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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这个冬天,还很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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湾流G550公务机平稳地降落在辽城郊外的小型机场跑道上,引擎的轰鸣声在空旷的郊外显得格外清晰。
机舱内,沈青悠整张小脸都贴在舷窗上,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外面缓缓滑过的停机坪和地勤车辆。从沪港起飞到现在三个小时,她的兴奋劲儿一点都没消减。
“哥哥,这个飞机好大啊!”她转过头,声音里满是惊叹,“比我们坐过的大巴还要大好多好多!而且里面还有床!”——她指的是可以平躺的商务舱座椅。
沈清辞坐在她对面的皮质座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细腻的皮革纹理。这触感太过柔软,与他掌心因劳作留下的薄茧格格不入。宽大的座椅几乎能让他整个人陷进去,机舱内恒温恒湿,听不到任何引擎的噪音,只有轻柔的背景音乐在流淌。
空乘人员穿着得体的制服,全程轻声细语,甚至在他刚坐下时就准确称呼他为“沈先生”,并询问他对餐食的偏好——这种周到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想起从辽城去沪港时坐的那趟老式绿皮火车。硬座车厢里混杂着泡面味和汗味,座位硬得硌人,窗外的风景是缓慢倒退的农田和厂房,咣当咣当的声响伴随全程。
而现在……他抬眼看着机舱顶部柔和的灯光,又看向斜前方那个靠窗的座位。
周秒从起飞后就一直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但沈清辞知道她没有。她的睫毛在眼睑下偶尔会轻轻颤动,眉头微微蹙着,放在扶手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
她在想事情,想那些此刻正在互联网上疯狂发酵的谣言,想回到辽城后要面对的一切。他注意到她甚至没怎么碰空乘送来的精致茶点——这在平时虽然也常见,但此刻更像是因为心事重重。
飞机开始滑行,最终停稳。机舱门打开,舷梯车缓缓对接。
周秒睁开眼,眼底是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睡意。她站起身,动作利落地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米白色的羊绒大衣,然后看向沈青悠,声音比平时柔和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悠悠,我们到了。”
沈青悠立刻从座位上跳下来,小手紧紧抓住哥哥的手指,但眼睛还好奇地打量着机舱外——这是她第一次从飞机的“门”走出来,而不是通过廊桥。空乘微笑着站在门边送别,沈青悠害羞地说了声“谢谢姐姐”,换来对方更温柔的笑意。
站在舷梯顶端,冬日的寒风立刻扑面而来。辽城的天空是铅灰色的,远处能看到伐木场堆放的木材和低矮的厂房,与沪港那片璀璨的天际线截然不同。
沈清辞抱着妹妹走下舷梯,脚踩在坚实的水泥地面上时,心里竟莫名地松了口气。这片土地的气息——冷冽的空气中混杂着淡淡的木材清香和煤烟味——才是他熟悉的、属于他的世界。公务机的奢华像一场短暂而虚幻的梦,而现在,梦醒了,现实裹挟着寒风扑面而来。
一辆黑色的SUV已经等在停机坪旁。司机见到周秒,恭敬地拉开车门:“周小姐。”
回程的路上,车厢里一片沉默。沈青悠玩累了,靠在哥哥怀里昏昏欲睡。周秒则一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辽城熟悉的街巷、路边冒着热气的早点摊、裹着厚棉袄匆匆走过的行人……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一种复杂的安心,又伴随着更深的疲惫。
这里没有沪港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和可能突然出现的记者,但这里有更直接的风暴在等待她。
车子驶进伐木场大院时,周秒远远就看到了自家小洋楼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影。
周南君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工装棉袄,没有戴帽子,花白的头发在寒风中有些凌乱。他背着手站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雕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脚边的雪地上已经踩出了凌乱的脚印,显然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周秒的心沉了沉。该来的总会来。
司机刚停稳车,周秒还没来得及推门,周南君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他一把拉开车门,动作粗鲁得让车身都晃了晃。
“你给我下来!”他的声音像闷雷,在寒冷的空气里炸开。
沈青悠被吓醒了,瑟缩着往哥哥怀里钻。
沈清辞下意识地护住妹妹,抬头看向车外的周南君——这个一向对他和颜悦色、甚至称得上慈祥的周叔,此刻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暴怒。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里面燃烧着怒火和……失望?
