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春风得意
一九九五年冬 凌宅内院客厅
腊月里,老宅内院的客厅暖意融融。窗外是精心打理的内庭园景,纵然是冬季也绿意不减。
芳姐端着紫檀木托盘从连通后厨的廊道走来,她是凌瑶妈妈的陪嫁,如今管着大小厨房。托盘里三样新试的糕点:杏仁酥、椰汁马蹄糕、陈皮红豆糕。
"小姐尝尝看,"她将托盘放在茶几上,"挑个合心意的,年三十晚好准备。"
凌瑶正蜷在法式沙发里翻时装杂志,闻言放下杂志,赤脚踩在波斯地毯上走来。她拈起一块杏仁酥小心咬下,酥皮簌簌落着糖粉,唇边沾了点碎屑。
这时廊下传来脚步声,带着一阵轻快的节奏。
凌承业今日心情极好。凌氏股价在年关前一路飘红,几个大项目都推进得格外顺利。更重要的是,他与阿瑶的感情日渐深厚,这份得偿所愿的满足感让他整个人都透着意气风发。事业与爱情尽在掌握,这让他连日来眉宇间都带着难以掩饰的得意。
他带着一身清冽寒气进来,魏肯和凌承义跟在身后。忠叔无声上前接过他的大衣,他随手解开西装扣子,目光在触及茶几前那个身影时瞬间柔和。
她今天穿了藕荷色羊绒衫,长发松松挽着,嘴角还沾着糖粉,像只偷吃成功的猫咪,可爱得让他移不开眼。
自从与卡特家族签约那晚在院子里吻了她之后,他越发不愿掩饰这份亲密。此刻看着她可爱的模样,更是情难自禁。
他径直穿过客厅,在芳姐、忠叔,以及刚进门的魏肯和凌承义面前,再自然不过地伸手揽住凌瑶的腰,低头就吻住她沾着糖粉的唇。
"唔......"凌瑶惊得睁大眼睛,半块杏仁酥掉在地毯上。
这个吻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辗转厮磨间尽是宠溺。松开时,他还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唇瓣,将那点糖粉抹去。
"很甜。"他低声道,眼底漾着笑意,不知是在说点心还是说人。
凌瑶这才反应过来,脸颊瞬间红透。她看见芳姐端着空托盘愣在原地,忠叔低头整理本就不乱的衣服,魏肯面无表情地转向窗外,而凌承义——她那个三哥,正拼命抿着嘴,肩膀却止不住抖动。
"哥哥!"她羞恼地跺脚,伸手要推开他,却被搂得更紧。这副气鼓鼓的模样落在他眼里,只觉得比刚才更加可爱。
凌承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二哥,你注意点影响……"
凌承业不以为意,反而低头问怀里的人:"哪样最好吃?"
凌瑶红着脸瞪他,却还是小声回答:"杏仁酥......"
"那就定杏仁酥。"他对芳姐说完,拉着她在沙发坐下,顺手把她掉落的点心捡起放在碟子里,动作自然得仿佛刚才那个当众亲吻再寻常不过。
芳姐和忠叔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悄悄退下。凌承义摇着头往偏厅走,嘴里念叨着"没眼看"。魏肯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廊下。
客厅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壁炉的火光映在他含笑的眼底。他轻轻捏了捏她发烫的耳垂,感受着这份圆满——他的商业版图,他的心头至爱,都在他掌控之中。这就是他凌承业的能力,他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而且都要最好的。
番外:小年夜风波 (1995冬)
凌家上下都知道一个铁律:小姐凌瑶脾气最好,也最可怕。
她极少动怒,一旦真被惹毛,那便是雷霆万钧,且极难平息。连已故的凌坤在世时都无奈感叹,这个闺女气性大起来,比搞定十个堂口还费神。她不需要摔东西,不需要放狠话,只需用那双清澈的眼睛冷冷看你一眼,或者干脆把你当空气,就能让所有知情者心里发毛。
年底的慈善晚宴后,凌承业的郁气便未散尽——顾明轩深情的注视,陈公子轻佻的骚扰,林世伯不识趣的说媒,无一不在挑动他紧绷的神经。
无法立刻将“凌太”之名昭告天下的憋闷,加上目睹心上人竟需旁人“解围”的无力感,化作一片无声的冰层,凝在他眼底,也笼罩了整个凌家。
这两天,凌瑶就在努力避免自己走到“真生气”那一步。
凌承业从慈善晚宴回来后的低气压,她看在眼里。她理解他的憋闷,所以耐着性子哄他。他索求无度地亲吻,在她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颈后那片肌肤被反复吮咬,甚至隐隐作痛,她都忍了,只盼着他能消气。
她甚至放软声音问过他两次:“哥哥,不生气了吧?”
