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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自食其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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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萦在临月医馆做事。
月萦既不会煎药捡药,也没系统学过什么中医,只能做一些洒扫和厨房的事儿。
当时的她表面上好像已经彻底脱离以前的生活,其实心里还会时不时的想起自己被人冤枉和被丈夫抛弃的遭遇,只能寄情于这份简单的工作。
她虽然一直过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奶奶生活,但她心灵手巧,这些简单的工作只要稍稍动点脑筋,肯付出体力就会做的不错。
月萦每天日出而作,遇到病人多时,更是忙的不亦乐乎。
病人多,洒扫的工作繁重很多,她还要负责一日三餐,每天真的是忙的脚不点地。
在这里快半年了,她已经能把这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做的也是得心应手。
每天一大早起床,她通常是煮一大锅粥。
现在是冬天了,掺上她从市集上买来的红薯,倒也香甜可口。
医馆生意好人也多,工作自然繁重,几个男人消耗大,饭量自然就大,光是稀得肯定不行。
通常她还会烙饼,或是蒸点馒头,或者拌个面条。
她自己腌的咸菜就着稀饭馒头也是很受欢迎。要吃的饱饱的才有力气干活。
中饭她也是变着花样给做吃食。晚饭一般简单一点,累了一天都睡得早,晚饭吃的太丰盛容易积食。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靠着做饭谋生。
以前她就喜欢厨艺。
还在杨府的时候,她就总呆在厨房。那时她做些糕点,偶尔烧个菜,那是为了怡情,现在做饭和那时候完全不同。
现在要快速,量大管饱,还要兼顾味道。
当然食材也不能太奢侈,孙掌柜虽没挑剔过她买菜花钱多了,但看他平时吃穿都不太讲究的样子,月萦也就识趣的小心计算着每顿饭的开销。
尽量买当地产的应季蔬菜,搭配一些便宜的肉类,鸡蛋不贵吃的多一点。江城湖多,吃鱼也多一点。
好在他虽然常年面无表情,月萦猜不透他想些什么,但他从来没有挑剔过她做的吃食。那说明现在的安排他是满意的。
晚饭吃的简单,饭后不久她就又累又困,早早的上床休息了。
这里的生活简单,每天都规律的一成不变,她很少有时间去前厅,虽然她很向往,哪怕只是帮着抄抄方子也好。
医书她是看了一本又一本。这些书都是孙冬临的。她得以看到孙冬临珍藏的医书那也是说来话长。
有一次,她去孙冬临房里打扫,看见他有满墙的书,医书占了一半,她很想看看。
一开始她不敢拿来看,后来她就固定下午不太忙的时候去他屋里打扫,趁机看上一会儿。
一开始他的屋子是不让月萦进的,也不让月萦打扫每个人的屋子,院子里住着几个单身的伙计,自己的屋子都是自己收拾。月萦只负责公共区域的洒扫。
有一次实在忙,小方慌乱中叫月萦帮忙到孙冬临的屋里拿一个往年的处方本,月萦才得以进到他的房间。
他的房间虽不算很乱,但不常用的地方也是集满灰尘,月萦就手帮他打扫了。
没想到晚上他休息时发现房间干净了不少,反而大发雷霆,把小方狠狠一顿训斥。
月萦很自责,自己一片好心,这人不领情,自己多事害小方挨了骂。
她想了一个晚上,还是想解释一下。
第二天早饭前,她把刚刚练完功孙冬临堵在院子里。
“掌柜的,昨天小方实在忙不过来,让我帮着拿了东西,是我自作主张打扫的,我只扫了地擦了灰,什么也没动。”
月萦站在他跟前解释,他居高临下,本来想好的一套说辞,在他强大的气场下,月萦也说的毫无底气,吭吭巴巴。
这人就是可恶,月萦说完了,他却一声不吭,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月萦突然觉得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便抬头直视他。
她的眼神清澈,还有那么点倔强的不服输。
孙冬临低头看着月萦。
天气渐冷,她却穿的单薄。因为一直在干活,她白皙的脸上红扑扑的,还微微的有一层汗,显得面若桃花。
为了干活方便,她把袖子挽到了肘间,露出雪白浑圆的手臂。胸口随着说话微微起伏,女性特质让人无法忽视。
孙冬临有些看得出神了,一时没有回应。
月萦脸更红了,她声音有些急促的说,“要怪就怪我好了,随便怎么罚我都行,别再骂小方了。”
孙冬临这才缓过神来。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摆了摆手,侧身绕过月萦下楼去吃早饭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不喜欢月萦去他房间,好像他的秘密都被她窥探了,他不好骂她一个女人,只能说小方了。
自从这个小娘子来了,这个院子的气氛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伙计们都不像以前那么不修边幅了,大家也很少在院子里开些不入流的玩笑,好像生怕在月萦面前展现自己不好的一面。
有几次,他吃饭去的晚了点。他们几个人,包括月萦在内吃饭都吃的其乐融融的。
明显是他一来气氛就变了,大家都不说话了。
休沐日,有人上集还会给月萦捎些东西。有些缝缝补补的活,月萦也是主动帮忙做。
想着关于月萦以前的那些事儿,加上她出挑的长相,他有些担心她会搞出些事儿来。
但几个月过去了,月萦似乎平衡的很好。
除了对年纪很小的小方以外,其他人她都是平平淡淡的,不过分热情,也没有表现的很高冷。
对他就更是不卑不亢,敬而远之。
