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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灵兽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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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初透,上京大街上已是人声鼎沸。
墨镜轩用缚妖链拴着一只青狐,脚边还跟着一团雪白。
狐狸低垂着头,脚步踉跄,每走三步便要停一停,墨镜轩也不催促,只是手腕微微用力,锁链便会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提醒那狐狸继续前行。
他们转过三条街,在一条少有人烟的破财小巷前停步。
巷子很窄,两侧是低矮的民房,青灰色的瓦片上长着苔藓。巷口有家小酒馆,门面不过三间,木制招牌被油烟熏得发黑,勉强能辨认出“随心酒馆”四个字——是用劣质红漆手写的,笔画歪斜,漆皮剥落得厉害。
这就是镇魔司在上京城南的门面——不起眼到极致,反倒成了最好的伪装。
墨镜轩推开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清晨时分,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个驼背老仆在门口洒扫。老仆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平静无波地扫过来客,又低下头继续扫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墨镜轩径直走向柜台,在柜面中央的木板上有节奏地敲了五下。
“咚、咚咚、咚、咚。”
柜台后的墙壁悄无声息滑开,暗门内是向下的石阶,两侧墙壁嵌着荧石,散发着幽幽蓝光。越往下走,空气越冷,走了约莫百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
这哪里是什么衙司——分明是一座地下城池。
高约十丈的穹顶上镶嵌着数千颗发光的灵石,照得整个空间亮如白昼。地面铺着整块的玄黑石板,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偶尔有流光闪过。
正中央是一座九层高塔,塔周围散布着数十座殿宇,身穿各色服饰的人在其中穿梭——有的捧着卷宗疾走,有的押着奇形怪状的妖物,还有的坐在廊下对弈打发时间,棋盘中黑白二子竟会自行移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墨将军。”巡察尉苏砚迎上来,目光在青狐身上转了一圈,“这是前些日子在南风苑作乱的那只?”
“嗯。”墨镜轩将缚妖链递过去,“已封了妖丹,帮它除去魔气后,押入水牢即可。”
苏砚接过锁链,正要离开,忽然瞥见墨镜轩脚边的狼崽,眼睛一亮:“这妖兽倒是稀罕,毛发这般亮——”
“他不是妖兽。”墨镜轩打断他。
“不是妖兽?”苏砚蹲下身,伸手想捏狼崽的后颈。
白沐辰睁开了眼,瞳孔深处有细碎的电光一闪而逝。青年猛地收回手,像是被烫到一般。
“这是神兽。”墨镜轩淡淡地说。
忽然,有一道小身影从侧面冲了过来。
“让开让开!急报——哎呀!”
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穿着过于宽大的青色道袍,袖子卷了三折才露出手腕。他跑得太急,眼看就要撞上墨镜轩,却在最后一刻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去——不偏不倚,正扑向白沐泽。
白沐泽下意识想躲,却闻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
那是雷电的气息——不是凡间的雷电,而是九天之上统御诸天的紫霄神雷。
孩子的手落在了他头顶,胡乱揉了揉,然后抬起头,露出一张沾了灰尘却依旧清秀的小脸:“对、对不起!我没看见……”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白沐泽盯着他,琥珀瞳孔里倒映出一张孩童的脸——但透过这皮囊,白沐泽看见的是一头青鳞覆体、犄角峥嵘的夔牛真身虚影,身高百丈,浑身缠绕紫色雷霆。那虚影也低头看他,嘴角似乎抽了抽。
它本是前任雷神的坐骑,当年前雷神因犯下天条被贬下凡,九天雷部无主,这夔牛便接过了雷神印绶,暂代雷神之位。
“……雷神?”白沐泽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传音问道。
那孩子眨了眨眼,传音回道:“小声点!我现在是凌霄真人座下小弟子,名叫陆真真。”
一旁的苏砚赶紧解释:“将军见谅,这是凌霄真人刚收的小弟子。真人云游去了,说归期不定,就把他寄养在咱们这儿。这孩子还算听话,从不惹事,我们就让他帮忙跑跑腿,多少也能学点东西。”
陆真真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墨师兄好!”
苏砚顿了顿:“……你叫他什么?”
“师兄呀!”陆真真理所当然地说,“我听师尊说了,墨将军早年也是孤儿,被师尊收留在山门修行。后来在一次收妖行动中助大齐杀退敌兵,被大帅看中招募入军,因为军功显赫,十七岁就封了云麾将军——按辈分,你就是我师兄嘛!”
