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城有个大小姐》一祁养渝

21、第二十一章：小周秒

　　沈清辞和周秒并没有急于离开沪港而是带着沈青悠去了一趟迪士尼。
　　迪士尼乐园的清晨弥漫着童话般的甜腻气息。
　　沈青悠穿着周秒新买的粉色公主裙，一手牵着哥哥，一手紧紧攥着周秒的手指，小脸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大眼睛不够看似的四处张望。
　　这是沈清辞和沈青悠人生中第一次踏入这样的梦幻王国。高耸的童话城堡在晨光中闪耀，欢快的音乐无处不在，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热情地招手，一切都超出他们贫瘠生活所能想象的边界。
　　沈清辞努力维持着平静，但眼底偶尔闪过的惊叹出卖了他。沈青悠则完全沉浸在快乐中，指着旋转木马和飘过的气球发出阵阵欢呼。
　　周秒今天穿了一件剪裁极佳的咖啡色羊绒连衣裙，V领设计露出漂亮的锁骨，腰间系着同色细带，勾勒出纤细腰身。裙子长度及膝，下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腿。她没有刻意打扮，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只涂了淡淡的口红，但那份与生俱来的明艳和清冷气质，让她在熙熙攘攘、色彩斑斓的人潮中，依然像一颗沉静的珍珠，异常显眼。
　　他们玩了许多项目。沈青悠坐在小飞象上咯咯直笑，沈清辞在“创极速光轮”的失重瞬间下意识握紧了扶手，而周秒只是平静地坐在他身旁，长发被风吹起，侧脸在高速光影中显得格外沉静。
　　在“加勒比海盗”的船上，沈青悠害怕地缩进周秒怀里，周秒愣了愣，然后有些生疏地、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背。
　　午后，阳光正好。他们在城堡前的花园边休息。
　　一位热心的中年阿姨拿着相机主动上前：“你们一家三口颜值真高！我帮你们拍张合照吧？”沈青悠开心地点头，一手拉哥哥，一手拉周秒，站到盛开的玫瑰花丛前。沈清辞有些僵硬地站在周秒身边，周秒则低头看了看紧紧依偎着自己的沈青悠，最终没有推开。
　　“来，看镜头！爸爸靠近妈妈一点，对！小朋友笑得好甜！”阿姨热情地指挥着。
　　“爸爸”、“妈妈”、“一家三口”。
　　这几个词像小锤子，轻轻敲在周秒心上。她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说“这不是我孩子”？说“我们不是一家人”？似乎都有些突兀和扫兴。
　　就在她迟疑的几秒里，阿姨已经按下了快门。“咔嚓。”照片定格：沈清辞站在周秒身侧，身体微微倾向她，虽然表情还有些不自然，但眼神是柔和的；周秒低头看着怀里仰脸甜笑的沈青悠，手虚扶在小女孩肩头，午后的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跃，她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怔忪；沈青悠站在两人中间，一手拉一个，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背后的童话城堡和缤纷花海成了完美的背景。
　　画面温馨得……确实像极了一家三口的幸福留影。
　　阿姨把相机还给他们，连连夸赞：“真般配！孩子太可爱了！祝你们永远幸福啊！”
　　周秒接过相机，看着屏幕上的照片，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了句：“谢谢。”
　　沈清辞也看到了照片，耳根微红，别开了视线。这小小的插曲让气氛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但很快又被沈青悠对新奇事物的欢呼声冲淡。
　　他们继续游玩，看花车巡游，沈青悠得到了一个米妮发箍，周秒顺手也买了一个，随意地戴在头上——咖啡色羊绒裙配上可爱的米妮发箍，这种反差让她身上那股疏离感奇异地淡化了不少，引得路人频频回头。变故发生在傍晚的烟花秀前。
　　他们正在“米奇大街”的商店里给沈青悠挑选纪念品。
　　周秒蹲在货架前，耐心地听小女孩纠结是选黛西玩偶还是星黛露。暖黄的灯光打在她专注的侧脸上，米妮发箍有点歪，几缕碎发垂落颊边，那画面美好得像杂志内页。
　　一个牵着孩子的年轻妈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不太确定地小声对同伴说：“哎，你看那个……是不是以前那个童模，叫…周秒？对！周秒！就那个‘时光’童装御用的，小时候超有名的！”
　　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商店里，足够引起注意。旁边几个游客闻言也看了过来，目光在周秒脸上逡巡，然后窃窃私语声开始蔓延。
　　“好像真是……比小时候更漂亮了！”
　　“她不是模特吗？怎么在这儿？”
　　“旁边那个男的是谁？孩子都这么大了？不可能吧……”
　　“拍照！快拍照！”
　　手机镜头开始隐隐约约地对准他们。议论声越来越大，好奇、探究、甚至有些不礼貌的目光聚焦过来。沈清辞最先察觉到不对，他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了周秒和沈青悠身前，眉头皱起，眼神带着戒备。
　　沈青悠不明所以，有些害怕地抱住周秒的腿。
　　周秒缓缓站起身。脸上的温和神情迅速褪去，恢复了往常的平静，甚至更冷了一些。
　　她摘下头上的米妮发箍，随手放回货架，然后牵起沈青悠的手，对沈清辞简洁地说：“走。”她挺直背脊，拉着沈青悠，目不斜视地朝商店外走去。
