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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庄周梦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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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新衣服做出来了,夫人让小的来叫您过去呢!”
杨烁凌正在看书,听到这话便抬起了头:“行,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那个来传话的下人退了出去。杨烁凌则是将手上的书收好才起身。
他已经开始研究起了磨镜片的事,现在是想在书中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用到的东西。
为了防止杨廷知道以后说他不务正业,杨烁凌觉得自己还是谨慎些好。
走在路上,他闻到一股香味,便知道家里开始炸丸子了。
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两天炸丸子的时候,他总会算好时间,在丸子刚出锅没多久便拿来塞到嘴里。肉香和油香弥漫在口腔中,还有刚刚出锅的酥脆感,让他忍不住想再吃一个。
当然这个机会一锅顶多只有一次,因为这个时候负责炸丸子的厨子就会发现他,然后将他请出去。
若是被杨大人知道了,还要被说两句。而每当这个时候,徐氏便会来护着他。
但也正是这种偷偷摸摸干坏事的感觉,让这个丸子的口味更上了一层楼。
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笑了笑。
现在他可就不能这么做了。这个朝代对于成熟的要求真是很早呐,他不能像前世那样十八九岁了还在厨房等着丸子出锅。
他加快了脚步,很快便到了徐氏那里。
“娘,凌儿来了。”杨烁凌简单行礼。
“快过来快过来,试试你的新衣服。”
杨烁凌从徐氏手中接过衣服一看,正是今年京中的时兴款。淡蓝色的衣服配上白色的花纹,正是杨烁凌喜欢的配色。
他在下人的伺候下换上新衣,走到徐氏面前。
“吾儿甚美也。”徐氏拉着杨烁凌,反复看着,怎么看怎么满意,“也不知道最后会便宜哪家姑娘。”
“哈哈,”杨烁凌还从未考虑过这类事,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笑了两声,“那个,娘,我刚刚在读书,就换了衣服先回去了啊。”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拿出了一个镜片。
这个镜片他之前已经磨过许多天,已经有了凸透镜的意思,杨烁凌估摸着今天就能把它磨好。
焦距什么的先不要紧,自己做着玩,能看远些就行。
“在干什么呢?”
杨烁凌正在专注着自己手上这块玻璃镜片,后边冷不丁地炸出一个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让他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爹……”杨烁凌心虚地笑了两声,“我在试着……做点东西。您怎么找过来了?”
“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想起了你之前说过你想学笛子,”杨廷将手上的竹笛给了他,“今天给你买回来了。”
杨烁凌这才想起来前几天他确实提过一嘴,没想到他爹居然还记住了。
“谢谢爹!”杨烁凌笑道。
“你这是要做什么?”
杨烁凌便将那天出去时发生的事情,还有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杨廷。
“原来如此,”杨廷点了点头,“不过,你是如何知道这么个东西的?”
这个问题杨烁凌本可用“之前在书上看到过”来糊弄过去,可他却没有这么说。
“爹,”杨烁凌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之前做过一个梦。”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说这些,但他却觉得自己再不说,精神就要出问题了。
看到杨烁凌那个认真的表情,杨廷鼓励道:“你说,我会听你说完。”
“谢谢爹,”杨烁凌笑了笑,“这个梦是很久很久之前做的,那个时候我似乎还在我娘的肚子里。”
“我在那个梦里生活了十九年,梦里的世界很美好。虽然其中的许多细节已经随着时间淡忘,但有很多事情我是忘不掉的。”
“比如这水晶镜片这么磨,可以有……很好玩又奇特的效果。”杨烁凌摩挲着手中的镜片,“比如我从未学过类似于《九章算术》的书,却在国子监第一次考试便拔得头筹。包括我突然想学的笛子。这些都是我在梦中学到过的。”
“爹,”杨烁凌认真地看着杨廷,“我一直将那些内容当作我的前世。可是有时我会恍惚,到底哪个是真的我?究竟是那十九年是我的梦,还是这十四年?”
