也什么都不肯说。如此我便去了一趟长歌门打听消息,那些小姑娘,随便送了个花就开心的不得了,我便知道了一些事情。”
阿鹿拿起早上杨源沏的茶,倒入杯子递给薛华。
“杨媛原本该是凤息颜门下弟子,但一位内院弟子主动请命将杨媛交到她手上由她教导,这个人,叫做江篱雪。”
“此人的武功卓越,是杨逸飞门下弟子之一。曾经也收有一个弟子,但五年前在洛阳莫名失踪,虽然江篱雪声明一直在寻找,但其实早不了了之。”
薛华抿了一口茶,茶香四溢,沁人心肺。他恋恋不舍地放下茶杯,继续听阿鹿说话。
“我查过这个江篱雪的背景,她曾与叶家藏剑山庄有些关系。我顺着官道去了趟藏剑,一路上问了许多藏剑的弟子,知道江篱雪曾来此寻一位山庄之人,我便讯问了住处,准备去找他。”
“但线索到这里就断了,这个人,早就不在藏剑山庄多年。甚至我得到的消息说,此人早就在枫华谷之役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薛华一愣,握紧了茶杯。
“而当你们带着那把洞仙引来到这里,我就知道,这事情,越来越麻烦。”
阿鹿说完,这才喝了一口凉掉的茶。
“而你们在成都遇到的天策府和七秀坊的那两人,也和这个藏剑山庄的人有关系。”
薛华思索了一下,望了一眼那把搁在桌上的金色七弦琴,又看向阿鹿。
“我带她回雁门关。”
阿鹿笑了笑,“你以为离开这里就安然无恙了?”
薛华目光紧锁在他脸上,说道:“若不是她没事,我就算把你千刀万剐也难解恨。”
阿鹿笑了笑,“杀了我,你就没法把她带走了。”
薛华凝眉,“你什么意思。”
“你喜欢她。”阿鹿也盯着他看。
薛华愣住了。
“可是那有怎么样。你不仅仅是苍云将士,还是凌烟阁的人。你以为你们能在这乱世里长相厮守吗。”
薛华移开视线,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杯子。
阿鹿双手合十,把下巴搁到手背上,瞧着薛华,嘴角含笑。
薛华抬起眉,看着他。
“你为什么愿意把这些东西告诉我。”
“因为我不希望她不开心。”阿鹿说道,“既然大家都各有所需。为达目的,这便算作你欠我的人情。”
薛华看了他一眼,把茶杯放了回去。
“如此,那我在这谢过了。”薛华站起身,走到门口,停下了脚步,“你对杨媛有恩,这份情谊我先替她道谢,但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事情,想来也是替人做事,如今告诉了我,难道就不担心会招来杀生之祸?”
阿鹿低眉,看着手上包扎的伤口,轻描淡写道:
“你错了。”
“我帮你不是因为别的,这条命早该丢了,只是看到了杨媛,我觉得多活两年还有些必要。”
“我不会把她让给你。”薛华说道。
“她会跟谁走,还得她自己做决定,难道你们中原人只会包办婚姻?”阿鹿端起茶杯。
薛华推开门,走了出去。
“薛华!你看看杨媛这个小丫头!这衣服是我才换的,你得赔我!”叶旻抓着自己的衣襟一拧,全是河水淌下来。
“你一个藏剑山庄的少爷还要别人赔钱。”薛华看着走过来的杨媛,抵了从房间拿来的丝巾。
杨媛接过擦了擦脸,问道:“阿鹿呢?他好些了吗?”
“嘿,才给他换了药,担心什么。”叶旻走到薛华身边,拉起他衣袖擦了擦脸。
“我去烧点水,你们去洗澡换身衣服吧。待会儿吃饭。”薛华说完,就下楼梯去了。
杨媛和叶旻看着彼此,不知道发生了啥。
满满一大锅的水,咕咚咕咚冒着热气。薛华一盆一盆给杨媛端上去,倒好了水,等着杨媛回房一看,屏风隔着的澡盆,旁边的架子放着自己穿来时洗干净的裙子。
隔壁。
“薛华你大爷的!!”
叶旻脱了衣服刚准备享受一下薛华准备的热水浴,结果刚伸下去一只脚,就被冰凉的水激的跳了起来,差点撞到头。
薛华走进来,一脚踢开房门,一大盆水隔着距离也感受得到热气,阿鹿躲了躲,薛华走到屏风后倒进澡盆里。身上裹着阿鹿递的床单,光着膀子抱着自己的叶旻冲着薛华瞪了他一眼。
阿鹿披着披风坐在桌子前,瞧着瑟瑟发抖的叶旻,倒了杯热茶递给他。
叶旻抖着伸手去捧,一饮而尽。
“我……我去你大爷!……啊切!!”
一个大喷嚏朝着薛华就过来,他干脆举起盆挡住,然后放在一旁。
阿鹿抬眼一瞧,叶旻胸口一个炸眼的伤口在他站起来时露出来。
阿鹿瞧了几眼。似乎这伤疤有些时日了,心口一块像被利刃刺过,虽然长出了新肉,但刀疤很明显。下手的人力气很足,仿佛是要刺穿他的身体。
“叶旻,你转过身去。”阿鹿说道。
叶旻一愣,“做什么?”
“转过去就对了。”
他照做转身。
果然,背后也有一小块同样的伤疤。
叶旻反应过来阿鹿是在看什么,笑了笑。
“这伤口我十二岁时就有了,师父说我是自己调皮跑去剑炉,不小心被还在铸造的短剑刺伤的。当时请了好几个万花谷的小哥哥小姐姐来看,才保住这条命。”
薛华举起茶杯,往嘴里抵了一口,任由叶旻在背后骂骂咧咧地钻进盆里去泡着,不搭理他。
“你又知道什么了?”薛华问道。
“我师姐若是看见他这般生龙活虎,嘴角都要裂到耳旁了。”
“可惜了,”阿鹿看着门外,“大漠从来都见不到雪的样子。”
“阿鹿,我……想去中原。”依塔站在十五岁的阿鹿身边,两个人坐在三生树下。阿鹿望着师姐捧着的一张方巾,上面绣了一枚银杏树叶。
“阿鹿,你说,中原,是会下雪吗?”
师姐,中原会下雪,会下的很大,但没有昆仑的冰原那么厚。
那里的人也是这样,阴晴不定,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打雷下雨,还是下雪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