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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联合破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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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不动声色地在院子里又转了一圈,目光扫过墙角那丛被压弯的矮树,又落在青石板上几处不明显的泥印上。这些痕迹看似杂乱,实则都巧妙地避开了巡夜人的路线。
“道长可是在寻什么?”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云舒回头,见是个身着青色直缀的中年人。
“福生无量天尊。”云舒执了个礼,“贫道正在察看宅院布局。方才遇见送点心的妈妈,顺手帮了一把。”
男子了然一笑:"有劳道长了。在下姓周,在刘府当管家已有十年了。老爷吩咐过,您若要见小姐,让在下引路便是。"
"原来是周管家。"云舒执礼时目光微动,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串磨得发亮的算盘珠子,"管家也精通算学?"
周管家谦和地摆手:"不敢说精通,不过是帮着老爷打理铺子,略懂些皮毛。我们小姐那才叫真本事,这些年铺子的账目都是她在核对。"
"有劳周管家。"云舒颔首,随他往内院深处走去。
穿过月洞门,但见一处精致的小院。院中一株海棠开得正好,树下一方石桌上还摊着本《九章算术》,书页被风吹得微微翻动。云舒的目光在石桌旁停留片刻——那里有几处新鲜的划痕,像是有人在此反复踱步,鞋底的小石子磨出来的。
她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消散了。
管家在雕花木门前停下,轻轻叩门:"小姐,老爷请来的道长到了。"
"进来。"屋内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
管家推开门,侧身让云舒入内,随即向端坐在窗边的少女躬身道:"小姐,这位是清虚道长,老爷特意请来为家宅祈福的。"
刘英莲抬起头,目光在云舒身上停留片刻。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发间只簪着一支简单的玉簪,却自有一股书卷气。若不是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里藏着几分倔强,倒真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
"有劳道长了。"刘英莲微微颔首,语气礼貌却疏离。
管家又转向云舒:"道长,这位便是我们家小姐。若是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下人。"说罢便躬身退下,轻轻带上了房门。
当房门关上,屋内只剩下云舒和那位面容清秀、眉眼间却带着倔强的刘英莲时,云舒脸上的仙风道骨瞬间褪去。
她不等对方开口,自顾自走到桌边,拈起一块杏仁酥咬了一口,这才抬眼看向面色紧绷的少女:
“刘小姐,花园里那棵歪脖子树,挂白纱倒是方便。只是下次记得换双鞋——绣花鞋底的花纹,留在湿泥上太明显了。”
刘英莲浑身一颤,脸色霎时惨白。
云舒又慢条斯理地补充:“还有,既然要装神弄鬼,宵夜就该照常吃。突然撤了,倒显得心虚。”
“你...你想怎么样?”刘英莲声音发颤。
云舒拍拍手上的碎屑,在她对面坐下,黑亮的眼睛直视着她:“我只是个小道士,受邀来‘捉鬼’。刘小姐费这么大周折,连嗓子都哭哑了,究竟所为何事?”
刘英莲咬紧下唇,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眼中闪着倔强的光:“道长既然知道是我在装神弄鬼,您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云舒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中那棵歪脖子树,轻声道:“为了什么,刘小姐自己心中清楚即可。我只知道,没有张公子,还会有李公子、王公子。这扬州城有无数的公子,但下一次来‘捉鬼’的,可就不一定是在下了。”
刘英莲怔怔地看着她,眼圈慢慢红了。
她回头,目光锐利地看着刘英莲:“刘小姐,你最好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刘英莲浑身一震,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心扉。她望着这个看似散漫、实则目光如炬的年轻道士,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微光。
"一劳永逸..."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带,"可我能怎么办?爹爹认定女儿家终归要嫁人,我..."
"令尊最在意什么?"云舒打断她,转身倚在窗边,"是家宅安宁,还是家业兴旺?"
"自然是家业。"刘英莲苦笑,"可他觉得女子终究..."
"那就让他看到,不嫁人对家业更有好处。"云舒踱到书案前,指尖划过那本摊开的《九章算术》,"听说上月你从账上追回了八十两银子?"
刘英莲眼睛微亮:"是王掌柜在漕粮损耗上做了手脚。"
"很好。"云舒唇角一勾,"那现在,我们来演一场戏。"
她凑近刘英莲,声音压得极低:"今晚我会做一场法事。到时候,你要'病倒'。记住,要让你爹觉得,这病与那桩亲事有关。"
"然后呢?"
