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我长公主》梧桐的星星

10、归处、新篇与千年共此时

　　晨光中的坦诚，如同在两人之间架起了一座脆弱的桥。桥的这头，是卸下心防、执念落于实处的霍承烨；桥的那头，是恨意消解、却仍陷于巨大迷茫的沈清弦。

　　霍承烨的问题，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

　　重新认识？不是作为历史上的昭阳长公主，不是作为秘书苏晚，只是作为沈清弦，认识他霍承烨？

　　这个提议，对沈清弦来说，既诱人，又充满未知的恐惧。剥离了长公主的身份和与霍宁舟的宿怨，她还剩下什么？一个来自千年前的、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孤魂？而霍承烨，他爱的，究竟是那个他构建了十年的完美幻影，还是这个有血有肉、会脆弱会犯错的真实灵魂？

　　接下来的几天，沈清弦没有回自己的公寓，而是暂时住在了霍承烨的别墅里。霍承烨没有强迫她给出答案，甚至没有过多打扰她。他依旧去公司处理事务，但会准时回来，有时会带一些他觉得她可能喜欢的书，或是一些这个时代特有的、她没尝过的点心。晚餐时，他会简单说些公司的事，或者这个时代的一些趣闻，不再带有试探，只是平和的分享。

　　他给了她最大的空间和沉默的陪伴。

　　沈清弦则利用这段时间，开始真正地、心无旁骛地审视这个陌生的世界，也审视自己的内心。她阅读霍承烨带回来的书籍，从历史到科技，尝试理解这个时代的脉络；她通过那个叫“电视”的方盒子，观察着光怪陆离的现代生活；她甚至开始笨拙地学习使用厨房里那些先进的设备，为自己煮一碗简单的面。

　　她发现，这个世界虽然规则不同，但人性的本质并未改变。有争斗，也有温情；有浮躁，也有沉淀。而她沈清弦，即便没有了长公主的身份，那份刻在骨子里的聪慧、坚韧和洞察力，依然是她立足的根本。

　　更重要的是，她开始重新审视霍承烨。抛开霍宁舟的影子，他是一个极其优秀的男人。他睿智、果决、拥有强大的力量，但在他冷硬的外表下，藏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和尊重。他会因为她无意中多看了一眼某样东西，第二天就默默买回来；他会记得她不吃太甜的点心；他会在雷雨夜，悄然检查她房间的窗户是否关好。

　　这种细致入微的、不掺杂质的关怀，像涓涓细流，悄然浸润着她干涸了太久的心田。她意识到，霍承烨对她的感情，或许始于对历史幻影的痴迷，但此刻，他努力触碰和接纳的，是真实的、完整的她。

　　这天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绚丽的橘红色。沈清弦站在别墅顶层的露台上，望着远处城市的轮廓线。晚风拂面，带着夏日草木的清新气息。她心中那股盘踞已久的迷茫和动荡，渐渐平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清晰浮现出来。

　　霍承烨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温水，没有说话，只是陪她一起看着日落。

　　“霍承烨。”沈清弦忽然开口，声音平静而坚定。

　　“嗯？”他侧头看她，夕阳的金光在她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美得惊心动魄。

　　“我想回一趟……大周。”沈清弦转过头，目光清亮地看向他。

　　霍承烨浑身一震，眼中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和失落。她要……回去？终究，他还是留不住她吗？

　　沈清弦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微暖，继续道：“我不是要离开。而是……我需要一个了结。我需要亲眼去确认一些事情，需要给那个时代的沈清弦，也给……霍宁舟，一个交代。”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如果真如你所说，他为我背负了那么多，那我不能让他就那样……郁郁而终，在史书上留下污名。我也需要……亲自与我的过去告别。”

　　霍承烨愣住了，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看着沈清弦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明白了她的决心。这不是逃离，而是面对。是真正放下过去，才能全新开始的勇气。

　　“可是……你怎么回去？这太危险了！”他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臂，语气焦急。

　　“我不知道。”沈清弦摇摇头，目光却投向遥远的天际，“但我能感觉到……某种联系还在。既然我能来，或许……也能找到回去的方法。我需要试一试。”

　　她的眼神，是霍承烨熟悉的、属于昭阳长公主的决断。他知道，他无法阻止她。

　　沉默良久，霍承烨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他看着她，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承诺：“好。我陪你一起……想办法。但你要答应我，无论结果如何，你一定要回来。这里……有我等你。”

　　不是强迫，不是阻拦，而是支持与等待。沈清弦的心，被这句话彻底熨烫了。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轻轻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奇迹般地，就在沈清弦下定决心要回去寻找答案的那个夜晚，当她握着霍承烨的手，心中想着那个雨夜、那座金銮殿时，一股熟悉的眩晕感袭来。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搅乱。

　　“清弦！”霍承烨惊恐地呼喊，紧紧抱住她。

　　在意识彻底抽离的瞬间，沈清弦只来得及对他说一句：“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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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穿过一条漫长而光怪陆离的隧道，沈清弦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回到了大周！不是躺在冰冷的宫殿，而是站在一片熟悉的梅林中，不远处，正是镇北王府的后园！

　　时间似乎在她离开后并未流逝太多，依旧是夜晚，雨已停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梅花的混合香气。她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独自站在亭中，对着月色独酌，背影萧索落寞，正是霍宁舟！