周秒面无表情地下了车。她站直身体,大衣的下摆在风中轻轻摆动,目光平静地迎向父亲:“爸。”
“别叫我爸!”周南君的声音猛地拔高,额角的青筋都在跳动,“周秒,你长本事了啊!啊?我让你去沪港比赛,你都干了些什么?!”
他的声音大得整条街都能听见。隔壁院子里有工人探出头来,又赶紧缩了回去,但那些窥探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周秒背上。
周秒抿了抿唇,还没开口,周南君已经继续吼道:
“网上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是怎么回事?!什么‘隐婚生子’,什么‘私生活混乱’!周秒,你才十七岁!十七岁!你知道那些话传出去,你以后还怎么做人?!我们周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每一句话都像鞭子,抽在寒冷的空气里,也抽在周秒心上。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羞耻和愤怒——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父亲口中的“周家的脸面”。
她挺直脊背,声音很冷,冷得像辽城冬天的冰:“我没有做过那些事。”
“你没有做过?”周南君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用力地戳着屏幕,仿佛要把屏幕戳穿,“那这些照片是什么?!这个男的抱着你,这个小女孩叫你妈妈——这些是不是真的?!啊?!”
他几乎把手机怼到周秒脸上。屏幕上正是那张领奖台上沈清辞拥抱周秒的照片,还有迪士尼里三人并肩的合影。
照片里的周秒,在沈清辞怀中显得那么娇小,而在迪士尼里,她牵着沈青悠的手,笑得那么自然。照片经过特殊处理只能看到周秒的脸,沈清辞和沈青悠的脸被模糊化了。——这些画面在愤怒的周南君眼里,成了铁证如山。
周秒看着那些画面,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那是沈清辞和他妹妹沈青悠。比赛夺冠的时候太激动了,他……只是抱了一下。迪士尼那张,是我们一起带悠悠去玩的。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周南君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发抖,他指着还坐在车里的沈清辞兄妹,“周秒,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一个男的,无缘无故抱你?你还带着他们兄妹俩去迪士尼,包机回来——你告诉我这是‘仅此而已’?!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这么有爱心了?啊?!”
他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躯在周秒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带着浓重烟味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我告诉你周秒,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也不管那个男人是什么人!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发声明澄清!跟那小子划清界限!以后再也不许见他!我们周家丢不起这个人!”
寒风呼啸着刮过院子,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窃窃私语的嘴。
周秒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那些被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对父亲多年缺席的怨怼、对母亲病重的无助、对网络暴力的愤怒、还有此刻这种不被信任的委屈——像火山一样在她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凭什么?她在心里嘶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个十几年对我不闻不问、在我需要父亲的时候永远缺席的人,凭什么现在摆出一副父亲的样子来指责我?他知道我一个人在沪港签下母亲病危通知书的时候手有多抖吗?他知道那些谣言扒出我童年照片、说我‘堕落’时,我整夜整夜睡不着吗?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会在这里吼,只会在乎他那可笑的‘周家的脸面’!我的感受、我的痛苦,在他眼里都比不上外人的几句闲话!
但她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她只是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铁锈味,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
“我不会澄清的。”她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冰渣,“我说了,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沈清辞和悠悠也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们为什么要为别人的恶意揣测和造谣买单?为什么要澄清?”
周南君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强硬地拒绝,随即怒火更盛:“你——!”
“而且,”周秒打断他,抬起眼睛直视着父亲,那双总是带着倦意或疏离的桃花眼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倔强,“就算我真的结婚生子,那又怎么样?我早就不是周家的人了。这跟周家的脸面没关系,跟你的面子也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的人生。”
这些话她说得很慢,很清晰,仿佛已经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她知道这些话会激怒父亲,但她受够了——受够了被安排,受够了被误解,受够了永远要把别人在第一位。
周南君的脸色从铁青转为煞白,又从煞白涨成通红。他抬起手指着周秒,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你……你说什么?你自己的事?周秒,我告诉你,只要你还姓周,只要你还是我周南君的女儿,这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他的声音里除了愤怒,还有一种周秒从未听过的、近乎恐慌的东西:“你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说吗?说我们周家不会教女儿,说你妈躺在医院里管不了你,说你才十七岁就跟男人鬼混还带着个不知道哪来的孩子——这些话你听着舒服吗?!啊?!你让我以后在辽城怎么抬头做人?!让冬冬以后在学校怎么面对同学?!”