"然后..."云舒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里有些药粉,服下后会发热乏力,但不会伤身。等你'病'了,我自有说法。"
刘英莲接过瓷瓶,手指微微发颤:"道长为何要帮我?"
云舒眨眨眼:"第一,我收了酬金。第二..."她指了指桌上的算学书,"能让数字说话的人,都不该被埋没。"
窗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云舒立即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声音扬高:"...小姐这是冲撞了太岁,待贫道今夜开坛作法,必能化解。"
门被推开,刘员外焦急地探头:"道长,小女她..."
"员外来得正好。"云舒拂尘一摆,"令嫒命格特殊,今夜子时,贫道要开坛祈福。还请准备香案、朱砂、黄纸..."
她一边说着,一边对刘英莲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是夜子时,刘府庭院中灯火通明。
香案上青烟袅袅,云舒换上一件绣着八卦图的道袍,手持桃木剑,在香案前踏着玄妙的步法。刘员外带着家仆站在廊下,紧张地注视着。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云舒清喝一声,袖中磷粉悄然洒落,符纸"噗"地燃起青绿色的火焰。
就在这时,闺房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老爷!小姐、小姐昏过去了!"
刘员外脸色大变,正要冲过去,却被云舒拦住。
"且慢!"她闭目掐指,半晌猛然睁眼,"果然如此!员外,令嫒这是被太岁冲撞了命格!"
她快步走进闺房,只见刘英莲面色潮红地躺在榻上,额间布满细汗——正是药效发作的样子。
"拿水来。"云舒取出银针,在刘英莲指尖轻轻一刺,暗中将解药混入水中喂下。不过片刻,刘英莲便"悠悠转醒"。
“道长...”她虚弱地开口,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我方才梦见...梦见一位身披金甲、手持稻穗的神人,他说...他说我命中注定与姻缘无缘,若是强逼我出嫁,未来的夫君必定会克尽我的财运,成婚之日就是家财散尽之时,最终会...会家破人亡啊!”
她说到最后,声音里带着哭腔,眼角适时滑下一滴泪珠。
云舒心中暗赞这姑娘演得真切,面上却露出震惊之色,转身对刘员外肃然道:“员外可听见了?这分明是五谷神君显灵!神人手持稻穗,正是掌管米粮生计的明证。令嫒命格特殊,若是强求姻缘,只怕真要应了神谕啊!”
刘员外听得脸色发白,喃喃道:“五谷神君...这、这可如何是好?”
云舒取出签筒,在香案前郑重摇动。一支竹签应声而落,她拾起一看,忽然露出惊讶之色:"破军坐命,守业旺财...签文显示,令嫒命格特殊,若是留在家里执掌家业,反倒能兴旺门楣!"
"这..."刘员外将信将疑。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伙计满头大汗地跑来:"老爷!不好了!漕帮的人说要涨价三成!"
云舒与榻上的刘英莲交换了一个眼神,机会来了。
"员外莫急。"云舒拦住要往外冲的刘员外,"不如让令嫒去处理此事。"
"她一个姑娘家..."
"爹..."刘英莲虚弱却坚定地说,"让我试试。上月漕帮的账目我都看过,他们不敢乱来。"
刘员外还在犹豫,云舒适时开口:"员外,这正是验证天意的机会。若令嫒真能化解此劫,不正应了签文所示?"
"也罢!"刘员外一跺脚,"英莲,你去试试。若是不成,千万别逞强。"
破晓时分,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刘府。
大厅里灯火通明,刘员外坐立不安,不时起身踱步。云舒倒是气定神闲地坐在太师椅上,小口啜着已经凉透的茶——只有她自己知道,袖中的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几枚磨得光滑的铜钱。
"这都四更天了,英莲怎么还没回来..."刘员外第无数次走到门口张望,"漕帮那些人都是粗人,万一..."
“员外稍安勿躁。”云舒放下茶盏,声音平稳,“令嫒眉宇间自有慧光,不是鲁莽之人。既是得了神仙示警,令嫒顺应神谕而去,此事或许会有些波折,但最终必定能够成功。”
刘员外闻言,焦虑的神色稍缓,终于重新坐回椅子上,只是目光仍不时瞟向门外。
云舒也不再言语,她虽说得笃定,心里却也捏着把汗,不知道刘英莲能不能搞定漕帮的人。
就在第一缕曙光穿透窗纸时,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