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王妃好柔弱啊》鱼双意

3、大婚初见

　　初五，夜。
　　宁王府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彼时池映雪正于灯下翻阅云修新寻来的邸报，门外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云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王爷，府外来了几人，自称是……已故林侧妃的旧仆，姓苏，求见王爷。”
　　林侧妃，便是池映雪那命运多舛的生母。
　　池映雪执书的手微微一顿。
　　母亲故去多年，冷宫岁月磋磨，从前身边的宫人早已散尽，如今竟还有旧仆寻来？且偏偏是在这大婚前夜。
　　他眸中掠过一丝深思，面上却不露分毫。
　　“请至偏厅。”声音依旧平淡。
　　来者共有三人，为首的是一位年约四旬的妇人，衣着朴素，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清秀，眉宇间带着历经风霜的沉静，她身后跟着两个做伙计打扮的精干青年。见到池映雪在云修搀扶下步入偏厅，妇人眼圈瞬间红了，领着二人便拜了下去，声音哽咽：“老奴苏嬷嬷，携子苏文、苏武，叩见王爷！”
　　池映雪目光扫过三人，苏嬷嬷举止有度，虽情绪激动，礼数却一丝不乱。那两个青年，低眉顺眼，身姿却挺拔，脚步轻盈，显然身负武艺。
　　这不像是普通旧仆。
　　“苏嬷嬷请起。”池映雪虚扶一下，声音温和却带着疏离，“多年不见，难为嬷嬷还记挂着旧主。”
　　苏嬷嬷起身，用袖子拭了拭眼角，看向池映雪的目光充满了怜惜与复杂：“老奴不敢忘本。当年侧妃娘娘蒙难，我等被遣散出宫，流落市井。幸得娘娘早年暗中照拂，攒下些许家业，在城南经营着一家绸缎庄，勉强糊口。近日听闻王爷归京，又蒙陛下赐婚……老奴、老奴实在是惦念得紧，这才冒昧前来，只想看看王爷是否安好。”
　　她话语恳切，提及“早年暗中照拂”与“经营绸缎庄”时，目光坦然，并无闪烁。
　　池映雪心中微动，母亲……竟还留了这样一步暗棋？
　　是了，原主母亲出身江南书香门第，虽家道中落，却非毫无见识之人，或许早料到自身难保，为儿子留下了后路。
　　“嬷嬷有心了。”池映雪语气缓了些许，“本王一切尚好。”
　　苏嬷嬷仔细端详着池映雪苍白的面色，眼中忧色更重：“王爷清减了……可是府中用度不趁手？老奴虽不才，这些年也有些积蓄，王爷若有需要，万勿与老奴客气。”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并非金银，看形状像是……印鉴与钥匙。
　　“这是城南‘云锦记’的印信与库房钥匙，‘云锦记’虽不大，在京城也算略有薄名，往后便是王爷的产业。”苏嬷嬷将锦囊奉上，“老奴母子三人，愿效忠王爷，听凭差遣！”
　　池映雪看着那锦囊，并未立刻去接。
　　这份“嫁妆”，来得太是时候了。他正愁人手与资金，母亲旧部便携产业来投。是巧合，还是母亲在天之灵庇佑？亦或是……另有人借此试探？
　　池映雪沉吟片刻，终是伸手接过。触手微沉，带着金属的冰凉。
　　无论背后是否有隐情，这份力量，他眼下急需。
　　“嬷嬷厚意，本王心领。”池映雪将锦囊交给云修收好，“既如此，往后便要劳烦嬷嬷与二位兄弟了。铺子依旧由嬷嬷打理，账目按期呈报即可。至于苏文苏武……”他目光落在两个青年身上，“暂且留在府中，本王另有安排。”
　　苏氏兄弟立刻抱拳躬身：“但凭王爷吩咐！”
　　收了人，便需敲打，亦需施恩。
　　池映雪淡淡道：“本王此处，不比别处。只需记住八字：忠心为本，谨言慎行。若有二心……”他未说完，但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厉，让苏氏兄弟心头一凛，愈发恭敬。
　　“老奴（属下）誓死效忠王爷！”
　　安置好苏嬷嬷三人，已是深夜。池映雪立于窗前，望着墨色天穹中那轮将圆未圆的月亮。
　　明日，便是大婚了。
　　萧逐风……但愿你，莫要让我失望。
　　翌日，初六。
　　宁王府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依制操办的婚礼倒也显得热闹。只是这热闹底下，藏着多少看客的讥讽与别有用心，便不得而知了。
　　池映雪天未亮便被唤起，沐浴、梳妆、穿戴繁复的亲王婚服。大红的吉服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却也掩不住那份与生俱来的清冷贵气。
　　他任由宫中所派的嬷嬷摆布，如同一个精致的傀儡，只在无人注意时，眼底才会掠过一丝属于铁血帝王的淡漠与嘲弄。
　　萧家那边，排场自是比不上王府，却也依礼行事。萧逐风同样一身大红婚服，衬得他面容愈发俊美，却也显出一种易碎的脆弱。
　　他由沧溟扶着，登上前往宁王府的花轿，一路咳嗽声断续传来，引得沿途百姓议论纷纷，多是唏嘘与看热闹的。
　　太傅府门前，萧允成与柳平婉站在一处，面带得体的微笑，目送花轿远去。柳氏嘴角噙着一丝压不住的快意，而萧允成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王府正殿，宾客云集。皇室宗亲、朝中重臣来了不少，多是冲着“宁王冲喜”这桩稀奇事而来。安贵妃竟也派人送来贺礼，一份不轻不重的头面首饰，意义难明。
　　礼官高唱仪程。
　　池映雪与萧逐风，一左一右，被人搀扶着，缓缓步入礼堂。
　　这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相见。
　　隔着珠琉与距离，池映雪看到了那个即将成为他王妃的男子。
　　身形高大却清瘦，面色苍白如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唯有一双眼睛，在偶尔抬起的瞬间，清亮得惊人，不似久病之人该有的浑浊，反而透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冷静与锐利。
　　萧逐风亦在打量他的王爷。
