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暗香》倪未晚

29、第十五章 危情（1995）

　　这份因恐惧失去而愈加浓稠的亲密，终究在他们都不曾刻意掩饰的日常里，泄露出了痕迹。

　　这些痕迹，落在了一个因爱生怨、目光锐利的女人眼里。

　　凌承业在外，从不带女伴，多少名媛千金想站在他身侧都求而不得。所有需要女伴的正式场合，他的身边永远只有凌瑶。

　　杨宝妮不得不承认，这对兄妹站在一起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和谐，她曾暗自揣测，他们的母亲该是何等的美人，才能生出这样一对引人注目的儿女。

　　人人都知道凌承业宝贝这个妹妹，最初杨宝妮也只以为是兄长对幼妹的怜爱。

　　但渐渐地，她觉察出些许不对劲。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舞会中，杨宝妮正欲举杯与凌承业寒暄，却发现他的视线早已越过满堂宾客，专注地落在凌瑶身上。

　　无论他在与多么重要的客人交谈，目光总会时不时地飘向那个方向。那不是偶尔的扫视，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牵引，仿佛他的视线有一根无形的线，牢牢系在凌瑶身上。

　　当有年轻才俊试图与凌瑶搭话时，他虽未移动脚步，但握着酒杯的指节会微微收紧，周身的气场也会在瞬间变得冷硬几分。

　　席间，凌瑶低头品尝甜点，唇角不慎沾上一点微小的奶油渍。坐在她身侧的凌承业没有出声提醒，也没有递过餐巾，而是自然地倾过身，伸出修长的食指，用指腹在她唇角极轻、极快地拂过，将那点奶油拭去。

　　他的动作流畅而熟稔，仿佛已重复过千百遍。凌瑶似乎也习以为然，只是微微偏头，对他露出一个依赖的浅笑。

　　杨宝妮捏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心头掠过一丝异样，随即又自嘲地想着：毕竟是兄妹，亲密些也是常理。

　　九七将近，政商界的舞会越发频繁。杨宝妮屡次邀约凌承业作伴，得到的永远是彬彬有礼的拒绝。

　　毫无意外，每个这样的夜晚，站在凌承业身边的，永远是凌瑶。

　　那晚的酒会，凌瑶同样是凌承业的女伴。她脚上和杨宝妮穿着同款的华伦天奴当季高跟鞋，精致夺目，却并不舒适。

　　酒会冗长，到了尾声，连杨宝妮的脚踝都已被磨得生疼。离场时，凌承业的外套披在凌瑶肩头，她的脚步也带着一丝不自然。

　　走在前面的凌承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他什么也没问，只是目光极快地扫过凌瑶微微蹙起的眉心，以及她下意识将重心偏移的动作。

　　然后，在周遭尚有其他宾客寒暄道别的背景下，在明亮的水晶灯和衣香鬓影的环绕中，凌承业做了一个完全超出所有人预料的举动。

　　他俯下身，一手穿过凌瑶的膝弯，另一手稳稳地托住她的后背，轻松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鞋子不合脚，就不要硬撑。"他的声音依旧维持着一贯的平稳，但那份动作里蕴含的、不容置疑的亲昵与占有欲，却如同无声的惊雷。

　　凌瑶低低惊呼一声，脸颊瞬间飞红，手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脖颈。她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将发烫的脸颊微微侧向他胸膛，那姿态是全然信赖的依偎。

　　凌承业没有看任何人，抱着她，径直走向已然停稳的劳斯莱斯。自始至终，他的动作流畅而坚定，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杨宝妮站在原地，脚踝生疼，手中精致的晚宴包几乎要被指甲掐破。

　　她见过太多对她趋之若鹜的青年才俊，却偏偏在第一眼见到凌承业时，就被他那份与生俱来的疏离感所吸引。

　　杨宝妮对这段联姻势在必得，为此她将凌家所有对外事务都揽在手中，这才有了频繁出入凌宅的借口。

　　这日午后，忠叔引她步入书房时，凌承业正坐在沙发里审阅文件，凌瑶则依偎在他身侧，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手边还摊着一本翻开的书。

　　这时，凌承业的手机忽然响起，他接起电话压低声音交谈，却在同一时间自然地将凌瑶往怀里带了带，右手轻柔地拍抚着她的背脊，动作熟稔得仿佛早已成为本能。

　　在他低声交谈的间隙，杨宝妮清晰地看见，他垂眸凝视凌瑶的眼神里，盛着她从未见过的缱绻温柔。那目光太过缠绵，早已超越了寻常兄妹该有的界限。

　　一个下意识的拥抱，一个轻柔的安抚，就连说话声都刻意放轻，生怕惊扰了她的浅眠。让杨宝妮的心直直沉了下去。

　　这份体贴太过自然，透着岁月沉淀的熟稔，发生在这个权势滔天的男人与他的"妹妹"之间，既违和，又真实得令人心惊。

　　数日后，杨宝妮带着精心准备的合作方案，在书房与凌承业会面。当她委婉提及联姻之意时，凌承业缓缓摘下眼镜。

　　"杨小姐的好意，凌某心领了。"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合作的事可以继续谈，至于其他——就不必了。"

　　这彬彬有礼的拒绝，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伤人。

　　杨宝妮怔在原地，看着他擦拭镜片的专注侧脸，忽然想起那些他望向凌瑶的眼神——那份她从未得到过的温柔，那份超乎常理的关注。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炸开。

　　她强撑着得体微笑："我明白了。原来凌先生心里，早就有人了。"

　　凌承业擦拭镜片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

　　这个细微的反应，让杨宝妮彻底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她站起身，语气依然优雅，眼神却冷得像冰："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

　　走出书房时，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有些秘密，一旦被看破，就成了最锋利的武器。

　　当天的晚报上，就开始出现一些耐人寻味的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