　　沈清弦的心瞬间揪紧。她一步步走过去，脚步声惊动了亭中的人。

　　霍宁舟猛地回头，看到月光下安然无恙的沈清弦，手中的酒杯“啪”地落地，摔得粉碎。他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狂喜，以及深可见底的担忧和后怕。

　　“清弦？！你……你没事？！”他几乎是冲到她面前，想碰触她又不敢，声音沙哑得厉害，“那天你突然晕倒……御医也查不出原因……我以为……”他眼中竟有血丝，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看着他这副模样，再联想到霍承烨的话，沈清弦心中所有的怀疑和恨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真相，不言而喻。

　　“霍宁舟，”她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清明，“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霍宁舟浑身剧震，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看着她清澈锐利的目光，仿佛一切都已了然于心。他颓然后退一步，靠在亭柱上，苦笑道：“你……都知道了？”

　　“有人告诉了我……另一个版本的故事。”沈清弦走近他，月光下，她的目光复杂，“关于一个权倾朝野的镇北王，如何用最笨的方法，替他最在意的人和江山，背负所有骂名的故事。”

　　霍宁舟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沈清弦没有解释霍承烨的存在，只是继续道：“霍宁舟，我且问你，若我信你，你可愿与我联手，肃清朝堂，真正辅佐陛下，开创清明盛世，而非彼此内耗，让亲者痛仇者快？”

　　霍宁舟看着她，看了许久，仿佛要确认眼前的人是否是幻觉。最终，他眼中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桀骜都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他缓缓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臣子礼，声音低沉而坚定：

　　“臣，霍宁舟，愿凭长公主差遣，万死不辞！”

　　这一跪，跨越了误解，跨越了时光，也跨越了两人之间那堵无形的高墙。

　　沈清弦伸手虚扶起他。两人在月下梅林中，进行了一场开诚布公的长谈。所有的阴谋、无奈、守护与误解，都在月光下摊开。霍宁舟承认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和幼帝，吸引火力，甚至不惜自污其身。

　　心结彻底解开。沈清弦知道，这个时代的危机已经解除，历史的轨迹将被改写。霍宁舟不会郁郁而终，她也不会。他们将携手，开创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但这里，终究不再是她的归处。她的心，已经留在了千年之后，那个有霍承烨等待的世界。

　　几天后，在一个相似的雨夜，沈清弦站在当初消失的回廊下，心中默念着霍承烨的名字，想着他的模样。时空的波动再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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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霍承烨的别墅。

　　霍承烨已经不眠不休地守了三天。自从沈清弦在他怀中消失，他就如同失去了灵魂，整个人濒临崩溃。他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玄学、科学手段，却一无所获。绝望如同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就在又一个黎明将至，他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几乎要放弃希望时，客厅中央的空气一阵扭曲，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浮现。

　　沈清弦回来了！穿着她离开时那身简单的现代衣物，脸上带着疲惫，却眼神清亮，嘴角含着一丝释然的笑意。

　　“清弦！”霍承烨几乎是扑过去，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的声音哽咽，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沈清弦回抱住他，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和真实的体温，心中充满了安宁。“嗯，我回来了。一切都……了结了。”

　　她在他的怀抱中，简单讲述了回去后发生的一切，如何与霍宁舟解开误会，如何改变了那个时代的结局。

　　霍承烨听着，心中感慨万千。他捧起她的脸，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里：“所以，现在……你只是沈清弦了？不再是昭阳长公主，也不再背负着对霍宁舟的恨意？”

　　沈清弦微笑着点头，眼中闪烁着对新生的期待：“是。我只是沈清弦。一个来自千年之前，却想留在这里，重新开始人生的……普通女人。”她顿了顿，看着霍承烨，目光温柔而坚定，“霍承烨，你愿意……认识这个全新的、普通的沈清弦吗？”

　　霍承烨的回答，是一个炽热而绵长的吻。这个吻，跨越了千年的时光，融化了所有历史的冰霜，也开启了一段全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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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月后，霍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霍承烨在处理文件，沈清弦（她依旧沿用苏晚的身份，但集团高层皆知她是霍总极为珍视的未婚妻）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用平板电脑浏览着古代艺术品的资料——她凭借着自己超越时代的审美和知识，开始协助霍承烨拓展文化产业投资，做得风生水起。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房间，温暖而宁静。

　　霍承烨偶尔抬头，看到沈清弦专注的侧脸，心中便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他书房的密室依然在，那幅画像也还在，但对他而言，那已经是一段值得珍藏的、关于执念与追寻的过去。而现在，他拥有的是活生生的、会笑会怒、会与他争吵也会在深夜为他端上一碗热汤的沈清弦。

　　“晚上想吃什么？”霍承烨合上文件，走到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腰。

　　沈清弦从平板上抬起头，对他展颜一笑，那笑容明丽生动，驱散了她身上最后一丝属于古代的清冷疏离：“你决定就好。不过，不要再去那家米其林了，我想吃街边那家馄饨摊。”

　　霍承烨失笑，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好，依你。”

　　千年的时空交错，终归于此刻的平静与温暖。恨意消弭，误会冰释，执念落地生根，开出了新的花。

　　昭阳长公主沈清弦的故事，在史书中有了新的结局。而现代都市里，沈清弦和霍承烨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