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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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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厨房“大”作战
七月底,炙热的太阳将这座城市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
经过一番家庭内部的“友好协商”,最终决定,由精力充沛的大舅、二舅两家人,带着身体和精神都需要好好休养的姥姥,浩浩荡荡地前往云贵高原上著名的避暑山庄,享受一个清凉的假期。
出发那天早上,家里热闹得像是要过年。
姥姥一边往行李箱里塞着各种常备药,一边还在不放心地叮嘱着。
她的主要叮嘱对象,是那个剪了利落短发,看起来精神了不少,但依旧让她放心不下的小儿子——郁哲彦。
“哲彦,我走了以后,家里的伙食就交给你了。”姥姥拍了拍郁哲彦的肩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啊?我?”郁哲彦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是你是谁?”姥姥瞪了他一眼,“你姐身子虚,要静养。奕奕要学习,任务重。晏朔是客人,还是个伤员。你一个四肢健全的大男人,不做饭谁做饭?”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容反驳。
郁哲彦瞬间感觉肩上扛起了一座大山,他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姐姐和外甥女。
阎玉兰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她自己的厨艺也是半斤八两。
阎奕奕则冲他露出了一个爱莫能助,外加幸灾乐祸的笑容。
“放心吧妈,有我呢!”郁哲彦在全家人的注视下,只能硬着头皮,拍着胸脯,立下军令状,“保证把他们一个个喂得白白胖胖的!”
他当时以为,做饭嘛,不就是把菜洗洗,切切,扔锅里炒一炒,能有多难?
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年轻了。
送走了姥姥和舅舅们,家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四个“留守儿童”——阎玉兰、阎奕奕、郁哲彦和晏朔,大眼瞪小眼地坐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
这个神圣而艰巨的任务,历史性地,落在了郁哲彦的肩上。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试图用一种轻松的语气来掩饰内心的慌乱,“都别这么看着我。不就是做顿饭吗?小菜一碟。你们就等着瞧好吧!”
他雄赳气昂地走进厨房,系上了那条和他气质格格不入的粉色卡通围裙,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的厨房“大”作战。
第一步,淘米煮饭。
这个他会。
他舀了三大杯米,倒进电饭锅内胆,学着姥姥的样子,加水,用手搅了搅,把淘米水倒掉。
然后问题来了。
水……要加多少来着?
他回忆了一下,姥姥好像是用手指来量的。他把自己的食指伸进锅里,水面刚没过米。
“好像少了点?”他自言自语,又往里加了一大杯水。
水面迅速没过了他的第一指节。
“嗯,应该够了。”他满意地点点头,盖上锅盖,按下了煮饭键。
第二步,准备炒菜。
他决定做一道最简单,也最经典的国民菜——番茄炒鸡蛋。
他从冰箱里拿出两个番茄,三个鸡蛋。
洗番茄。
切番茄。
这个过程还算顺利,虽然切出来的番茄块大的大,小的小,形状也千奇百怪,但好歹是切完了。
打鸡蛋。
他拿起一个鸡蛋,在碗边潇洒地一磕。
“啪!”
用力过猛,蛋壳碎裂,蛋清蛋黄混着碎蛋壳,流了他一手。
“靠!”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手忙脚乱地去洗手。
第二个,第三个,他吸取教训,小心翼翼地磕开,总算没再出洋相。
他拿起筷子,开始打蛋。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吗?要打到起泡,炒出来才蓬松。
他卯足了劲,手臂抡成了风火轮。
终于,万事俱备。
开火,倒油。
他学着大厨的样子,晃了晃锅,让油均匀地铺满锅底。
然后,他把打好的蛋液,“刺啦”一声,倒进了锅里。
一阵浓烟伴随着刺鼻的焦糊味,猛地从锅里窜了上来,瞬间充满了整个厨房。
“咳咳咳!”
郁哲彦被呛得连连后退,眼泪都流了出来。
油……油太热了!
他手忙脚乱地拿起锅铲,想要把锅里那坨迅速变成黑色的不明物体翻个面。
结果因为用力过猛,锅铲直接把那坨“黑饼”给捅了个对穿,滚烫的油星四处飞溅,有一滴不偏不倚地,正好溅在了他的手背上。
“啊!”
