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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第十六章晨雾中的窥探
      时间悄无声息地滑入八月初。
      这座小城也进入了一年中最鼎盛的酷暑,空气被太阳炙烤得滚烫,连风都带着灼人的热浪。晏朔身上的石膏,终于在七月底的最后一天被彻底拆除。
      拆掉石膏的那天,郁哲彦表现得比晏朔本人还要兴奋。他一大早就开着那辆桑塔纳,把晏朔拉到医院,全程像个老妈子一样前前后后地张罗。当医生用专业的小电锯割开石膏,露出晏朔那虽然清瘦但肌肉线条依旧清晰的小腿和手臂时,郁哲彦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
      “好了!终于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个自由人了!”他用力拍着晏朔的肩膀,满脸都是“我终于完成了组织交给我的艰巨任务”的自豪感。
      晏朔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活动了一下还有些僵硬的关节,没有说话。但阎奕奕注意到,他那总是紧绷的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一丝。
      身体的痊愈,也意味着“晏教官”的正式上岗。
      自从立下要考华夏刑事警察学院的宏伟目标后,阎奕奕就彻底变成了一个打了鸡血的战斗陀螺。她给自己制定了详细到变态的暑期学习和锻炼计划,每天雷打不动地执行。
      而晏朔的康复,则将她的训练强度,直接提升到了一个堪称“地狱”的级别。
      他不再仅仅是那个坐在沙发上,动动嘴皮子进行毒舌点评的“理论派”。他成了一个真正的,冷酷无情的魔鬼教官。
      每天清晨五点半,天还只是蒙蒙亮,阎奕奕和郁哲彦就会被晏朔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从床上拖起来。
      训练地点依旧是滨河路。
      但训练内容,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除了最基础的五公里长跑,晏朔还给他们加入了核心力量、反应速度和基础格斗的训练。
      “马步。膝盖和脚尖在一条直线上,腰背挺直,手放在腰间。坚持半个小时。”
      清晨的河堤上,晏朔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运动服,双手抱胸,像一尊冰冷的雕塑,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龇牙咧嘴,汗如雨下的“学员”。
      阎奕奕咬着牙,双腿抖得像筛糠,汗水顺着她的脸颊和脖颈,大颗大颗地往下淌,很快就浸湿了胸前的T恤。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不服输的倔强。
      而她旁边的郁哲彦,则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不……不行了……晏朔,我腿要断了!我感觉我的膝盖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他哀嚎着,整个人都快要坐到地上去了。
      晏朔甚至懒得看他一眼,声音冷得像冰碴。
      “断不了。人的潜力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尤其是求生的时候。”
      “这跟求生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要去打仗!”郁哲彦悲愤地控诉。
      “你被‘黑狐’的人堵在巷子里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句话?”晏朔终于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一句话,就把郁哲彦所有的哀嚎都堵了回去。
      他只能苦着一张脸,继续抖着腿,在心里把晏朔骂了一万遍。
      半个小时的马步,仅仅是开胃菜。
      接下来,是更令人绝望的空击训练。
      “出拳!腰部发力,转胯,送肩!你们这是在打拳还是在挥手帕?”
      “腿抬高!鞭腿不是让你们去扫地!郁哲彦,你那条腿是假肢吗?再高一点!”
      晏朔的指导,精准,简练,而且充满了毫不留情的毒舌。他会亲自示范每一个动作,那动作标准得像是教科书里的分解图,充满了简洁而致命的力量感。
      然后,他会让阎奕奕和郁哲彦重复练习几百遍。
      几天下来,阎奕奕还好,她虽然累得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但第二天早上依旧能靠着那股强大的意志力爬起来。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着惊人的变化。她的呼吸变得更绵长,核心力量更稳定,甚至连以前拧不开的罐头瓶盖,现在都能轻松拧开了。
      而郁哲彦,则彻底成了一个行走的怨念集合体。
      他每天都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大卡车反复碾压过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他不止一次地在半夜,试图偷偷爬起来把晏朔的闹钟关掉,但每次都会被那个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的男人抓个正着。
      “想偷懒?”
      “不……不是,我就是起来上个厕所。”
      “哦,上厕所需要顺便把我的闹钟揣兜里?”
      在晏朔那冰冷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神逼视下,郁哲彦只能落荒而逃。
      除了身体上的“折磨”,阎奕奕也没有放松对专业知识的学习。
      “黑狐”事件之后,她和方通的联系变得比以前更加频繁了。她会以“为考警校做准备”为由,向方通打听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
      比如,警察在审讯的时候,会用到哪些心理学技巧?
      比如,在追踪一个嫌疑人的时候,如何才能不被发现?
      比如,一个案子从立案到侦破,大概需要经过哪些流程?
