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初到医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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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萦离开杨家，叫了马车拖着自己的嫁妆来到了道观。
这些时，她的事情早就闹得满城风雨，道长想必也有所耳闻。
月萦刚到时道长什么也没问，只是安排她住下，也没安排她做什么。
她想捐些香火钱，道长也不收，说是以后再说。
这反而让她有些不自在。不帮道观干活，也不让她捐香火钱，她觉得自己像个废物。
正是一年中暑热正盛的时节。道观里的荷花开的如火如荼。
月萦日日坐在园子里看着满塘的荷花，闻着荷花扑鼻的清香，心情却一点也不沉静。以前看书的劲头消失殆尽。终于有一天她坐不住了，找到了道长。
“刘道长，我要出家当姑子，你就收下我吧。”她恳求的跟道长说。
道长却还是往日笑眯眯的模样，先是招呼她坐下，然后语重心长的跟她说：“孩子，你尘缘未了，现在收你是害了你。”
“那我现在怎么办，天天在这里混吃等死吗？”月萦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道长却还是不疾不徐的说道：“给自己找点事做吧，观里很多事可以做的，先把自己的心放下来，你才能看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月萦反复想着道长说的话，她真的是想出家当道姑么？还是生计无门的权宜之计？
她觉得自己可以接受在道观呆下去，是否一定是当道姑，她也不是很在意，也许真的像道长说的，她并不是那么想当一个道姑。
她自己到底要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沉浸在和杨季宸的恩怨纠缠中，只想拼命的证明自己，委屈仇恨已经蒙蔽了自己的心。
也许真的要听道长的，先静下来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然后，她就开始像道长说的那样，给自己找事做。
她每天晨起即扫，帮着道观的师兄们一起打扫院子。
后来厨房做早餐的人手不够，她又去厨房帮忙，这就要求她起的更早，每天四点就起床。不过，她想自己也没事，早点睡就好了。
就这样，她开始在道观的厨房帮忙。道观一天两餐，早餐的餐食颇为简单。准备起来没什么难度。
中餐则是重头戏，她一开始帮着干些辅助的活。洗菜择菜，打扫厨房，后来帮着洗米煮饭，一开始她蒸的饭火候不行，水放的不合适。
她请教师兄们，慢慢的饭也越蒸越好。
灶上的师傅既有南方人也有北方人，混熟了以后，月萦也跟着学了几道菜，她本来就喜欢做饭，这下她的拿手菜一下又多了好几道。
这样过了几个月，秋意渐浓的一天，桂花飘香。月萦正在桂花树下把飘落的桂花一一收集，她想做一道自己以前常做的桂花糕。
她正干的起劲，满头大汗，袖子也挽起来了，却看到道长正站在院子边笑眯眯的看着她。
她也冲着道长笑了起来，前几个月的焦虑烦恼一扫而光。
道长却说“孩子，这下可以了，你可以去医馆了。”
月萦一脸懵，原来道长想让她去临月医馆。这个医馆是道长的得意门生开的。
月萦不禁忐忑，她已经适应了道观的生活，这下又要重新开始去适应一个新环境。
道长却安慰她，去医馆适应一段时间，不喜欢还可以回来。
月萦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城中的临月医馆。
这一天是中秋节，月萦本想第二天再走，道长却说，医馆平时病人多，只怕孙冬临不会有时间招呼你，还是今天吧，今天过节他可能没那么忙。
她带着自己不多的行李中午出发，因为要过江，时间耽搁的长了点，太阳快下山了才找到医馆。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门脸，黑漆匾牌上写着几个斑驳的金色大字“临月医馆”。大门虚掩着，的确如道长所言，今天过节没什么病人。
月萦怯生生的推门走进去，一楼大厅光线不甚明亮，只有一线落日余晖照进来。她左右环顾，大厅空无一人。
她喊了一声，“有人吗？”无人应答。
门厅里开着的几个门里都一目了然，没有人。只有一扇门半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月萦凑上前去，推开门，一股浓烈的中草药味扑面而来，这应该是药房。
