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灵兽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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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竹轩内室与外间只隔着一道十二扇紫檀木屏风。
内室西墙挂着一面巨大的铜镜。诡异的是，镜面并非正对床头，而是对着窗户，恰好映出窗外那株百年槐树——槐树属阴，子时阴气最盛，这镜子分明是在借槐引煞。
东面墙上悬着一幅《离火涅槃图》，画中凤凰浴火，每一片羽毛都用金粉勾勒，在烛光中刺得人眼疼。画下摆着一张紫檀案几，案上香炉是铜铸的三足蟾蜍，蟾口朝南，正对着房内的灯笼。
紫檀属“木”，凤凰属“火”，金粉属 “金”，形成 “木生火火助金” 的连环气场 —— 本应温和的木气被催生成燥火，导致 “离火过旺”。金蟾属“水”，蟾口朝南，正对烛火，引发 “水火相冲”，是离火位生煞的格局。
墨镜轩收回环视的目光，看向柳掌事：“这房间，是谁布置的？”
柳掌事愣住：“这……这是苑里最好的雅间，自然是请了高人布置的。怎么了？”
“柳掌事，”他转身，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刚才问，那三个倌人是怎么死的。”
“那我告诉你，”墨镜轩一字一句道，“杀他们的不只是邪功，还有这间屋子的风水布局。”
柳掌事脸色变了变：“将军这话……奴家不懂风水。三月前，一位道长不请自来帮我算命。我看他算的挺准，就请他帮忙看下南风苑内的风水。他说这么布置能聚贵人运，生意兴隆……”
墨镜轩眯起眼，审视地看着他：“既然是道士，师出何门，有无法号？”
“这……我怎么知道。”柳管事一脸迷茫。
想来从他身上也问不出什么，墨镜轩转向石坚质询道：“你那本功法也在这屋子里？”
石坚有些心虚，低头不语。
墨镜轩看出他心中所想，在这屋子里继续摸索查找。
内室床上的枕套是上好的杭绸，绣着并蒂莲的纹样，瞧着风雅得很。墨镜轩俯身搜查时，先是触到丝绵的软柔，再往下探，却在枕芯深处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那棱角硌得指腹微麻。他指尖微微一顿，将那物从枕内抽了出来。
是本书。
确切说，是本装帧颇为古朴的线装册子，看上去毫不起眼，线脚却格外结实。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书名却近乎挑衅——《无敌神功：大齐武试登龙诀》。
副标题小字更直白：“速成宝典：三十日内功大成，三个月直通武状元。”
墨镜轩掂了掂书册，没急着翻开。他抬眼看向石坚，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石公子好志气，想当武状元，宁愿相信这种走捷径的邪门歪道，也不肯去练武场扎扎实实下苦功。”
石坚脸色涨红，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像样的辩解。
墨镜轩这才翻开书页。
纸张是新纸，墨迹簇新，显然是近年印制。开篇便是洋洋洒洒的序言，声称此功乃“前朝隐世大宗师”所创，因太过霸道，恐引江湖血雨，故封存百年，今“有缘者得之”。字里行间充斥着“速成”、“无敌”、“横扫”之类的字眼，文笔浮夸得像茶楼说书先生的段子。
翻过序言，正文开始了。
第一式名曰“蛟龙吸水”，配着一幅简陋的人体经络图，标注了几个冷僻穴位。口诀倒是朗朗上口：“子时面北，引星入府，气走鸠尾，力贯劳宫……”
墨镜轩看了三行，便轻轻“啧”了一声。
“石公子，”他头也不抬地问，“练这第一式时，鸠尾穴可曾刺痛如针扎？”
石坚浑身一震：“将军怎知……”
“因为鸠尾穴乃气海之门，寻常功法皆以温养为主。”墨镜轩指尖点在那幅图上，“你这口诀却让真气如蛮牛冲撞，初时或有气感增强的错觉，但不出三月，必伤及心脉。”他抬眼，“你练了多久？”
“……两个月。”石坚声音发干。
“那就是还没到发作的时候。”墨镜轩继续往后翻。
第二式“猛虎下山”，第三式“鹰击长空”……名字一个比一个威风，内容却愈发荒唐。到了第六式“阴阳合和”，终于图穷匕见。
这页配的不再是经络图，而是一幅颇为露骨的春宫草图。画工倒是不差，人物姿态栩栩如生，旁边密密麻麻的小字详细写着如何“采补元阳”、“固本培元”。最刺目的是页眉处一行朱批，墨色鲜艳如血：
“每日子时，于离火位行之，事半功倍。”
朱批的笔迹与正文不同，瘦硬凌厉，力透纸背。
墨镜轩盯着那行字看了片刻，忽然将书页凑到鼻端，轻轻一嗅。
除了纸墨气味，还有一丝极淡的甜腥——像是干涸的血，又像是某种药材腐败后的味道。
他抬眼：“这朱批，不是你写的吧？”
石坚慌忙摇头：“不是！我拿到书时就有了……”