“我不舒服!”周秒终于吼了出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但她拼命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我当然不舒服!那些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我身上,我比任何人都难受!可是——”
她的声音哽住了,深呼吸了几次才继续说下去,语气里满是破碎的失望:“你有没有问过我,没有爸爸的童年是怎么走来的?这些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妈手术那天,我一个人在手术室外站了六个小时,签同意书的时候手抖得握不住笔——你有没有问过我,那时候我害怕不害怕?那些谣言被翻出来的时候,我整夜睡不着,看着网上那些恶毒的评论——你有没有问过我,那时候我需要什么?你有没有哪怕一次,先问我好不好,而不是先骂我给周家丢脸?”
她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一颗一颗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瞬间凝结成冰花:“你没有。你第一反应永远是周家的脸面,是你的面子。就像当年你和妈妈离婚一样,你第一反应是离开,是从我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你从来没有问过我,七岁的我想要什么,我害怕爸爸妈妈分开,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你从来没有!”
“你走以后有一次来看过我吗?有没有一次想过我?连电话都没有。”
这些话像一把把钥匙,打开了周秒心里那扇尘封已久的门。所有积压的委屈、孤独、不被理解的痛苦,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周南君怔住了。
“秒秒……”
“不要说了!”周秒打断他,用手背狠狠擦掉脸上的泪,声音因为哽咽而嘶哑,“如果你真的关心我,你现在应该问我需不需要帮助,问我有没有被那些谣言影响到,而不是逼我去伤害那些在我最难受、最无助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给我支持的人!”
她说完这句话,再也无法面对父亲脸上那种复杂的表情——那里面有愤怒,有担忧,有愧疚,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沉重。她转身就要往屋里走。
“周秒!”周南君在她身后喊。
她没有回头。
院子里只剩下周南君一个人站在原地。冬日的寒风卷起他花白的头发,他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而在门内,周秒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慢慢滑坐在地。她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无声地颤抖着,终于放任自己哭了出来。那些压抑了太久的眼泪,那些不敢示人的脆弱,那些对父爱的渴望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在这一刻,随着泪水汹涌而出。她知道,有些东西说破了就再也回不去了。但她不后悔。
因为她已经不想要了,爸爸妈妈,家,爱,她都不要了。
楼上,沈清辞站在员工宿舍的窗边,将楼下院子里那场激烈的争吵尽收眼底。他听不清每一句话,但能看到周秒挺直的背影,看到她抬手擦泪的动作,看到她最后决绝地转身离开,也看到周南君蹲下身捂住脸的背影。他的手指紧紧攥着窗框,木头的纹理硌得掌心生疼,指节泛白。
一时间,沈清辞胸口只有沉重的、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愧疚和心疼。是他,把周秒拖进了这场风暴。那些照片,那些拥抱,那些一起出行的画面……
如果没有他,周秒或许不会被卷入这样的谣言中,不必面对父亲的暴怒和质疑。
他想起在沪港公寓的那个深夜,周秒轻描淡写地说“多这一次少这一次早就无所谓了”时的表情。
那时他不完全懂,现在他懂了——她早已习惯了独自承担一切。
沈青悠悄悄走到哥哥身边,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角,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和困惑:“哥哥,秒秒姐姐的爸爸为什么对她那么凶?秒秒姐姐是不是哭了?我们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她虽然小,却也敏感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可怕和紧张。
沈清辞蹲下身,把妹妹搂进怀里。小姑娘的身体软软的,带着奶香和温暖,是他在这世上最珍贵的责任,也是他最柔软的软肋。
“悠悠没有做错任何事,”他的声音有些哑,轻轻抚摸着妹妹的头发,“秒秒姐姐也没有。是……是一些大人之间的事情,很复杂。”
“那我们可以去安慰秒秒姐姐吗?”沈青悠小声问,“她看起来好难过。”
沈清辞沉默了片刻。楼下的哭声虽然压抑,却断断续续地传了上来,每一声都像针扎在他心上。他应该去吗?去了又能说什么?道歉?安慰?还是……解释?