一个男子坐在分药的大桌子前，正在低头摆弄桌子上的一堆中药。
“您是孙掌柜么？”月萦问道。
那男子并没抬头，只是应声道“是，身上哪里不好。”
这是把月萦当成来看病的病人了。
“我是沈月萦，道长让我来找您的。”月萦赶紧客气的道明身份。
那男子抬头看向她，他眉眼浓烈，眼仁很黑。月萦感觉他在上下打量自己，虽然时间很短。她也看了孙冬临一眼。
他坐着，看不出身量高矮，但身形魁梧却是初露端倪。他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长袍，前胸还围着一件旧旧的围裙。脸上泛着青青的胡茬。
“你在大厅坐着等一会儿，我分好这药就来。”他语气冰冷，继续低头忙活他自己的。
他没说几句话，月萦却感觉到了冷漠和疏离。月萦走到大厅边上，把自己的行李放在地上，又找了把椅子坐下。
她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打扮似乎也无不妥，不知道为什么她能从这个孙掌柜身上感觉到莫名的敌意。
等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忙完了，天也完全黑了。
厅里没有点灯，月萦就摸黑坐在大厅里，她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仿佛打坐入定了一般。
孙冬临并没有走近她，只是远远的招呼她，“你过来吧。”
声量虽是不大，月萦也听到了。她站起来，拿着自己的行李走向他。
这下她能感觉到他身量颇高，站到他旁边有些压迫感。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前面走着，月萦在后面跟着。
一路都挺黑，他走的又不慢，月萦跟的有些吃亏。
好在路不远，他们来到后院，进到一间不大的屋子里，他掏出火折子点亮了油灯，“你先住这里吧，天晚了，其他的明天再说。”说完他就掩上门走了。
月萦这才好好看了一下这间她可能会住很久的屋子。
屋子很空，陈设乏善可陈，仅有一张床和一套很旧的桌椅。床上铺的棉絮半新不旧的，来历可疑。
好在还有一扇窗户，天黑看不清屋外的景致。
她把行李放在桌上，打开行李，她很庆幸自己带了全套铺盖，天气还不算冷，薄薄的就够了。
她也细心的想到了带蚊香和火折子。这里没有蚊香估计晚上会被蚊子咬死。
折腾了一下午，她早就饿了，可人家没有要安排饭的意思，自己也不可能去主动要求吧。
在道观，她们也会辟谷，一两顿不吃不算什么。
就是不知道哪里有水，哪怕没有烧火的地方，用凉水洗一下也可以。不洗澡她是不习惯的。
她一边铺床，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门没关，就是虚掩着。
孙冬临又出现在门口，“走廊尽头是伙房，我生了点火，院子里有水井，可以自己烧水，如果要做吃的，厨房里有米有面。”他说完还没等月萦反应过来就又走了。
月萦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摸黑走到走廊尽头，伙房的炉膛里亮着火光，她拿起一个大水壶到井边打了满满的一壶水。
她准备烧一壶水随便洗洗算了。这时孙冬临也到了伙房，他也不说话，一阵忙活，月萦想起，他可能也没吃饭，是要做饭吧。
哎，这人好歹以后是她的衣食父母，自己还是要学会有眼力见儿。
“你是要做饭吗？”月萦其实有点怕和他说话的，这人身上有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
“要不，我来？”月萦看着他怯生生的说。
孙冬临站定了看向她，倒也没和她客气，“好，你来。”
月萦借着火光看了一下剩下的食材，看见菜篮子里有几棵葱和鸡蛋，月萦建议到，“时间不早了，我们就烙几个鸡蛋饼吃吧。”
月萦声量大了一点，是征询他的意见。这人却仍是不看她，小声的应了一下，“随便。”然后又走出了伙房。
灶台上有几个灶眼，月萦烧上水，又开始和面烙饼。
面粉掺上鸡蛋和水，搅打成稀糊糊，倒进搁好油的锅里，刺啦一声，面糊迅速凝固。
这时要用锅铲把面饼整理成规整的圆形。趁面糊还没完全干透赶紧撒上一把葱。再经过几次翻面，面饼呈现出金黄色就是烙好了。
月萦烙了七八张饼，她自己吃个一两张就够了，剩下的都给孙冬临。
这个饼面糊稀，不出数不顶饱，以前道观里的年轻道士一顿能吃上十张。孙冬临个子不小，估计饭量也不小。
月萦找出盘子，把给他的装在盘子里。又把烧开的水倒了两碗晾着。
她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也只能把饼放在灶台旁保温，等他自己来拿。