墨镜轩轻轻“嗯”了一声。
他七岁那年,家乡遭发狂的魔物侵袭,全村尽没,唯他一人躲在枯井中三日,被路过的凌霄真人发现。真人教他符咒、传他剑术,虽然师尊性格散漫,大部分时间都在山外云游,但与师尊相处的日子,却是他前半生难忘的温暖时光。
“师兄,”陆真真忽然凑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白沐泽,“这只小狼崽好漂亮,我能抱抱吗?”
白沐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传音给雷神:“你装得还挺像。”
雷神在识海中回得理直气壮:“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不过说真的,雨神你是怎么弄成这副模样的?”
“说来话长。”白沐泽简短回道,“我中了毒,需要几样东西来解毒。”
“什么东西?需要我帮忙吗?”雷神的传音里带着笑意,“虽然我现在法力被你爹封了九成九,但找点东西还是——”
“白玉蟾蜕。”
陆真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白沐泽盯着他:“你知道在哪儿?”
陆真真抱起他,动作自然地像是真的在逗弄小兽,同时传音道:“巧了。国师府前日在镇魔司发了一道悬赏,说有一批朝贡货物在运往京城的路上被盗。盗匪手段高明,未留任何痕迹,连随行的三位元婴修士都未察觉。悬赏令说,若能找回货物,可在其中任选一件作为酬劳。”
他顿了顿:“货物清单里,有东海府衙进贡的白玉蟾蜕一只。”
白沐泽的瞳孔微微收缩。
“悬赏令在哪儿?”他问。
陆真真抱着他往一旁的宣令殿里走,墨镜轩抱着照看好小师弟的心态,也默默跟上。
他们穿过一道青铜门,来到一座宽敞的大厅,四面墙壁都是玉质书架,上面堆满了卷宗。书架前摆着檀木架子,架上挂着数十块青竹令牌。令牌正面刻有任务名目,背面则以朱砂记录对应的卷宗编号。大厅正中央悬着一面水镜,镜中文字流动,正是各类悬赏和通告。
陆真真指了指水镜下角一行闪烁的金色小字。
墨镜轩也看见了,念出声:“国师府悬赏:若追回被盗贡品,可任选其一为酬劳,丢失物品有……”他忽然转头看向白沐泽,“有白玉蟾蜕?”
白沐泽哼唧了一声,尾巴在身后轻轻晃了晃。
墨镜轩找到任务令牌,触到一丝微凉的灵力,与玉架上的卷宗彼此感应。他持令调取对应案卷,展开细看,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了?”陆真真问。
“案发地点在青龙峡,距离上京并不远。”墨镜轩将帛书递给他,“时间估算是在三日前。除了国师府丢失的贡品,还有朝廷税银五十万两白银,丢失的银钱数量大到足以招募一支军队。押运队伍共五十三人,其中三名元婴修士,七名金丹,其余皆是筑基好手。货物装在马车里,每辆车都下了七十二道封印。”
陆真真倒吸一口冷气:“这阵容要是在人界,除非是渡劫期大能出手,否则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
“正是问题所在。”墨镜轩淡淡道,“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没有法术残留,甚至连车辙印都在峡谷中断。那五十三人,全数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大厅里一时寂静。
“这任务听起来很危险。”陆真真认真地仰头问他刚认的师兄,“你确定要接这悬赏?”
墨镜轩看着因为他中毒的狼崽,风轻云淡地说道:“我这一生,做的哪件事不危险?”
他将悬赏令牌拿到水镜外,符文闪烁,水镜显现出“生死祸福由己担,与镇魔司无关”的警告字样。
墨镜轩将令牌与掌心相击,虚空中显现出一个结契阵法,这便算领了任务。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忽然漫过白沐泽的心头——有人愿意冒着豁出性命的风险,为他赴汤蹈火,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连他自己都愣了愣。
陆真真凑过来,小脸上满是担忧:“师兄,我跟你一起去吧!虽然我法力……呃,修为不高,但我跑得快,可以帮忙探路!”
“你留在这儿。”墨镜轩将令牌系在腰间,“凌霄真人将你托付给镇魔司,不是让你去送死的。”
“可是——”
“没有可是。”
陆真真撇了撇嘴,忽然眼睛一转,看向白沐泽:“那让小狼崽跟我玩几天?你出去办事,带着他也不方便嘛。”
白沐泽:“……谁要跟你玩”。
墨镜轩却当真思考起来。片刻后,他同意了:“这趟出行比上次更危险,让它跟着你也好。不过他的伤需要每日换药,你可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