不,不能只是这样。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响起。
如果他此刻退缩,如果他也因为愧疚或顾虑而选择沉默,那他和那些伤害她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她保护了他们,现在轮到他了。
“悠悠,你在这里看一会儿绘本,哥哥下去一下,好不好?”沈清辞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沈青悠乖巧地点点头,但小手还是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哥哥,你不要和秒秒姐姐的爸爸吵架哦。”
“不会的。”沈清辞承诺道,轻轻掰开妹妹的手,站起身。
他深吸一口气,走下楼。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门厅那边传来压抑的啜泣声。他走到那扇紧闭的门前,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推门,而是走到大门边,拉开了门。
寒风立刻灌了进来。周南君还蹲在院子里,听到开门声,他猛地抬起头。看到是沈清辞,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有愤怒,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沈清辞走到他面前,站定。两个男人,一老一少,在辽城冬日的院子里对视着。
“周叔。”沈清辞先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我能跟您说几句话吗?”
周南君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雪,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沈清辞穿着简单的黑色羽绒服,身材挺拔,眉眼沉静,即使在刚才那样的场面后,面对他的怒火,眼神里也没有畏惧,只有一种坦荡的平静。周南君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确实有几分气度,不像他想象中那种攀附富家女的混混。
“说什么?”周南君的声音沙哑,带着疲惫,“说你怎么和我女儿搅在一起?说那些照片怎么回事?”
沈清辞摇了摇头:“照片的事,周秒刚才已经解释过了。那是误会,是媒体断章取义。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他顿了顿,直视着周南君的眼睛,“我想说的是周秒。”
周南君眉头皱起。
“周叔,我知道您生气,担心周秒的名声,担心她年纪小被骗。”沈清辞的语气很诚恳,“但我希望您知道,在沪港的这些天,我看到的周秒,可能和您想的不太一样。”
“她不是那种会乱来的女孩。相反,她比任何人都清醒,也比任何人都累。”沈清辞想起医院走廊里她挺直的背影,想起她处理公司事务时的专注冷静,也想起她低血糖时苍白的脸,“她在沪港,要面对母亲病重的压力,要处理公司的危机,还要应对网络上的谣言。她才十七岁,可她扛着的东西,比很多大人都多。”
周南君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我知道您是个好人!”沈清辞的声音低了些,但依旧清晰,“我家境不好,需要打工养活自己和妹妹。您确实帮了我很多,但这次我还是现在周秒这边!”
寒风呼啸,吹起地上的雪沫。沈清辞的声音在风里却格外清晰:“周叔,我希望你能真正的去了解一下周秒。”
“她今天跟您说那些话,不是故意顶撞,也不是为了气您。”沈清辞看向那扇紧闭的门,声音柔和下来,“她是真的难过,也是真的……需要您。不是需要您教她怎么做,而是需要您问她一句‘你累不累’,需要您在她撑不住的时候,说一句‘有爸在’。”
周南君彻底怔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看着他那双清澈却坚定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错了。
他一直把周秒当成那个需要管教、需要引导的小女孩,担心她走错路,担心她毁了自己,所以他用吼叫、用命令、用父亲的权威来试图“纠正”她。可他忘了,他的女儿早已在独自一人的岁月里长出了坚硬的骨骼和独立的灵魂。她需要的或许不是指引,而是理解和支撑。
“我……”周南君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沈清辞微微躬身:“周叔,我的话就说这些。外面冷,您进屋吧。周秒她……现在可能想一个人待会儿,但晚一点,如果您愿意,可以和她好好聊聊。”
说完,他转身,走回了屋里,轻轻带上了门。
院子里,周南君独自站在寒风里,许久没有动。他抬头看着二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那是周秒的房间。窗玻璃上凝结着冰花,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周秒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她发了高烧,时樱出差不在家,是他整夜守在她床边,用毛巾给她物理降温。小周秒烧得迷迷糊糊,抓着他的手指,小声说:“爸爸,你别走。”
他当时说:“爸爸不走,爸爸在这儿陪秒秒。”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但走了,还走得那么远,远到女儿需要别人来提醒他——她需要他?
寒风凛冽,周南君却感觉不到冷。心里某个地方,正在疼得发紧。
而在门内,沈清辞没有立刻上楼。他站在门厅的阴影里,背靠着墙,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的话未必能改变什么,但至少,他尝试了。他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所有风雨。
至少,他让她父亲听到了另一种声音——关于周秒的声音,真实的声音。
窗外,辽城的天空愈发阴沉,细小的雪粒开始飘落,无声地覆盖着院子里凌乱的脚印,仿佛想要掩埋刚才发生的一切。但有些裂痕已经产生,有些话语已经说出,就像这落下的雪,看似轻柔,却能堆积成改变地貌的力量。
这个冬天,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