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正在客厅里看书的阎奕奕和阎玉-兰吓了一跳,赶紧冲进厨房。
“怎么了怎么了?”
她们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堪比灾难片的场景。
厨房里烟雾弥漫,能见度不足三米。
郁哲彦正举着一只手,呲牙咧嘴地对着手背吹气,上面是一个清晰的红点。
而锅里,那坨曾经是鸡蛋的东西,已经彻底碳化,正散发着一股令人绝望的焦糊味。
“我的妈呀……”阎奕奕忍不住笑出了声,但看到小舅舅那副惨兮兮的样子,又硬生生把笑憋了回去。
她赶紧打开抽油烟机,又把厨房的窗户推开,然后从冰箱里拿出冰袋,敷在郁哲彦被烫伤的手上。
“小舅,你这是在做饭,还是在炼丹啊?”她实在忍不住,吐槽道。
郁哲彦一脸的生无可恋。
“我……我忘了热锅冷油了……”他委屈巴巴地说。
这顿午饭,最终在阎奕奕的力挽狂澜之下,以一盘拔丝的番茄炒鸡蛋(郁哲彦的杰作),一盘清炒小白菜(阎奕奕的救援),和一个紫菜蛋花汤(同样是阎奕奕的手笔),宣告结束。
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
郁哲彦耷拉着脑袋,一口一口地扒拉着自己碗里那碗……夹生的米饭。
阎玉兰和阎奕奕母女俩,则努力地,试图从那盘黑乎乎的番茄炒蛋里,找出几块还能入口的番茄。
只有晏朔,从头到尾,面无表情。
他只吃阎奕奕炒的那盘小白菜,和喝汤。对于那盘惊世骇俗的番茄炒蛋,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这种无声的鄙视,比任何言语上的嘲讽,都更让郁哲彦感到挫败。
郁哲彦期期艾艾地把那盘拔丝番茄推到晏朔面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晏朔,你……你尝尝?”阎奕奕在一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晏朔面无表情地看了那盘菜三秒,然后夹起一块。在两人紧张的注视下,他缓缓放入口中,咀嚼,咽下。然后,他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用一种无比平静的语气评价道:“甜度适中,口感新颖,建议下次直接当饭后甜点上。”此话一出,郁哲彦彻底崩溃,而阎奕奕则笑倒在沙发上。晏朔看着这一片鸡飞狗跳,眼底深处,那片万年冰封的湖面,泛起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他发现,这种无聊的、充满了烟火气的吵闹,似乎……也不那么令人讨厌。
太丢人了!
他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一雪前耻!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接下来的几天,对于阎家的厨房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浩劫。
郁哲彦,这位新晋的“厨房杀手”,以一种惊人的毅力,和同样惊人的破坏力,不断地刷新着大家对他厨艺下限的认知。
他尝试做可乐鸡翅。
结果因为忘了看火,半锅可乐都烧干了,鸡翅的表面裹上了一层黑色的,宛如沥青般的不明物质。阎奕奕用筷子戳了戳,硬得像石头。
他尝试煲汤。
姥姥临走前特意给他买了一只老母鸡,让他炖给晏朔补身体。他把鸡、香菇、红枣、枸杞一股脑地全扔进砂锅里,加满水,开了小火,然后就跑到客厅去看球赛了。
等他闻到糊味再冲进厨房时,砂锅里的水已经烧干了一大半,锅底的鸡肉和药材牢牢地粘在了一起,散发着一股中药熬糊了的绝望味道。
晏朔坐在轮椅上,被阎奕奕推到厨房门口看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
“药渣。”
郁哲彦想死的心都有了。
最离谱的一次,是他试图挑战高难度的水煮肉片。
他信誓旦旦地跟阎奕奕说,这道菜他以前在餐馆里看大厨做过,流程他都记得。
结果,他在给肉片上浆的时候,错把淀粉当成了面粉。
于是在肉片下锅的一瞬间,整个锅里的汤,迅速变成了一锅黏黏糊糊的……面糊。
红油面糊里,漂浮着几片孤零零的白菜叶和几颗可怜的肉片。
那画面,诡异到让阎奕奕笑得差点断了气。
“小舅,你这是……水煮疙瘩汤吗?”