      方通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他虽然自己只是个半吊子,但他有一个当派出所所长的爹啊!他会把他从父亲那里听来的一知半解,添油加醋地,当成自己的英雄事迹一样讲给阎奕奕听。
      “我跟你说啊奕奕,上次我们所里抓那个连环盗窃犯,那家伙可狡猾了!他每次作案都戴手套,从不留下任何指纹。我爸他们查了好久都没头绪。后来你猜怎么着?还是我爸厉害,他从监控里发现,那家伙虽然戴着手套,但他有个习惯,就是喜欢用小指去按电梯按钮!就这么一个细节,我爸就让人去查全市所有有前科,并且左手小指有伤疤的人!结果你猜怎么着?一下就给锁定了!”
      电话这头,阎奕奕一边听,一边飞快地在本子上记着笔记,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而客厅的沙发上,晏朔依旧捧着他那本厚厚的英文原版书,看似看得入神,但那微微竖起的耳朵,却出卖了他。
      等阎奕奕挂了电话,一脸崇拜地感叹“方叔叔太厉害了”的时候,他会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愚蠢的推理。如果罪犯没有前科,或者他只是单纯的洁癖呢?这种依靠巧合和运气的破案方式,不值一提。”
      阎奕奕的崇拜之情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她不服气地反驳:“那你说该怎么办?”
      晏朔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
      “扩大排查范围,调取案发地周边所有商铺和交通卡口的监控,对嫌疑人的体貌特征、行动轨迹、作案频率进行数据建模,从海量信息中找出他的行为规律。犯罪,尤其是连环犯罪,必然会形成一种惯性。找到这个惯性,就能找到他的人。”
      他说的这些,什么“数据建模”、“行为规律”,对这个时代的阎奕奕来说,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
      但她却敏锐地感觉到,晏朔说的,才是更接近真相本质的东西。
      她看着这个浑身都充满了谜团的男人,心里的好奇和探究,变得越来越浓。
      ***
      这天清晨,又是五点半。
      闹钟准时响起。
      阎奕奕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她洗漱完毕,换好运动服,走出房间,却发现客厅里只有晏朔一个人。
      他已经穿戴整齐,正在慢条斯理地喝着水。
      “小舅呢?”阎奕奕奇怪地问。
      “不知道。”晏朔放下水杯,“可能昨天晚上和他的狐朋狗友出去鬼混,乐不思蜀了。”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阎奕奕皱了皱眉,走到郁哲彦的房门口,敲了敲门。
      “小舅!起床了!再不起床要迟到了!”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她又加重力道敲了几下,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小舅!”她有些不耐烦地直接推开了门。
      一股浓重的酒气和外卖烧烤的味道,混合着男人没洗澡的汗味,扑面而来,熏得她差点当场去世。
      房间里一片狼藉,电脑还亮着,屏幕上是某个游戏的登录界面。而郁哲彦,则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像一头死猪,嘴里还发着轻微的鼾声。
      阎奕奕的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她就知道!
      这个家伙,稍微放松一点,就立刻原形毕露!
      她走上前,一把掀开他的被子,就想把他从床上薅起来。
      “算了。”
      身后传来晏朔冷淡的声音。
      阎奕奕回头,看到他正倚在门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烂泥扶不上墙。让他睡吧。”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
      “今天就我们两个。没有他拖后腿,正好可以试试你的极限在哪里。”
      阎奕奕看着小舅舅那副不争气的样子,气得牙痒痒。但晏朔的话也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她狠狠地瞪了床上那头“死猪”一眼,转身,跟上了晏朔的脚步。
      清晨的滨河路,笼罩在一片乳白色的薄雾之中。
      河水静静地流淌,远处的建筑和树木,在雾气中都变成了模糊的剪影,像一幅写意的水墨画。
      空气湿润而清凉,带着河边特有的水草和泥土的气息。
      因为郁哲彦的缺席,今天的晨练,只有阎奕奕和晏朔两个人。
      气氛,也和往常截然不同。
      没有了郁哲彦在一旁插科打诨的吵闹,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晏朔跑在前面,他的速度并不快,但节奏却异常稳定,像一个精准的节拍器。他的呼吸绵长而均匀,仿佛这五公里的距离对他来说,不过是散步而已。
      阎奕奕跟在他身后,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试图跟上他的节奏。
      少了郁哲彦这个“参照物”,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晏朔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晨雾笼罩了整个河岸,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同步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一前,一后。一呼,一吸。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阎奕奕看着前方那个挺拔而沉默的背影,他像一把破开晨雾的利刃,稳定而充满力量。她第一次觉得,跟在他身后,有一种莫名的心安。而晏朔,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那略显急促但极力保持平稳的呼吸,他放慢了一点脚步,将自己的节奏调整到她能勉强跟上的频率。这个动作极其细微,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迁就”。
      她已经拼尽了全力,累得心肺都快要炸开,但前面那个身影,却始终保持着一个让她望尘莫及的,不远不近的距离。
      跑完五公里,阎奕奕感觉自己整条命都快没了。她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下巴上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水印。
      “休息三分钟。”晏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依旧是那副没有感情的调调,“然后开始对练。”
      “还……还练?”阎奕奕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不然呢?你以为我大清早陪你出来是过家家?”晏朔瞥了她一眼,“还是说,你觉得你现在这点三脚猫的功夫,真的能考上警校?”