她自己的两张饼她就在灶台旁边吃了。
嗯，今天饼的咸淡火候都不错，她自己很满意。也许是饿了，她觉得很好吃。
她吃完了，又收拾好了灶台，孙冬临还没来。
她走到院子中央，隐约看见她刚刚进来的前厅有些亮光。
好吧，自己给他端过去。
孙冬临还在药房，桌上摊着两种不同的黄芪，他正在比较这两次进的黄芪，产地不同，价格相差无几，品相气味却又很大不同。药效如何还需要验证。
太过聚精会神，他也没注意到月萦已经到了门边。
月萦在门边踟蹰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给你端来了，再不吃就凉了。”
月萦还细心的给他端来了一碗水。
他还是头也不抬，也没有别的表示，“放那儿吧。”
月萦把东西放下回头就走。这人也是真没礼貌，这是道长最得意的学生吗？跟和蔼可亲的道长区别太大了。
简单洗漱过后，月萦就上床了，这一天舟车劳顿的，她也累了。
躺在陌生的屋里，陌生的床上，她一时有些睡不着。
窗外圆圆的月亮挂在天边，又大又亮。
她想起去年的中秋，杨季宸带回了五芳斋的月饼。
阿宝和玉娥的女儿高兴的直拍手，貌合神离的一家人坐在园中赏月，恍如隔世。
那时她穿着水湖蓝蚕丝的褙子，头上梳着精致的发髻，耳边戴的是东海珍珠。她小口的吃着酥香的月饼，喝着新窨的茉莉花茶。
现在的她穿着粗布衣衫，躺在陌生的地方，不知道明早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隐隐约约的听见有水流声，她本以为在梦里，可是这声音却越来越真切。
她一下醒了，水声还是断断续续的响起，不会是哪里漏水了吧？还是院子里有人？
她住的这件屋子窗子还开着，她一下有点害怕。
她坐了起来，又鼓起勇气轻轻推开门，准备看看怎么回事。
皎洁的月光把院子照的明晃晃的，她顺着水声看过去。
一个男人在井边，正将刚打上来的井水，从头浇到身上。他赤裸的上身肌肉遒劲，他似乎听见了动静，本来是背对着月萦的，突然扭过头来。
月萦看见了，是孙冬临。原来是他在井边洗澡。
月萦吓得赶紧躲到门后，又轻轻的关上了门。她赶紧躺回床上，又用被单盖住自己的脸，心还是砰砰跳得厉害。
这个人也真是，洗澡也不避讳一点。
月萦不由得想起他在月光下，赤裸上身的样子，她一下羞红了脸。赶紧睡吧，她对自己说着。
孙冬临洗到一半，听到了声音，回头时他已经看到了躲闪不及的月萦。。
他十来岁就到道观拜道长为师，学习道家功夫和道医，他目力和听力都优于常人，月萦那略显笨拙的躲避，怎么可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也有些后悔，自己在药房忙的晚了，根本就忘了院子里还住着一个小娘子。
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在院子里用凉水洗澡。
医馆的小伙计今天过节都休息了，不在院子里住。以往大家都调侃，这个医馆全是男人，可能连蚊子都是公的。
这突然来了个女人，以后会有诸多不便。
当初，道长特意来信和他说起月萦的事，希望他收留月萦。
说起月萦道长是赞不绝口，道长说她勤快能干也好学。看的医书也不少，洒扫缝补做饭都是好手，如果能培养她从医最好，不行的话让她在医馆干点别的活也行。
道长说月萦遭了难，总要伸手帮一把。
孙冬临对道长的话是只相信一半的，道长的菩萨心肠他最了解。
他觉得道长是为了让他收留月萦，才把她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杨老板家的正妻不守妇道据说被扫地出门了，这事闹得满城风雨，他也有所耳闻。
本来哪怕就是个普通妇人他也是不想要的，他这里干活的都是男人，干什么都方便一点。
来个妇人会有诸多不便，更何况还是这么个烫手山芋。
不过月萦的样子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他以为她会是个养尊处优的样子，没想到她穿着粗布衣服，言语不多，干活倒是利落，烙的饼还挺好吃。
她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名声不好就唯唯诺诺，她挺不卑不亢的。
好吧，只要她安安分分的，不要在他的医馆搞三搞四，他收留她一阵也不是不可以。
长期不太可能，留个女人终究是不方便的。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初到医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