郁哲彦生无可恋地看着锅里那坨红色的不明物体,默默地拿起锅盖,盖上了他所有的雄心壮志。
“我不干了!”他把锅铲往灶台上一扔,悲愤地宣布,“从今天起,谁爱做饭谁做!老子不伺候了!”
“不行。”
沙发上,那个一直沉默的男人,突然开口了。
晏朔甚至没有抬眼,他翻了一页手里的书,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答应过姥姥。”
“我……”郁哲彦瞬间语塞。
“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阎奕奕在旁边添油加醋,学着晏朔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说。
郁哲彦看着这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气得差点吐血。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照顾一个伤员,而是在伺候一尊大神,旁边还跟了个专门给自己添堵的小神仙。
这日子,没法过了!
但咆哮归咆哮,到了饭点,郁哲彦还是会认命地系上他那条粉色围裙,重新走进那个让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厨房。
他发现,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在晏朔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冰冷眼神,和外甥女那不加掩饰的嘲笑面前,竟然变得越来越不值一提。
甚至,他开始觉得,每天看着他们吃下自己做的那些“黑暗料理”时,脸上那精彩纷呈的表情,也成了一种别样的乐趣。
而阎玉兰,则成了这场厨房闹剧里,最开心的观众。
她每天看着弟弟在厨房里手忙脚乱,鸡飞狗跳,听着女儿毫不留情的吐槽和晏朔那偶尔冒出来的、一针见血的毒舌点评,脸上总是挂着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家里的气氛,因为这场啼笑皆非的厨房“大”作战,变得前所未有的鲜活和热闹。
那场绑架案留下的阴影,似乎也在这一片充满了烟火气的喧闹中,被冲淡了许多。
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和打击之后,郁哲彦的厨艺,终于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爬行着。
他终于学会了煮饭时水和米的正确比例。
他终于分清了盐和糖,生抽和老抽。
他甚至在阎奕奕的远程指导和晏朔的“精神压迫”下,成功地做出了一盘色香味(至少有两样)俱全的……青椒肉丝。
当他把那盘肉丝没有发黑,青椒还保持着翠绿的菜端上桌时,他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
他觉得自己完成了一项足以载入史册的伟大成就。
***
下午三点,正是暑气最盛的时候。
阎奕奕正趴在客厅的茶几上,跟一道复杂的物理题死磕。
晏朔则靠在沙发上,捧着一本厚厚的,封面是全英文的法律专业书籍,看得入神。
有时候实在看不过去,晏朔也会出言点拨一下钻进了牛角尖的阎奕奕,晏朔他看着那个被自己一句话点通,立刻兴奋地拿起笔开始演算的女孩,她专注时,眉头会微微蹙起,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解开谜题的、纯粹的光芒。晏朔发现,他很喜欢看她这副样子。比她咋咋唬唬地挥舞拳头时,更吸引人。他嘴上说着“基础知识不牢固”,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她的领悟力极高,一点就透。这种智力上的碰撞,让他产生了一种久违的、近乎愉悦的感觉。
门铃响起的时候,郁哲彦正在厨房里,哼着小曲,研究着晚上是做红烧排骨还是糖醋里脊。
“谁啊?这大热天的。”郁哲彦擦了擦手,走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皮肤被晒得有些黝黑,但眉眼间透着一股沉稳和威严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手里提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额头上带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的目光越过呆若木鸡的郁哲彦,投向了客厅。
当他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女儿时,那双总是带着几分严肃的眼睛里,瞬间涌起了无比复杂的情绪。
有担忧,有后怕,有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深沉的喜悦。
“爸!”
阎奕奕听到动静,一抬头,看清了来人,惊喜地叫出了声。
她丢下笔,像只小燕子一样,飞奔过去,一头扎进了男人的怀里。
“爸!你回来啦!”