　　沈清辞紧随其后，像一道沉默的屏障。然而人群已经有些骚动。认出她的人似乎越来越多，拍照的咔嚓声变得明目张胆，甚至有人试图上前搭话或靠近。
　　“是周秒吧？能合个影吗？”
　　“你小时候拍的广告我超喜欢！”
　　“这你老公和孩子？好幸福啊！”
　　周秒脚步未停，脸色却越来越白，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被打扰、被窥探的厌烦和冰冷。她将沈青悠往身边拢了拢，避开伸过来的手机。
　　乐园保安注意到这边的骚动，开始过来维持秩序。周秒抓住时机，带着沈清辞和沈青悠迅速穿过人群，朝着出口方向快步走去。
　　身后的喧哗、闪光灯和议论声像一场突兀的潮水，打破了这一整日偷来的、平凡的快乐。梦幻的灯光依旧璀璨，欢快的音乐仍在流淌，但回去的路上，气氛已截然不同。沈青悠趴在沈清辞肩头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抱着新买的星黛露。
　　沈清辞沉默地抱着妹妹，目光始终落在前面周秒挺直却略显孤寂的背影上。地铁车厢里灯光冷白，映照着周秒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夜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清辞抱着妹妹的手，微微收紧。他看着玻璃窗上她的倒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那耀眼外貌和过往经历所承载的重量，以及那份重量之下的疲惫。
　　迪士尼的魔法在现实面前，似乎只能持续短短一天。但那张未被删除的、如同“全家福”般的合照，却静静躺在相机里，成为了这个仓促结束的童话日里，最温暖却也最复杂的一个印记。
　　照片和旧闻像一场蓄谋已久的潮水，在深夜悄无声息地漫过互联网的堤坝，然后在清晨时分轰然炸开。
　　先是那张“一家三口”的迪士尼合影在亲子论坛和本地八卦号流传，配文多是“昔日顶级童模疑似隐婚生子？”
　　“童话公主跌落凡间？”之类的猎奇标题。
　　紧接着，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更多周秒童年时期的影像资料被挖掘出来——精致的广告大片、活泼的电视短片、时尚杂志的内页，甚至还有早年模糊的采访视频。
　　屏幕里那个小女孩，约莫五六岁到十一二岁的年纪，穿着各式华美衣裙，面对镜头毫不怯场，笑容明亮甜美得像个小太阳。
　　她会被穿着西装的英俊男人高高举起，会被妆容精致、气质优雅的女人温柔搂在怀里。视频里偶尔能听到画外音，男人宠溺地喊“秒秒看这里”，女人轻声叮嘱“宝贝慢点跑”。那时的周秒，眼睛里是有光的。那是被妥帖爱护、无忧无虑的孩子才有的光芒。
　　沈清辞是在次日清晨刷手机时看到这一切的。他习惯性地点开本地新闻推送，然后僵在了原地。推送的封面就是那张迪士尼合照，下面关联着无数条“昔日童模周秒近况曝光”的链接。
　　他点进去，指尖滑动，一张张、一段段属于另一个周秒的过往，毫无防备地撞进眼底。他看到了被父母簇拥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小周秒；看到了在摄影棚里认真摆姿势、被工作人员齐声夸赞的小周秒；看到了在某个颁奖典礼上，穿着小礼服裙，奶声奶气说着感谢词的小周秒……
　　那些影像里的小周秒，陌生得让他心头发紧。
　　与此同时，周秒的公寓里气压低得骇人。陈欢是凌晨三点砸的门，顶着两个黑眼圈，头发乱糟糟，身上还带着夜店的烟酒气，一进门就把平板电脑拍在茶几上，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舆情监控图表。
　　“祖宗！我的小祖宗！”陈欢抓了抓头发，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赵谦那边刚有点松动，准备用你提的那个对赌方案操作沈清辞的资助，你这儿就给我整这出？‘隐婚生子’？还‘一家三口’？你知道现在那些营销号怎么写吗？说你年少荒唐，私生活混乱，靠着家里背景胡作非为！”
　　他喘了口气，指着平板：“你看看这传播指数！压都压不住！你那些陈年老底全给翻出来了！当年你妈花了多大功夫才把你从这潭浑水里摘干净，让你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读书上学，你现在倒好……”
　　周秒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蜷在沙发角落，怀里抱着一个软垫。她没有看平板，也没有看焦躁的陈欢，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仿佛那些喧嚣都与她无关。
　　陈欢的连珠炮像是隔着一层玻璃传来，模糊不清。
　　她的思绪飘回了更久以前。记忆里，比狗仔的闪光灯更先出现的，永远是爸爸宽厚坚实的肩膀。他会一把将她抱起，让她的小脸埋进他带着淡淡烟草味的颈窝，用外套裹住她，隔绝所有刺目的光和窥探的视线。
　　妈妈则会在另一边，用温暖柔软的手轻轻捂住她的耳朵，在她头顶低声说：“秒秒不怕，爸爸妈妈在。”
　　那时候，她的世界很小，很安全。只需要每天穿上漂亮的衣服，在镜头前露出甜甜的笑，然后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夸奖和父母的拥抱。
　　她不懂什么是私生饭，什么是狗仔队，什么是网络暴力。
　　所有的风雨，都被父母用羽翼牢牢挡在了外面。直到那对羽翼分开。父母离婚后，一切天翻地覆。
　　父亲离开了，母亲忙于收拾破碎的公司和心情，再也无暇像以前那样将她严密地保护起来。她的生活照开始被肆无忌惮地传播，校门口、培训机构外、甚至家门口，永远藏着试图捕捉“昔日童模落魄生活”的镜头。
