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育之灾》hylinone871

12、第 12 章

　　虫，亦是龙的一部分。

　　这并非比喻，而是构成一切高等生命的基石之下，那最原始、最始源的、涌动不息的“生命”本身。从生命演化的漫长谱系这一侧来看，龙，这翱翔于星海、执掌权柄的古老存在，追溯其根源，又何尝不能被视为一种真正的、进化到极致的“长虫”？一种挣脱了形态束缚，将生命力量推向不朽范畴的宏伟存在。

　　而【繁育】……这看似卑微、只知复制增殖的命途，其力量本质，却恰恰源于对【不朽】最决绝的撕裂与背叛。那小小的一只虫儿，在无垠的孤独中点燃了属于自己的命途之火，其执念竟如此炽烈，最终迫使祂这等早已站在概念顶峰的神明，也不得不转换形态，以求存续。

　　让祂想想……为了在这命途的冲突与宇宙的变迁中生存下去，祂都做过些什么？

　　祂曾主动解体过——那被后世称为“陨落”的壮烈仪式，不过是金蝉脱壳，将过于沉重的负担分散剥离；祂曾无数次改变过自身的形态——那坠入提瓦特的“天星”，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更像是一枚精心准备的卵壳，为新的存在形式提供庇护与温床；祂甚至分解了自身所涉足的时空权能——权能太多，在特定的世界里反倒成了显眼的靶子和负担：

　　于是，【存护】的责任被拆解，如同星辰的碎片，遗落在广袤星海，由不同的意志去承担；【空间】的大权受到限制，但仍有些许牵系如同无形的丝线，在特定条件下得以流传；【开拓】的意志则必须被贯彻在所行过的每一条道路之中，成为后来者的指引……

　　唯有【契约】的本质，这贯穿一切交易、承诺与秩序的绝对法则，才是最后保留完整的、跟随着祂一并前往这片名为“提瓦特”的封印之地的核心本源。契约，成了祂在此界立足的根基，也是祂不朽神性最后的锚点。

　　自降临提瓦特，化身摩拉克斯，于璃月缔造契约之城，又过去了多少岁月，祂才逐渐于沉睡的记忆深处，打捞起这些纷乱的前尘？

　　……不记得了。

　　时光对于不朽而言，意义本就不同。何况，前往提瓦特，本也并非出于自愿。那更像是一场流放，一场针对过于强大、难以掌控的存在的、温柔而坚固的囚禁。记忆的碎片中，似乎还有一缕微小的、带着清新与自由气息的宇宙风……

　　“诶嘿～在想我吗，老爷子？” 一个轻快活泼，带着些许微醺醉意的声音，突兀地在他庞大的意识海中响起，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紧接着，一个散发着柔和青光的、只有巴掌大小的单翼风精灵，俏皮地穿透了洞天内狂暴能量形成的无形壁障，轻盈地漂浮到那如同小型湖泊般的巨大龙瞳附近。风精灵形态的巴巴托斯，努力扇动着那唯一的翅膀，维持着平衡，小小的脸上却带着一如既往的、仿佛对世间一切苦难都浑不在意的笑容。

　　“你可是闹出了好大的乱子啊，” 风精灵的声音直接传入巨龙的意识，“甘雨那小丫头，前几天可是羞红了脸，偷偷跑来问我，有没有什么仙法或者秘药，能让她暂时变回最原始、最庞大的麒麟本体，好来看看……能不能和你这威武的龙身，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春风一度’呢。” 他的语气带着吟游诗人特有的夸张与调侃，试图用这种方式驱散一些凝重的气氛。

　　那漠然的龙瞳微微转动，聚焦在这渺小的风精灵身上，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仿佛在确认这不是能量躁动产生的幻觉。良久，低沉如山脉共鸣的声音才在巴巴托斯意识中响起：“你……不是还在休养吗？力量透支至此，不应逞强。”

　　“哎呀呀，这都是为了你呀，我亲爱的、古老的挚友～” 风精灵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毫不在意地笑道，“好吧，说实话，我确实是得到了一点……嗯，小小的、来自宇宙某个角落的‘帮助’。来自只有你知道、而我本来嘛，按照常理是不应该知道的那位存在～”

　　巨大的龙头略微抬起，带动一阵锁链般的岩石摩擦声。祂凑近了些，鼻翼部分微微耸动，似乎在仔细分辨风精灵身上散发出的、极其细微的能量波动。“你的权能被补充了？” 巨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不仅仅是风……还有‘游戏’、‘娱乐’……以及‘酒馆’的气息？”

