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远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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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悠恢复的速度，快得吓人。
她开始能含糊地说出单个字儿，能靠着枕头坐一小会儿，甚至能用哆嗦的手握住调羹。每一点小进步，都让整个科室跟着乐呵。
可我心里的不安，却一天比一天重。
这天下午，我刚帮许悠做完手部复健，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许建明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个西装革履的生面孔。
“悠儿，”许建明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轻快，“爸爸有个好消息。”
许悠慢慢眨眨眼，表示她在听。我注意到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这位是史密斯教授的助理，”许建明介绍，“史密斯教授是梅奥诊所这个领域的顶尖专家。他们看过你的病历，认为现在是最佳治疗期。”
我的心猛地一沉。
助理打开平板，展示着一堆数据：“梅奥有全新的康复体系，成功率比传统方法高出三十多个点。”
许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我懂——那是对活命的渴望。
她努力动了动嘴，发出个清晰的音：“去。”
这个字像把小锤，轻轻敲碎了啥。
许建明转向我，语气诚恳：“秦护士，这段时间太感谢了。没有你，悠儿不可能恢复这么好。”
我勉强扯出个笑：“应该的。”
“史密斯教授特别肯定了前期的促醒方案，”助理接着说，“他们认为这是许悠能快速恢复的关键。”
窗外的玉兰花早谢干净了，密实的绿叶在风里摇晃。是啊，春天要过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快得让人头晕。特护病房，专机接送，顶尖团队——钱的力量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我头一回这么清楚地意识到，许悠的世界，跟我的隔了多远。
最后一个夜班，我照常来查房。许悠还没睡，靠在床头看窗外。月光照着她，勾出单薄的轮廓。
“明天要走了。”我在床边坐下。
她轻轻点头，目光还望着窗外。月光下，她的侧脸柔和得不像话。
“梅奥的康复确实世界一流，”我努力让声音稳住，“你会好得更快。”
她终于转过头看我，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过了好久，她颤抖着伸出手，在我掌心里轻轻画了个圈。
这是我俩的小秘密——每次完成一组复健，我都会在她掌心画个圈，意思是“真棒”。
现在，这个圈成了她的告别。
我握住她的手，感觉她指尖在微微发抖。
“等你好了，”我听见自己嗓子有点哑，“我们去看玉兰花开。”
她笑了，眼泪却终于从眼角滑落，重重地砸在枕头上。她用力地点头。
她的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了另一种寂静。不再是尴尬，而是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眷恋与哀伤。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那一刻，什么护士与病人的界限，什么理智与规则，都被我抛在了脑后。我俯身，再一次，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
这个吻，不同于昨夜那个带着试探与冲动的吻。它更缓慢，更沉重，像一个无声的印章，盖下了我们之间所有未及言说的承诺与约定。
她没有闭眼，就那样直直地看着我，仿佛要将我的样子，连同额间这转瞬即逝的温热，一同刻进灵魂的最深处。
“盖章了。” 我直起身，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所以，你要好好康复。然后，我们一起去看玉兰花开。”
她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她用力地点头，然后颤抖地伸出手，在我掌心里画了一个圈。
现在，这个圈不再是“真棒”，而是“我答应你”。
第二天清晨，转运团队准时到了。专业的设备，流畅的流程，全是最高标准。许悠被妥帖地安置在转运床上，像个易碎的宝贝。
就在快被推出门的瞬间，她突然挣扎着抬起头，望向我的方向。
隔着忙忙活活的人群，我俩的目光撞在一块儿。
她没说话，只轻轻眨了眨眼。一下，两下。
这是我俩约定的暗号——意思是“再见”，也是“我会好好的”。
许建明在门口拦住我，递来张名片：“秦护士，悠儿说……希望你能继续鼓励她。”
我接过名片，指尖发凉。
转运床轮子的声音越来越远。我站在原地，直到走廊尽头再也看不见他们的影儿。
苏寒不知啥时候过来的，轻轻拍拍我肩膀：“难受就说出来。”
我摇摇头，转身进了空荡荡的病房。
床铺整理得崭新，所有个人物品都清走了。只有枕头上还留着淡淡的玉兰香，证明她曾经在这儿待过。
窗外的玉兰树在晨风里轻轻摇摆，像是在挥手道别。
我走到窗前，看着救护车开出医院大门，混进早晨的车流。
手里名片上的烫金字在晨光里反着光。
从这天起，我的生活劈成了两半。上午，我在ICU继续实习，当我的护士；下午，按跟院长的约定，去他办公室学习。他递给我一本厚笔记，扉页上工工整整写着：“每个生命都是一本书，得学会读字里行间的意思。”
我还是每天去3床病房转转，习惯性地调调窗帘，让阳光正好能照在枕头上。只是那儿，再也没有她靠着床头等我的身影了。
我知道，从今往后，我俩之间隔了十二小时时差，隔着一整个太平洋。可掌心那个圈的触感，和她眼里的期待，像颗种子，在我心里埋下了暖烘烘的希望。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远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