　　身形高挑，虽被厚重婚服包裹，仍可见其单薄。容颜清冷绝伦，却无多少生气，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然而，在那份看似柔弱的病态之下，他凭借系统赋予的【初级洞察】，隐隐感受到一种内敛的、如同深海暗流般的强大气场，与那“体弱寡言”的传言截然不同。
　　果然不简单。
　　萧逐风垂下眼睫，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高堂空置，只象征性拜了帝后所在的方向。
　　“夫妻对拜——”
　　两人相对躬身，低头抬首的瞬间，目光有片刻的交汇。没有新婚的旖旎，只有平静的对视与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悄然滋生。
　　他们都很清楚，这场婚姻，无关风月，始于利益与算计。
　　礼成，送入洞房。
　　繁琐的仪式终于结束，池映雪没甚亲朋，即便有循制前来恭贺的官员皇族，却也没人想灌酒闹洞房，这倒是遂了他的意。
　　新房设在宁王府的主院昭阳殿内，红烛高燃，锦被绣帷，一片喜庆之色。
　　池映雪端坐于床沿，萧逐风则被扶至桌旁椅上坐下。喜娘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将合卺酒端至两人面前。
　　“请王爷、王妃共饮合卺酒，从此和和美美，鸾凤和鸣。”
　　池映雪接过酒杯，指尖冰凉。萧逐风也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同样的毫无血色，微微发着颤，似是无力持杯。
　　两人手臂交缠，凑近对方。距离拉近，能更清晰地看到彼此眼中的倒影。池映雪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药味，混合着清冽的酒气，萧逐风则看到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沉静。
　　酒液入喉，辛辣中带着一丝苦涩。
　　饮罢，喜娘与一众侍从终于退下，新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一时间，满室寂静，只闻红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方才在人前强撑的精神松懈下来，萧逐风忍不住以拳抵唇，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肩头剧烈颤抖，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池映雪静静看着，并未立刻出声。待他咳声稍歇，才缓缓开口，声音也带着病弱的微哑，依旧平直无波：“可需唤人？”
　　萧逐风摆摆手，喘了口气，抬眸看他，唇边扯出一抹略带虚弱的笑：“不必……劳烦王爷。老毛病了，歇息片刻便好。”他的声音同样沙哑，气息不稳。
　　四目相对，彼此都在评估。
　　片刻后，池映雪先打破了沉默：“这桩婚事，非你我所愿。然圣旨已下，无可更改。”
　　萧逐风颔首，语气温和却直接：“王爷所言极是。往后，你我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间看似奢华却透着冷清的新房，“萧某体弱，恐难尽王妃之责，唯愿……能与王爷相敬如宾，彼此方便。”
　　他将姿态放得极低，言辞恳切，一副认命且无意争权的模样。
　　池映雪眸光微闪，他自然不信这番说辞，但对方愿意表明态度，自是最好。
　　“萧公子通透。”他淡淡道，“本王亦非苛责之人。这昭阳殿，你可安心住下。一应起居用度，不会短少。只望王妃……”他话锋微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警示，“谨守本分，莫生事端。”
　　“王爷放心。”萧逐风从善如流，“萧某别无所长，唯‘安分’二字，尚能做到。”
　　初步的试探与底线，就在这三言两语中划下。
　　正在此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一声“咔嚓”，似是枯枝被踩断的声响。
　　池映雪与萧逐风几乎同时眸光一凛，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有人在外窥探！
　　萧逐风下意识地想动作，却引得又一阵咳嗽。
　　池映雪按住他的手臂，指尖微凉，力道却不容置疑。他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冷静，示意他稍安勿躁。
　　随即，池映雪提高了一些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疲惫与疏离：“夜色已深，王妃身体不适，早些安置吧。本王去书房歇息。”
　　说罢，他起身，唤了云修进来伺候，并未多看萧逐风一眼，径直离开了新房。
　　萧逐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至房门关上，才缓缓靠回椅背，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位宁王殿下，反应迅捷，处事果决，且心思缜密。方才那一声，池映雪显然也听到了，却选择按下不动，以免打草惊蛇，更是顺势寻了借口离开，既全了彼此体面，也避免了同处一室的尴尬。
　　有意思。
　　他闭上眼，意识中系统的提示再次浮现。
　　【接触关键人物，任务关联度提升。】
　　【获取微量国运点：10点。（来源：初步达成合作意向，稳定局势）】
　　才10点……
　　萧逐风失笑，真是杯水车薪。不过，总算是开了个头。
　　而离开昭阳殿的池映雪，并未直接去书房。他站在廊下阴影处，对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的苏文低声吩咐：“去查查，方才新房外是何人。”
　　“是。”苏文领命，身影一闪，便融入夜色之中。
　　池映雪抬头，望着被红灯笼映照得有些暧昧的夜空。新婚之夜便如此不太平，往后的日子，只怕更不太平。
　　不过，他唇角微勾，露出一丝冷冽的弧度。
　　这潭水，越浑，才越有意思，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