这个男人,正是出差了将近两个月,刚刚才从国外回来的,这个家的顶梁柱——阎卫东。
阎卫东紧紧地抱着怀里失而复得的女儿,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那颗在飞机上悬了一路的心,直到此刻,感受到女儿温热的体温,听到她带着哭腔的欢呼,才终于重重地落回了实处。
“回来了,爸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哽咽,他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着女儿的背,仿佛是在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天晚上,阎卫东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无比丰盛的接风宴。
他的厨艺,和他沉稳内敛的性格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大开大合的豪迈。红烧肉肥而不腻,辣子鸡香辣过瘾,清蒸鱼鲜嫩弹牙。每一道菜,都充满了浓郁的家常味道,和他对这个家深沉的爱。
郁哲彦在旁边给他打下手,看着姐夫那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再想想自己这几天的鸡飞狗跳,内心受到了成吨的暴击。
原来,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比人和狗都大。
饭桌上,气氛温馨而热烈。
阎卫东没有立刻追问之前发生的事,他只是不停地给妻子和女儿夹菜,看着她们把饭菜吃下去,那颗悬着的心,才算真正踏实了一点。
他的目光,也多次落在那个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身上。
他从女儿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已经知道了这个名叫晏朔的少年,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何等重要的角色。
这是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几岁的孩子,但那双眼睛里的冷静和深沉,却完全不像一个少年人该有的。
“晏朔是吧?这次,真的多谢你了。”阎卫东举起酒杯,无比郑重地对他说,“叔叔敬你一杯。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晏朔看了他一眼,也默默地端起了面前的茶杯,与他隔空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没有多余的话,但彼此都明白其中的分量。
晚饭后,阎卫东支开了妻子和郁哲彦,单独把阎奕奕叫到了书房。
书房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阎卫东没有坐下,他只是站在书桌前,看着自己的女儿。
“奕奕,现在,可以跟爸爸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他的声音很平静,但那双眼睛里,却酝含着风暴。
阎奕奕知道,这一关,她躲不过去。
她也没有想过要隐瞒。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用一种尽可能客观、冷静的语气,从头到尾,完整地叙述了一遍。
她讲了小舅舅是如何被高利贷缠上,讲了自己是如何发现不对劲,又是如何“病急乱投医”地找到了方通。
她讲了晏朔是如何出现,用他那独特的方式,提供了关键的线索。
她也讲了,自己是如何在方建国所长的远程指挥下,强忍着恐惧,配合警方稳住家人,为他们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她的叙述,和之前对小舅舅说的版本大同小异,依旧巧妙地将自己隐藏在“信使”和“参与者”的位置上,把最大的功劳,推给了警方和晏朔。
但阎卫东是谁?
他是在国企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见识过无数风浪和人情世故的男人。他从女儿这番看似天衣无缝的叙述里,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些被她刻意淡化的,最惊心动魄的细节。
当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在面对家人可能被绑架的巨大恐惧时,她没有崩溃哭喊,而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寻求最专业的帮助。
当她在电话里,与一个身居高位的公安局所长对话时,她能保持清晰的逻辑和准确的表达。
当她在最后关头,面对即将失控的舅舅和濒临崩溃的母亲,她敢用“我跟你一起去”这样决绝的方式,将所有压力都扛到自己肩上。
这需要何等的勇气、智慧和心理素质?