　　同学们好奇又异样的目光，陌生人指指点点的议论，网络上毫无根据的恶意揣测……那时她才多大？十二岁？十三岁？她记得自己曾缩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用被子蒙住头，却依然能听到心脏在恐慌中剧烈跳动的声音。
　　也记得母亲疲惫又强硬地对她说：“秒秒，这个圈子不能再待了。妈妈帮你处理干净，我们离开，好好读书，过正常人的生活。”于是她退出了，消失了。生活似乎慢慢回归了所谓的“正轨”。
　　她拼命学习，用一个个奖杯和漂亮的成绩单覆盖掉过去的标签。她学会了低调，学会了用冷漠和疏离筑起围墙，学会了不再轻易相信和依赖任何人。
　　可那些过往，就像水底的暗礁，你以为已经远离，一次偶然的曝光，就能让它再次狰狞地浮出水面，将你努力维持的平静撞得粉碎。
　　“周秒！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陈欢拔高了声音，打断她的回忆，“现在必须立刻发声明澄清！那张照片里的男人和孩子到底是谁？你得给我个说法，公司公关才好……”
　　“不用澄清。”周秒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却异常平静。
　　“什么？”陈欢瞪大眼睛。
　　“澄清什么？说那不是我丈夫，也不是我孩子？”周秒转过头，看着陈欢，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然后呢？让人们继续挖掘沈清辞和悠悠是谁？把他们也拖进这场闹剧里？”
　　她扯了扯嘴角，一个极淡的、毫无笑意的弧度：“陈欢，你比我更清楚，有些事，越描越黑。冷处理吧。过几天，自然会有新的热点盖过去。”
　　“周秒你变了！”陈欢看着周秒的眼睛，一时间只觉得面前的周秒很陌生。以前的周秒是个实打实的商人，在利益面前一切都要让路。可如今，她拒绝了成本最低的方式。
　　陈欢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对上周秒那双沉寂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孩，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躲在父母身后、被闪光灯吓哭的小娃娃了。
　　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已经独自经历了太多，也学会了用她的方式去应对和保护。
　　“……行吧。”
　　陈欢最终烦躁地耙了耙头发，“我先让人尽量压热度，引导一下舆论方向。但你最近最好低调点，别再被拍到了。沈清辞那边…你也提醒一下。”
　　周秒轻轻“嗯”了一声，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
　　陈欢又交代了几句，这才匆匆离开。公寓里重新恢复寂静，只剩下空调运转的低微声响。而在另一间客房，沈清辞背靠着紧闭的房门，缓缓滑坐在地。
　　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但他脑海里那些画面和文字却无比清晰。陈欢刚才在客厅里压抑着音量却依然透出门缝的焦急话语，也断断续续飘进了他的耳朵。
　　“……当年你妈花了多大功夫才把你从这潭浑水里摘干净……”
　　“……私生活混乱……”“……拖进这场闹剧……”
　　零碎的信息拼凑出一个模糊却沉重的轮廓。
　　她并非生来就是这般冷静疏离、仿佛对一切都不甚在意的模样。她曾拥有过毫无保留的宠爱，也曾被捧到过光芒之巅，然后……
　　沈清辞无法想象，当年那个照片里笑容明媚的小女孩，是如何在父母离异、光环褪去、又被舆论围剿的情况下，一点点把自己重新拼接起来，长成如今这个优秀得耀眼、却又孤独得让人心疼的周秒。
　　曾经藏在沈清辞内心里的疑惑，此刻都有了答案。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的疼意细细密密地蔓延开来，不是为了自己可能被卷入的麻烦，而是为了她。
　　这个女孩，究竟一个人，默默扛下了多少？他忽然很想走到她面前，不是问那些照片和传闻，也不是表达无用的同情。
　　如今，沈清辞只是想……陪她待一会儿。
　　而他能做的，或许就是在风暴来时，守在她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地方。
　　夜色更深了。
　　网络世界的喧嚣还在继续，但这间公寓里，只有一片沉重的、各怀心事的寂静。过去的幽灵被骤然唤醒，而未来，似乎也因此蒙上了一层不确定的阴影。
　　那张迪士尼的合照，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扩散向始料未及的方向。
　　凌晨四点，公寓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沈清辞最终还是拉开了房门。
　　客厅没有开主灯，只有沙发边一盏落地灯晕开昏黄的光圈。周秒还蜷在那里，姿势几乎没变，像一尊凝固的雕塑。听到脚步声，她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回头。
　　沈清辞走过去，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片暧昧的阴影和沉默。过了很久，沈清辞才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为什么不澄清？”
　　周秒似乎对这个提问并不意外。她将下巴抵在怀里的软垫上，目光依然落在窗外无边的夜色里，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澄清什么？”