　　“不愧是你啊，老爷子，五感敏锐至此，连这点刚刚沾染上的‘欢愉’味儿都闻出来了。” 风精灵笑嘻嘻地，顺势落在了巨龙那如同小山丘般的鼻梁上，小小的身体紧贴着冰凉而坚硬的鳞片，“不过，这事儿嘛，还得感谢我自己啦～毕竟，那位‘米哈伊尔’在蒙德住了那么久，开着他的小酒馆，传播着那些有趣的游戏和诗歌，不也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他留下的吗？”

　　“米哈伊尔……” 巨龙的眼神越加悠远，仿佛穿透了洞天的岩壁，望向了蒙德的方向，也望向了更遥远的星海，“我记得……这是个‘无名客’。” 这个名字勾起了祂一些关于星穹铁道与开拓命途的模糊记忆。

　　“无名客？我怎么记得，档案里记载的‘米哈伊尔’，是我多年前派往蒙德常驻的愚人众外交人员之一？” 一个清冷如冰泉的声音突兀地插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洞天入口处，冰之女皇巴纳巴斯缓步走入。她依旧身着华贵而繁复的至冬宫装，银白的长发如同冰川瀑布，绝美的面容上覆盖着一层永不融化的寒霜。然而，当她踏入这方被巨龙身躯几乎塞满的空间，看清那盘踞着的、散发着恐怖威压与生命躁动的黄金龙躯时，即便是这位以冷峻著称的神明，也不由得陷入了短暂的无语凝噎。

　　她抬着头，冰蓝色的眼眸从那布满坚硬鳞片的龙尾，一路扫过如同山脉脊背般的龙身，最终落在那需要极力仰视才能看到的巨大龙首上。沉默了片刻，巴纳巴斯才用一种混合着无奈、荒谬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困扰的语气，清冷地开口：

　　“……摩拉克斯，你确定要维持这个样子，怎么跟我们……进行那种‘必要’的事？” 即便是她，在如此具象化的、代表着绝对力量与原始生命冲动的庞然巨物面前，也很难保持完全的平静。神明的形态，在某些时刻，确实会带来一些……技术上的难题。而冰之神不觉得自己有办法。

　　与此同时，远在璃月仙家圣地之一的奥藏山。

　　从遥远的佩特利可小岛启程，一路跋山涉水、风尘仆仆的乔瓦尼，终于拖着几乎快要散架的身体，踏上了奥藏山那云雾缭绕的石阶。然而，仙家之地，岂是凡人可以轻易涉足？那无形的威压与错综复杂的阵法，让他每走一步都感觉重若千钧。

　　终于，在某个偏僻的、生着青苔的角落，乔瓦尼再也走不动了。他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下，也顾不得弄脏那身原本还算体面的、带有异国风情的旅行装束。他一边龇牙咧嘴地捶打着酸痛不堪的双腿，一边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衣服的内侧口袋。

　　指尖触到一个冰凉而光滑的物体。他将其掏了出来，那是一个做工精巧、颜色鲜艳的红色鱼形装饰物，鱼眼处镶嵌着细小的宝石，闪烁着诡异的光。

　　“别催了，我的花火小祖宗，” 乔瓦尼对着那鱼形饰品，有气无力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长途奔波后的疲惫，“你又不是不知道璃月的路有多难走！这山一座连着一座，台阶又高又陡，云雾还遮眼，也就纳塔那些喜欢玩极限运动的‘悬木人’（纳塔的一个种族），还得是最强的信使，才会喜欢这种重峦叠嶂、考验肺活量的地形。”

　　“乔瓦尼呀乔瓦尼，” 一个娇蛮而充满活力的少女声音，立刻从那鱼形饰品中传了出来，带着一丝不满和戏谑，“你敢说我们大璃月的路不好走？这话我可要原封不动地告诉咱们的乐子神（欢愉星神阿哈）咯～就说你消极怠工，故意拖延时间！”

　　“我消极怠工？！” 乔瓦尼直接被气笑了，指着自己沾满尘土、狼狈不堪的衣袍，“我这一路上差点被丘丘人当靶子射，被遗迹守卫追着跑，还要躲避那些被【繁育】气息影响发狂的野生动物！你这属于非法偷渡，还站着说话不腰疼！就为了赶着去与【开拓】之神……呃，现在是【岩神】了，去帮祂‘消灾解难’，你要我怎么走？难道从枫丹的旧日之海一路游泳游到这沉玉谷来吗？你自己说，【开拓】命途指引的道路，有哪一条是好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