他都语气平淡地回答:“不生气。”
可凌承业表面说着“不生气”,但那身冷沉的气压却丝毫未散。他依旧会抱她,会亲她,但那双镜片后的眼睛深处,总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冰。这种口是心非的冷战,比直接的怒火更让人难受。
小年夜,凌承义被叫回来团圆。
晚餐桌上,气氛凝滞。凌承业沉默地用餐,姿态优雅,却像一座散发寒气的冰山。凌承义埋头苦吃,恨不得把自己缩进碗里。
凌瑶看着自己手边特意为他布的菜他动都没动,再想到自己后背还火辣辣地疼,一股委屈和无力感猛地冲上头顶。
“啪!”
她突然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震得碗碟轻响。
全家寂静。连背景音里微弱的音乐声都仿佛被掐断。
凌承义一口汤差点呛住,惊恐地抬头。
凌瑶站起身,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她眼圈瞬间红了,不是要哭的柔弱,而是气到极致的绯红。
“凌承业!你有完没完!”她连名带姓,声音不高,却像冰珠子砸在地上,字字清晰。
凌承义魂飞魄散,赶紧打圆场:“瑶、瑶瑶……过节呢,好好吃饭,乖……”
“吃什么吃!”凌瑶猛地扭头瞪他,胸口起伏,“气都气饱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席。
“阿瑶。”凌承业立刻起身拉住她的手腕。触及她冰凉的皮肤,看到她泛红的眼尾,他心头猛地一沉,知道自己过了。
凌瑶用力甩他的手,没甩开,索性不动了,别过脸,不再看他。
下一秒,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大颗大颗地滚落。没有哭声,只有轻微的吸气声,和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这种委委屈屈、可怜兮兮的沉默流泪,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具杀伤力。
凌承业瞬间慌了。他宁可她把整桌菜掀了,指着他鼻子骂,也好过这样。
“阿瑶……”他收紧手臂,将她圈在怀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慌乱,“是哥哥错了,哥哥混账,哥哥不该跟你怄气……不哭了,好不好?哥哥跟你道歉,真的知道错了……”
他一遍遍重复着道歉,语气低微,哪里还有半点凌氏掌权人的威严。
凌瑶只是流泪,不理他,任由眼泪浸湿他胸前的衣料。
凌承业心慌意乱,各种保证承诺往外倒,几乎语无伦次。
终于,在他快要发誓把月亮摘下来时,怀里的人儿极轻地抽噎了一下,带着浓重的鼻音,瓮声瓮气地控诉:
“你就会欺负我……呜呜呜……”
这一声,像小猫爪子,挠在了凌承业心上,又疼又痒。
他知道,风暴终于过去了。他立刻将人更紧地搂住,下巴蹭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是,哥哥混蛋,只会欺负阿瑶。以后再也不了,哥哥发誓。”
站在一旁当了半天透明人的凌承义,看着二哥那副伏低做小、恨不得掏心掏肺的样子,默默擦了把冷汗,内心OS:
「祖宗哎,总算哄好了……下次二哥再心情不好,我得提前跑路去避风头……」
凌瑶这一哭,仿佛要把这两天的委屈全都倾泻出来,哭了许久才渐渐转为低低的抽噎。
凌承业抱着她,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一声声耐心地哄着,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冷峻。他干脆抱着她坐回椅子上,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将人整个圈在怀里,用指腹极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不哭了,嗯?眼睛哭肿了明天要难受的。”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显而易见的疼惜。
凌瑶把脸埋在他颈窝,小声嘟囔:“都怪你……”
“是,都怪我。”凌承业从善如流,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站在一旁的凌承义看着这气氛总算缓和,大大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这盏电灯泡实在瓦数太高,蹑手蹑脚地就想往门口溜。
“站住!”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突然响起。
凌承义脚步一僵,缓缓回头,挤出一个干笑:“瑶瑶……还有咩吩咐啊?” (还有什么吩咐)
凌瑶从凌承业怀里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瞪着他,更咽着说:“饭都没吃完,你走什么走!我……我废了半天时间张罗的,你们一个两个都欺负我……”
说着,眼圈一红,眼看金豆子又要掉下来。
凌承义心里叫苦不迭,赶紧摆手:“冇有冇有!点会嫌你!瑶瑶张罗嘅饭菜最正!我不知几钟意食!” (没有没有!怎么会嫌你!瑶瑶张罗的饭菜最棒!我不知道多喜欢吃!)
他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回餐桌旁,端起自己那碗根本没动几口的饭,用力扒拉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赞美:“好食!真系好食!” (好吃!真的好吃!)
凌承业也立刻表态,拿起筷子,夹了离他最近的一块白切鸡,仔细蘸了酱料,送到凌瑶嘴边:“阿瑶辛苦张罗的,自然是最好的。来,尝尝。”
凌瑶看看左边狼吞虎咽以示清白的凌承义,又看看右边举着筷子、眼神带着讨好和歉意的凌承业,心里的气总算消了大半。她小口吃下他喂来的鸡肉,委委屈屈地“嗯”了一声。
餐桌上的气氛终于真正回暖。
凌承义一边努力吃饭,一边偷偷观察。只见他那位二哥,此刻正小心翼翼、近乎笨拙地继续给妹妹夹菜、倒水,眼神片刻不离,仿佛怀里抱着的是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