　　“澄清那些谣言。”沈清辞看着她，“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悠悠也不是你的孩子。说那些都是胡编乱造。”
　　周秒终于转过头，视线落在他脸上。昏黄的灯光在她眼底投下浅浅的阴影，让她看起来比平时更疲惫，也更……疏离。
　　“没必要。”她说。
　　“可是你没做过这些事！”沈清辞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对于不公本能的抵触，“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凭什么要任由他们乱写？”
　　周秒看着他。沈清辞脸上有着清晰的愤怒和不解，还有一丝……为她感到的委屈。
　　这种情绪很纯粹，也很陌生。
　　她见过太多人在这种时候选择明哲保身，或者计算利益得失，很少见到这样直白地为她鸣不平。心里某个角落微微动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疲惫覆盖。
　　“沈清辞。”她叫他的名字，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重量，“我的人生，已经被涂涂改改很多次了。多这一次，少这一次，早就无所谓了。”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回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但你和悠悠不一样。”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而清醒，“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干干净净，不该被卷进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里。你不知道网上那些人的……疯癫程度。”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是从过往的伤口里挤出来的。
　　“他们会扒出你所有的信息——你的学校，你的家庭，你打工的地方，甚至悠悠的幼儿园。他们会用最恶毒的词汇揣测你和我的关系，会给悠悠编造离奇的身世。他们会像苍蝇一样盯着你们，直到把你们的生活搅得不得安宁。”
　　她想起了自己十二岁那年，转学后的新班级里，同学们偷偷传阅着网络上关于她“父母离异、童模落魄”的八卦贴时的眼神。
　　想起了走在街上，突然有人冲过来对着她拍照，大声问“你妈是不是破产了”的惊恐瞬间。
　　那些记忆像冰冷的潮水，即使过去多年，依然能让她在深夜感到窒息。
　　“我经历过。”周秒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乎像耳语，“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所以，没必要把你们也拖下水。”沈清辞怔怔地看着她。
　　“可是……”沈清辞喉结滚动，声音有些发哽，“这对你不公平。”周秒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极淡的、近乎虚无的笑。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她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侧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又格外倔强，“有时候，不澄清，就是最好的保护。热度总会过去，人们总会忘记。只要你和悠悠没事，就值得。”
　　沈清辞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看着灯光下她安静的侧影，看着她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坚韧，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走过去，像在领奖台上那样抱住她，不是为了庆祝，只是想告诉她：你不是一个人，你可以不用什么都自己扛。
　　但他最终只是紧紧握住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理智。他知道，此刻任何冲动的言语或举动，都可能打破她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甚至可能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互联网上的喧嚣仍在继续。但在这间安静的公寓里，一种无声的共识正在达成——为了保护更重要的东西，他们选择了共同沉默，共同承受。只是沈清辞心里清楚，有些东西，从今夜起，已经不一样了。那份原本朦胧的好感和心疼，在看到她独自扛下所有污名的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和沉重。
　　他想要变强，强到有一天，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她身边，为她挡下所有风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看着她为了保护他们，把自己藏进更深的阴影里。
　　夜色，在两人各怀心事的沉默中，缓缓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