      阎奕奕被他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只能咬着牙,用三分钟的时间,强迫自己恢复体力。
      所谓的对练,其实就是单方面的“挨打”。
      晏朔让她攻击自己,而他只防守,不还手。
      “用力。”
      “太慢了。”
      “你的下盘像棉花一样,我一根手指就能推倒你。”
      “攻击我的眼睛,喉咙,下阴。这些才是人体的要害。你往我胸口上打,是想给我捶背吗?”
      他的点评,依旧毒舌,依旧毫不留情。
      阎奕奕一开始还因为男女有别而有些放不开手脚,但很快,她所有的顾忌,都在晏朔那冰冷的眼神和嘲讽的语气中,被击得粉碎。
      她开始拼尽全力,用上自己学到的所有招式,拳打,脚踢,肘击……像一只被激怒了的小豹子,疯狂地向他发起攻击。
      然而,她所有的攻击,都像是打在了空气里。
      晏朔的防守,简直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铁壁。他的动作幅度极小,每一次的格挡和闪避,都精准到了毫米级别,仿佛经过了无数次的计算,总能用最小的力气,化解掉她最猛烈的攻击。
      有一次,阎奕奕一个虚晃,右拳佯攻他的面门,左腿则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闪电般地踢向他的下盘。
      这是她这几天自己琢磨出来的组合技,她觉得就算不能得手,至少也能让晏朔狼狈一下。
      然而,就在她的脚尖即将踢中他小腿的瞬间,晏朔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一侧,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她的攻击。同时,他的左手闪电般地探出,精准地抓住了她的脚踝。
      阎奕奕只觉得脚踝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她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啊!”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和大地亲密接触的疼痛。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她跌入了一个坚硬而滚烫的胸膛。
      一只手臂,像铁箍一样,牢牢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下坠的趋势瞬间止住。
      淡淡的,混合着汗水和青草味道的男性气息,瞬间包裹了她的所有感官。
      阎奕奕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僵硬地睁开眼,看到的是晏朔那近在咫尺的,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和那微微滚动的喉结。
      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运动服,坚硬得像石头,心跳沉稳而有力,一声一声,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反应太慢,破绽太大。”
      晏朔的声音,带着一丝运动后的沙哑,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起一阵细小的,战栗的电流。
      当他闪电般出手,将她揽入怀中的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晏朔闻到了一股混杂着洗发水清香和少女汗水的、温热的气息,怀里的身体柔软得不像话,与他习惯的坚硬和冰冷截然不同。他的手臂本能地收紧,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悸动从接触的皮肤传来,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让他的心跳,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不受控制的失序。而阎奕奕的大脑则一片空白。她跌入的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一个坚硬滚烫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以及手臂上传来的、不容抗拒的力量。那不是小舅舅那种带着玩闹的搂抱,而是一种纯粹的、充满了男性荷尔蒙的掌控。她的脸“轰”的一下,烧了起来,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她猛地推开他,手忙脚乱地站稳身体,连退了好几步,才和他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
      “我……我知道了!”她结结巴巴地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晏朔看着她那副像受惊兔子一样的表情,和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根,眼神深处,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重新摆好了防御的架势。
      “继续。”
      而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一棵巨大的香樟树后面,有一双阴鸷的眼睛,已经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
      晏晨的心情很不好。
      他昨天晚上在“皇朝”KTV和几个朋友玩了个通宵,喝了不知道多少酒。早上出来的时候,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他本想直接打车回自己那个豪华的单身公寓补觉,但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就走到了这条滨河路上。
      他爸,晏鸿志,不止一次地跟他说起过,他那个同父异母的,所谓的大哥晏朔,小时候就住在这附近。
      晏晨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大哥,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有好奇,有不屑,但更多的是一种根植于血脉深处的嫉妒和敌意。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只是个私生子。虽然他爸给了他最优渥的生活,让他从小就锦衣玉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他的心里,始终有一根刺。
      那根刺,就是晏朔。
      他听他爸那些手下的人说过,那个晏朔,才是老爷子当年最看重的孙子。他聪明,冷静,手段狠辣,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非凡的天赋。如果不是当年出了那件事,现在跟在他爸身边,继承这一切的,根本轮不到他晏晨。
      所以,当他听说晏朔回国了,并且在回来之后,就处处和他爸作对,甚至间接导致了“黑狐”的覆灭时,他心里是幸灾乐祸的。
      他觉得,他爸终于遭报应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从来没把他当回事的晏朔,也终于从神坛上跌落,变成了一个需要东躲西藏的丧家之犬。
      他今天来这里,本只是想看看那个男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满足一下自己阴暗的窥探欲。
      却没想到,竟然会有如此意外的收获。
      当他在晨雾中,第一眼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身影,和他爸书房里那张老旧照片上的少年,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高了,更冷了,身上那股子拒人于千里的气场,也更强大了。
      晏朔!