阎卫东听着听着,眼眶就红了。
他高大的身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想象着,在他远在异国他乡,对家里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的时候,他这个在他眼里还是个孩子的女儿,独自一人,承受了多么巨大的恐惧和压力。
他走上前,一把将女儿紧紧地,紧紧地搂进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奕奕……是爸爸不好,爸爸没有保护好你们……”
这个在单位里说一不二,无论遇到多大困难都从未皱过一下眉头的男人,此刻,声音里却带上了浓重的哭腔。
那是深入骨髓的后怕,和对女儿无尽的心疼与愧疚。
“不怪你,爸。”阎奕奕反手抱住父亲,把脸埋在他宽阔厚实的胸膛里,感受着那熟悉而又令人安心的气息,“都过去了。我们都好好的。”
父女俩在书房里,相拥了很久很久。
等情绪平复下来,阎卫东才擦干眼角的泪,他看着女儿那张虽然还带着几分稚气,但眉宇间已经有了几分坚毅的脸,心里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奕奕,你长大了。”他说,“长成了一个……能保护家人的大人了。”
他为女儿的成长感到骄傲,但更希望,她永远都不要有需要她如此“成长”的机会。
他宁愿她永远是那个会因为考试没考好而哭鼻子,会因为想买一个新航模而跟他撒娇的小女孩。
从书房出来,阎卫东没有立刻去休息。
他看到妻子阎玉兰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一部无聊的电视剧,但眼神却是放空的。
桌上的电视嘈杂地响着,她却像完全没有听见。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衣角,那是一个她从少女时代就有的,一紧张就会出现的小动作。
“玉兰。”阎卫东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轻轻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阎玉兰像是被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颤,才回过神来。
“卫东?你……你们谈完了?”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嗯,谈完了。”阎卫东看着她苍白的脸,和那双写满了惊惶不安的眼睛,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他知道,“黑狐”事件虽然过去了,但留在妻子心里的那道伤疤,却远没有愈合。
那份恐惧,已经成了她灵魂深处的一片阴影,让她变成了现在这样一只惊弓之鸟。
“玉兰,”他握紧了妻子的手,用一种无比温柔,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说,“你受苦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一道温暖的洪流,瞬间冲垮了阎玉兰用微笑和若无其事构筑起来的所有伪装。
她的眼泪,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任由泪水无声地浸湿衣襟。
那是积压了太久的,无处诉说的恐惧、委屈和后怕。
阎卫东什么也没说,他只是伸出另一只手,将妻子紧紧地搂进怀里,任由她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肩膀。
他知道,她需要宣泄。
等妻子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阎卫东才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柔声说道。
“玉兰,我跟单位请了年假,有一个月。我们出去走走吧。”
阎玉兰抬起泪眼朦胧的脸,不解地看着他。
“就我们俩。”阎卫东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去那些热闹的地方,我们就去海边,或者去山里。找个安静的地方,每天看看日出日落,听听海浪鸟鸣。我哪儿也不去,就陪着你。”
他知道,妻子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语言上的安慰,而是陪伴。是那种能让她感到绝对安全的,毫无保留的陪伴。
他要用这种方式,一点一点地,将她从那片恐惧的阴影里,重新拉回到阳光下。
阎玉兰看着丈夫那双写满了心疼和坚定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想说“可是奕奕……”,但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知道,丈夫的这个决定,不容拒绝。
也无法拒绝。
她靠在丈夫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窗外的夜色,深沉而温柔。
这个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风波的家,正在以它自己的方式,开始一场漫长而温暖的自我疗愈。
第二天,阎卫东就宣布了这个决定。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的,就是阎奕奕。
“去吧妈!你跟爸好好出去玩一趟,什么都别想!”她抱着妈妈的胳膊,脸上是灿烂的笑容,“家里有我跟小舅呢,你们就放心吧!再说了,我小舅现在的厨艺,可是今非昔比,保证饿不着我们!”
郁哲彦在一旁听了,立刻挺起了胸膛,一脸的骄傲。
虽然他拿手的菜,依旧只有那一道青椒肉丝和番茄炒蛋。
阎玉兰看着女儿脸上那明媚得不含一丝阴霾的笑容,又看看丈夫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心里最后一点顾虑,也彻底放下了。
她知道,她的女儿,已经真正长大了。
而她的丈夫,永远是她最坚实的依靠
阎卫东和阎玉兰踏上了前往海滨城市的旅途。
偌大的家里,就只剩下了阎奕奕、郁哲彦,和晏朔这三个“留守儿童”。
当家的重任,再一次,历史性地,毫无悬念地,落在了郁哲彦的肩上。
这一次,面对着阎奕奕和晏朔那两双带着几分戏谑和审视的眼睛,郁哲彦深吸一口气,系上他那条粉色围裙,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悲壮。
“看什么看!”他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吼道,“今天晚上,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厨房‘大’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