墨镜轩继续往下看，翻到下一页。
第七式“鲸吞四海”，内容开始走向邪异。不再满足于采补，而是详细描述如何“以秘药熏香乱人心智，诱其主动献功”。
旁侧又有朱批：“寻常采补，十取其一。此法可夺其七成修为，但需对方心甘情愿——故熏香配方至关重要。”
再往后翻，墨镜轩的手忽然停住了。
这一页是第八式，名曰“龙凤涅槃”。配图不再是春宫，而是一幅诡异的阵法图：两个赤裸人体以古怪姿势交缠，周身穴位用红点标出，彼此间以红线连接，构成一个扭曲的符文。
“石公子，”他合上书，声音平静无波，“这第八式，你看过吗？”
石坚脸色惨白如纸：“没……没有。我就练到第六式，后面的……不敢看。”
“不敢看？”墨镜轩挑眉，“还是……看不了？”
石坚愣住。
墨镜轩重新翻开书，找到第七式与第八式之间的装订处。烛光下，那里有一道极细的黏合痕迹——书页被人用某种胶质刻意粘合过，若不细看，只会以为是装订线。
他指甲在缝隙处轻轻一划。
“嗤啦”一声轻响，书页分开。中间竟夹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纱纸，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墨色与朱批相同，文字更加骇人：
“寻一同修此诀者，诱其练至第八重。待其功行圆满、欲破关之际，逆运本功法门，可尽夺其毕生修为，化为己用。此法凶险，然成则可一步登天，直入宗师境。”
页脚处，有一行不起眼的小字：“慎用之。备鼎。”
墨镜轩抬眼盯着石坚，烛光在眼底跳成两点寒星：“你这哪是备考书籍，分明是专门用来培养吸取功法的‘炉鼎’。”
“不……不可能……”他喃喃道，“这书是我在城南‘翰墨斋’买的，掌柜说是前朝孤本……”
“翰墨斋？你有多久没去买书了？”墨镜轩笑了，“那家店三年前就关门了，掌柜回乡养老，铺面一直空着。”
石坚如遭雷击。
墨镜轩不再看他，将书册仔细翻查。在封底内侧，他发现了一行极小的刻印：“癸卯年腊月雕版印制。”
癸卯年——正是去年。
“前朝孤本，去年雕版。”墨镜轩轻声自语，“石公子，你这书，新鲜得很啊。”
他将书册收起，走到石坚面前：“现在，说实话。这书到底从何而来？”
石坚瘫坐在地，眼神涣散。许久，他才老实交代：“三个月前……我在城隍庙市集，遇到个游方道士。他说我骨骼清奇，是练武奇才，但被旧伤所困，难有大成……然后给了我这书，说按此法修炼，必能一飞冲天。”
“那道士长什么样？”
“戴着斗笠和面纱，看不清脸……举止神神秘秘的，声音略显苍老。”石坚努力回忆，“对了，他腰间挂了串铜钱，钱上的字……是反着刻的。”
“反字铜钱。”墨镜轩眼神一凝。
那是魔界黑市交易用的密钱，那人恐怕是个从魔界来的假道士。
“他还说了什么？”
石坚嘴唇颤抖：“他说……三个月后会再来找我，若我练有所成，便引我入‘真道’……”
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一周前，我确实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约我昨日午时在城外雷雨殿相见。但我那日正好陪家父赴宴，没去成，就委托青禾去那里祈福，顺便看看是否真有人在那里等我。”
昨日。城外雷雨殿。
墨镜轩想起青禾的供词——他正是昨日在雷雨殿昏迷。
“信呢？”
“我怕惹麻烦，看完就烧了。”
墨镜轩沉默良久，忽然笑了。那笑声很轻，却带着某种冰冷的了然：“石公子，恭喜你。”
石坚茫然抬头。
“你差一点就出事了。”墨镜轩缓声道，“若你昨日去了雷雨殿，若你按书中指示练到第八式……现在，你应该已经是个合格的‘炉鼎’，等着被人收割了。”
石坚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青瓷香炉。香灰洒了一地，腾起呛人的烟雾。
他瘫在地上，望着满地香灰，许久，忽然低低笑出声来。笑声从喉咙里挤出，嘶哑难听，像哭又像嚎。
墨镜轩走到窗边，望向沉沉夜色：“有人为你量身定制了这场‘奇遇’：被旧伤困扰的武举人偶遇神秘道士，获赠神功秘籍，一路突破，眼看就要一飞冲天——多好的故事。”
石坚浑身发抖，说不出话。
“可惜，”墨镜轩转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阴影，“你不是主角，是祭品。”
他将书册收入怀中，声音恢复了平静：“这书我带走。你丹田的阴煞，我可为你化解，但你需将炽阳花按原价卖于我。从今日起，忘掉这本书，忘掉那个道士，更别去什么雷雨殿。”
“好。”石坚艰难点头。
柳掌事若有所思：“柴房那三具干尸……”他话音顿了顿，“莫非也与那道士有关？”
墨镜轩没有立即答话，而是看向了窗台。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灵兽8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