      竟然真的是他!
      晏晨的心脏,瞬间狂跳起来。他下意识地,就躲到了那棵香樟树的后面。
      他看着晏朔和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孩在晨练。
      他看着他们跑步,看着他们对练。
      他看着女孩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兽,一次又一次地向晏朔发起攻击,又一次又一次地被他轻松化解。
      他看着晏朔在最后一刻,伸手揽住那个快要摔倒的女孩,将她带入怀中。
      那个画面,在晨雾的柔光下,竟然带着一种刺眼的,他从未见过的温情和暧昧。
      晏晨的眼睛,瞬间就眯了起来,里面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原来,他躲在这里,不是因为落魄,而是在这金屋藏娇,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嫉妒和愤怒的火焰,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他决定,要跟上去看看。
      他要看看,这个所谓的“大哥”,到底藏身在哪个老鼠洞里。
      他悄无声息地,像一个幽灵,远远地吊在他们身后。
      他利用晨雾和路边的行道树作为掩护,将自己的身形完全隐藏在阴影里。他的跟踪技巧,都是从小跟着他爸身边那些保镖学来的,专业而老练。
      他看着他们穿过滨河路,拐进了一条老旧的巷子。
      巷子两边,都是些上了年头的老式居民楼,墙皮斑驳,阳台上晾着五颜六色的衣物,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气息。
      这和他住的那个高档小区,简直是两个世界。
      晏晨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原来,所谓的“晏家大少”,现在就住在这种破地方。
      他看着晏朔和那个女孩,走进了一栋看起来最破旧的单元楼。
      他在楼下停住脚步,没有再跟上去。
      他抬头,看着那栋楼的窗户。很快,他就看到,五楼的一扇窗户亮起了灯。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窗前。
      是那个女孩。
      找到了。
      晏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的,残忍的光芒。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而威严的男人声音。
      “爸,”晏晨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兴奋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我找到他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轻笑。
      “哦?在哪儿?”
      “滨河路旁边的一个老家属院里。”晏晨舔了舔嘴唇,声音里带着一丝恶意,“而且,他还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跟了个挺漂亮的小姑娘。看起来,关系不一般啊。”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
      良久,那个男人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只是这一次,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晏晨从未听过的,复杂难辨的意味。
      “是吗……那就有意思了。”
      “爸,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我带几个人过去,把他‘请’回来?”晏晨迫不及-待地问。
      “不。”男人的声音斩钉截铁,“不要打草惊蛇。你先回来。这件事,我自有安排。”
      “可是……”
      “没有可是!”男人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按我说的做!”
      晏晨的心一颤,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是,爸。”
      挂了电话,晏晨抬头,最后看了一眼五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眼神阴鸷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晏朔……
      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
      阎家。
      一场关于“早餐到底应该吃什么”的激烈辩论,正在客厅里上演。
      “吃面!我昨天刚从超市买了新的挂面!”刚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脸上写满了愧疚的郁哲彦,高高举着手里的挂面,试图将功补过。
      “不要!我要喝粥!我昨天晚上就泡好米了!”阎奕奕毫不退让,她刚冲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
      两个人谁也不服谁,眼看就要从“文斗”升级成“武斗”。
      “闭嘴。”
      沙发上,一直沉默的晏朔,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
      “会做吗?”他先是看了一眼郁哲彦。
      郁哲彦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气势弱了三分。
      “应该……会吧?不就是水开了下面条吗?”
      晏朔又看了一眼阎奕奕。
      “你会熬粥?”
      “当然!我熬的皮蛋瘦肉粥,可好喝了!”阎奕奕一脸骄傲。
      “那就一起做。”晏朔做了最终裁决,“他煮面,你熬粥。谁做得难吃,谁负责洗碗。”
      这个提议,瞬间点燃了两个人的胜负欲。
      “行!一言为定!”
      “谁怕谁!”
      两个人像两只斗鸡,雄赳气昂地冲进了厨房。
      很快,厨房里就传来了一阵兵荒马乱的交响曲。
      “哎呀!我的粥要溢出来了!”
      “靠!水怎么还不开!”
      “小舅你别把你的口水喷我锅里!”
      “你才喷了!这是汗!”
      晏朔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吵闹声,摇了摇头,重新拿起了书。
      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充满了烟火气的,吵闹的,鲜活的日常。
      甚至,有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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