她在临月医馆,虽然是做着最低档的伙计,但似乎是不可或缺。
每顿饭她都安排的很好,整个医馆被她打扫得一尘不染,井井有条。
有了她伙计们之间的争执都少了。
她的活无疑是干的很好的,人品嘛……就他以往的经验,看一个人还是要假以时日,这几个月的时间肯定不够。
孙冬临没有再骂小方了。
他想了几天,还是决定让月萦每天来他的房间帮他整理一下内务。整理干净了还是舒服,他也的确是太忙了,病人太多,他根本没有时间整理。但他在屋里的时候她不能来。
月萦听小方转达着孙掌柜的吩咐,腹诽道:“废话,他在屋里我肯定不会进去,他的那副脸色躲还躲不及呢。”
于是,月萦得以每天去他房间洒扫一番。一开始,她只负责把屋子打扫干净,他摆的东西她从来不动。
后来慢慢的,她也帮他把摊得到处都是的书整齐的码在桌上,帮他整理床铺。
再后来她开始洗他换下来的衣物。有些衣物都已经毛边了,月萦就拿布把边包起来,钉扣子,补个洞什么的那就更是经常了。
天气晴朗时,她还会把他床铺上的铺盖都拆下来彻底清洗干净,好好晒晒。不光给他,只要天晴,她就给所有人晒被子。
一开始,干这些活,她还怕这个性格古怪的孙掌柜又发脾气,做了一两件他没什么反应后,月萦就开始把他所有内务都包下来了。
这样她的工作量大了不少,但能进到他的房间,抽空看他的书,月萦干这些活也就心甘情愿了。
有个下午,月萦忙完了所有的活计,晚饭也准备的差不多。只等着他们下工就填柴火炒几个热菜。
她坐在孙冬临的大桌子前入迷的看着一本医书,这本书她看了好多天了,很多都不太懂,她赶集买菜时买来了纸笔,每次都把看不懂的抄下来。
孙冬临一直在楼下前厅接诊病人,一个来看病的小儿不小心把他桌前的茶打翻了,他的前襟和袖子湿了大半,他只能回房间换衣服。
整个后院都静悄悄的,天气一天天冷起来了,天黑的早,这时已是日头偏西,他快步走上楼梯,来到自己的屋前。
他的房门虚掩着,房间里打扫得一尘不染。
只见一个人坐在他的桌前,正襟危坐,正在写着什么,桌上摊一本书,和一沓最便宜的黄裱纸。
原来是月萦正在抄这本她看了很久的书。
月萦根本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间回房。等她发现孙冬临时,他已经走到桌前,常年练习道家功夫他走路几乎没有声音。
月萦惊得赶紧站起来,笔也滚到了桌下。
孙冬临并没有看她,他一直盯着月萦写的东西。
他没想到她的一手小楷写的这么好,粗糙的黄裱纸也掩盖不了她娟秀的字迹。
“我的活都干好了,我的笔和纸都是自己买的……”月萦脸涨得通红,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小偷被抓了个现行。
孙冬临没说话,而是拿起月萦写的东西。
嗯,她还挺识货,这本书叫《金匮要略》,是有一定中医基础的人必读的书。
她写的应该是自己看不懂的地方。嗯,也的确是初学者容易不懂的地方。
月萦看他先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写的,后来又仿佛有点笑意,觉得他是在讥笑自己的无知,她有点无地自容。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她不想解释了,要杀要剐随便他了。
她低头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笔。刚才笔尖朝下掉到地上,这个劣质的笔已经摔得不能用了。她有点心疼,都怪他走路没有声音,吓了她一跳。
孙冬临看了一会儿,月萦就站在一旁默不做声。
“这本书看了多久了?”他不看她,问道。
月萦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能实话实说,“看了十来天。”
“哧,”他笑了,“这不是你现在能看懂的,”他认真的看着月萦说。
月萦有点不好意思,这是笑她水平太差吗?
“你现在先把黄帝内经和伤寒论看懂再说。”他说。
“我看过了。”月萦有点不服气,她读内经和伤寒论可是经过道长指点的。她抬头盯着孙冬临,她觉得他对自己总是有点敌意有点看不起。
“会背么,倒背如流的那种背。”他似笑非笑的说。
月萦不自觉的又往前了一点,不过会背她真的还做不到。需要倒背如流吗?只怕是这人又故意嘲笑她。
孙冬临只觉得她这个样子有点意思,不像她平时那么淡定,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她往常总是离他远远的。
“看着书觉得懂了那不是真懂,要不看书能背下来,遇到了有些情况不翻书也能融会贯通才叫懂了。”
月萦一下愣住了,他说的好像有道理。她是念过书的,以前私塾里的先生教的四书五经也是这么要求的。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看来自己是基础还没打牢。
她怔怔的出神,就还是盯着孙冬临,两人离得也已经超出了安全距离。
孙冬临看着月萦仰头盯着自己,她身上有着好闻的皂角清洁的味道。她娇媚婀娜的身姿裹在一身粗布衣服里也让人无法忽视。
他突然一阵烦躁,额前似乎都要流汗了。他赶紧后退一步,离开了她有点让人目眩神迷的气息。
月萦也一下醒过神来,她看见他身前的水渍,明白他可能是要换衣服。
她赶紧拿着自己摔秃的笔和粗糙的写满笔记的纸,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不过她还是提醒了一句“外衫在衣柜第一格,中衣在第二格。”
说完她掩上房门出去了,孙冬临好奇她怎么知道自己是回来换衣服的。
不过她聪慧和观察入微,以往他就有所感觉。
自己每次爱吃哪个菜,从来没说过。但她就仿佛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接下来几餐肯定会变着花样做这个菜。直到他有点腻了,都不怎么动这个菜了,她就会彻底换几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