路上炸丸子想到的一系列事情便再次让他陷入恍惚。而重复的工作最容易让大脑胡思乱想,刚刚一个人在这里磨镜片时,杨烁凌便在想这些事情。
杨烁凌说完后,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是杨廷有些生气的声音:“凌儿。”
“爹?”杨烁凌有些疑惑。
“你说的那些,是真是假我无法知道。”杨廷虽然有些生气,但并未冲他发火,“但是我知道的是,你是我儿子,是你娘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是在全家人的宠爱中长大的,是被花了心思培养的。有很多人爱着你,你却说着这些庄周梦蝶的话……让我有些生气。”
“以后不许再说这些,否则我就要揍你了。”杨廷又看了看杨烁凌手里的镜片,“你要磨那就磨吧,注意别伤到自己就行。”
“是。凌儿明白。”杨烁凌答应道。
又过了些时间,杨烁凌对手上的凸透镜终于还算满意。他捏着那块镜片,对着阳光,内心充满骄傲的同时,也终于解开了这个在他心中存在了很久的心结。
既然他现在无法回到前世,那便不用想那么多,专心活好当下就是最好的。
他给黄乾羽写了封信,说了他的新衣服及镜片的情况,还有他新拿到的笛子。
今年的金陵城很冷,外面竟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林苏阳坐在那里,一只手拿着信,另一只手抓着茶杯,却忘了喝茶。
他现在在内心无比庆幸那天及时赶上,没能将杨烁凌拱手让给湘王。
写回信的纸笔安喜已为他准备好。林苏阳拿起笔,也想写两件自己的新衣服给杨烁凌。
今天,他的新衮服刚刚送过来,形制与去年并未有什么变化,只是比量着他的身材做大了些。
林苏阳非常希望第二年送来的衮服能在形制上发生些变化。
只是他的信上并写不了衮服,只好随手写了两件他喜欢的常服。
写完回信后,他便又开始忙碌起来。
临近新年,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尤其是除夕夜的家宴,他总是隐隐有些担忧。
他那天不仅迎接了他的湘王堂兄,还迎接了他的鲁王三叔。
而鲁王过年献上的礼物,林苏阳也是见过的。与前几年相比,鲁王今年的礼物简单了许多,似是手头不甚宽裕的样子。
不过林苏阳清楚鲁王这个人,在自己的利益方面绝对不会吃亏。所以若是真的手头紧张,早就向他父皇卖惨了。
而且林苏阳直觉他这个三叔很有野心,不想安于一隅,处处提防着他,免得沾上什么不该沾的东西。
所以在家宴上,鲁王定不是省油的灯。
……
“来,皇兄,我们再干一杯!”
林苏阳看着喝得醉醺醺的林钦,又看了看脸色通红,明显微醺的父皇,瞬间感觉自己的眼睛是假的。
林钰之前便下令让让其他的人都散席了,只剩下林苏明、林苏阳、鲁王林钦和鲁王世子林海言。
而林钰和林钦一直在喝酒。
林苏阳感到十分困惑,这两个人今天怎么回事?
“皇兄啊,”林钦打了个酒嗝,开口道,“那山东知府还真是个…嗝…不管事的……”
“此话怎讲?”林钰两眼微眯,用手撑着头。
“上次黄河决堤的时候,刚好有海寇来犯,”林钦语速很慢,“从安置百姓到抵挡海寇,全都是我鲁王府帮忙的!”
“鲁王府的…嗝…所有自卫军,都是刚打跑海寇,就又去黄河边上帮着筑堤了……”
“不过那群丘八居然敢抱怨拿到的钱不值得他们干这么多事……真是有负皇恩……”
“臣弟当时就把他们教训了一顿。”
“若是你觉得辛苦,也可直接回金陵,朕养个弟弟还是不成问题的,”林钰似笑非笑,“那边的话,朕再派些官员去便好……”
“皇兄这不是说笑了吗……”
“父王!”鲁王世子林海言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将林钦的一条胳膊搭在他的肩上,“您都醉成这样了,我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同时他又对着林钰说道:“失礼了,皇叔,那我与父王便先告辞了。”
林钰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走出皇宫,林钦被林海言和鲁王侍卫帮忙给抬上了马车。
“爹!我就说肯定不能指望朝廷。”刚上马车,林海言便说道,“还是得想办法自己弄钱。”
而林钦此刻也丝毫不见刚才的样子。他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冷冰冰地念叨着:“那就只有跟海寇要钱了,还有那些个北狄……”
而林钦刚出大殿,林钰也立刻坐了起来,眼神有些冰冷。
若刚才只是猜测,那林苏阳现在确定了他父皇刚才的醉都是装的,三叔想必也是。
毕竟他父皇平时可是严于律己,酒这种东西都是点到为止,一杯就停的;而三叔林钦,像他看上去这么精明的人,也不像是会控制不住自己喝醉的人。
就算是好久没见,兄弟情深,他们是刚才那样也实在不正常。更何况据他所知,俩人情谊并不深厚。
“他鲁王府是什么状况,真当朕不清楚?”林钰低声道,“他当朕的暗卫是吃干饭的?”
“又要钱又要人,还在朕这里说山东知府的小话,他是要干什么?要上天?”
“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啊……”
林钰感觉有些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突然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早了。
“你们赶紧回去吧,”林钰对林苏阳和林苏明说道,“明天的事情不少。”
“福顺,送朕回宫!”
“是,皇爷。”
“恭送父皇。”林苏明和林苏阳待林钰走后,便带着安喜和来福各自往回走。
远远的,林苏阳好像还能听到福顺的声音。
“皇爷,需不需要奴婢帮您按一按头?”
“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