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女王：红玫瑰的权杖》梵净仲

41、终章序幕

　　审计风波如同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流，虽未造成实质损伤，却让所有人都清醒地意识到，陆氏这潭深水之下，温度正在骤降。

　　楚云舒安然度过了这场风暴，甚至因祸得福。她在审计部严峰面前的冷静表现，通过某种隐秘的渠道，传到了更高层的耳中。周老助理再次见到她时，那审视的目光里，少了几分警惕，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那是一种对“可造之材”的评估，哪怕这材料带着不可控的风险。

　　陈副总对她的倚重悄然回升。“青山绿水”事件的对外报告撰写重任，完全落在了她的肩上。这一次，他不再派人“监督”，只给了明确的边界：“报告要专业，能堵住舆论和监管的嘴；要清晰，把历史责任和现任管理层切割干净；要‘聪明’，不该提的人和事，一个字都不要出现。”

　　楚云舒明白，这是她将淬炼的“学术”刀锋，应用于实战的第一次正式亮相。她昼夜伏案，将那些冰冷的线索、复杂的关联、可能引爆的地雷，全部包裹进严谨的数据分析、中性的管理学术语和滴水不漏的政策建议之中。

　　最终的报告名为《陆氏集团“青山绿水”事件深度复盘与系统性风险防控升级建议》。报告用大量篇幅分析了早期项目管理流程的缺陷、技术标准执行偏差、供应商准入机制的漏洞，并引用了国内外同类案例进行对比，提出了详尽的整改方案和制度优化建议。关于王德发、异常供应商“J公司”、高价采购链等敏感内容，被巧妙地转化为“特定历史时期监管缺位下的操作不规范案例”，并强调“集团已通过内部审计和人事调整完成阶段性清理”。

　　报告提交后，陈副总只修改了几个措辞，便直接呈报给了陆振华。据说陆振华在办公室独自看了半小时，最后对赵秘书说了三个字：“发出去。”

　　报告经集团公关部略作润色后，正式对外发布。专业的措辞、诚恳的态度、扎实的整改方案，有效平息了大部分舆论怒火，监管方的态度也趋于缓和。陆氏的股价开始止跌回升。

　　一时间，楚云舒这个名字，在集团内部某些小圈子里，成了“能干事、会来事、懂分寸”的代名词。连一向眼高于顶的陆明月，在一次家庭晚餐时，都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对陆北辰说：“哥，你那个‘学霸’女朋友，现在可是爸跟前的红人了，连‘青山绿水’那么大的雷都能摆平，手段真厉害。”

　　陆北辰只是沉默地吃着饭，没有接话。自从上次调查风波后，他变得异常安静，看楚云舒的眼神里，多了许多楚云舒看不懂的东西，像是愧疚，像是挣扎，又像是一种下定某种决心后的沉寂。

　　楚云舒无暇顾及他的变化。报告的成功只是第一步，她利用这次机会，在报告中“顺理成章”地建议，为了彻底防范类似“历史遗留问题”再次爆发，集团应建立“重点项目历史档案电子化及风险标签系统”，对过去十年所有重大投资项目进行回溯性风险标注。

　　这个建议，表面上是完善风控体系，实则为她自己下一步接触更多核心历史档案，打开了一扇合法合规的大门。建议被采纳的可能性很大，因为符合陆振华当前“强内控、清历史”的治理思路。

　　就在她谋划着如何利用这个潜在的新权限时，一个意外的访客，在一个周五的黄昏，敲响了她出租屋的门。

　　来人是周老的助理，那位总是面无表情的老先生。他没有进屋，只是站在门口，将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蓝色文件夹递给楚云舒。

　　“周老让我交给你的。他说，你要的‘早期制度滞后性的负面案例补充材料’，在档案馆公开区域找不到更合适的，这份是他私人保留的一些……笔记和剪报，或许对你有启发。”助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但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里，却闪过一道极淡的、意味深长的光，“周老还说，看材料，要用心，但更要懂得，哪些该看进去，哪些……该适时忘记。”

　　楚云舒的心脏猛地一跳，双手接过那份并不厚重的文件夹，指尖能感觉到纸张特有的脆硬触感。“谢谢助理先生，也请您替我谢谢周老。我会用心学习，也会……懂得分寸。”

　　助理点了点头，没再多言，转身消失在昏暗的楼梯间。

　　楚云舒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深吸了几口气，才拿着文件夹走进自己的小隔间，锁好门。母亲苏清在厨房忙碌，传来轻微的响动。

　　她打开台灯，小心翼翼地翻开文件夹。里面确实是一些陈旧的剪报、会议纪要的摘要手抄稿、以及周老用红笔在一些段落旁写下的批注。时间跨度大约在十几到二十年前，涉及的地区和项目很杂，并不仅限于H省。

　　但很快，楚云舒的目光被其中几页吸引了。那是关于某个中部省份矿业并购案的剪报和手写分析。剪报本身是正面报道陆氏成功收购，但周老的批注却犀利地指出：“收购对价偏离评估值近30%，差额部分流向不明。当地主管官员亲属同期注册离岸公司，业务不明。并购后环保验收异常顺利，与当地居民冲突疑似被强力压下。风险点：非市场因素溢价、潜在利益输送、社会稳定隐患。”

　　而在另一份关于某沿海城市填海造地项目的内部讨论纪要摘抄旁，周老批注：“项目规划屡次突破红线，均获‘特批’。关键审批人郑某（时任地方要员）之子，于项目启动后不久成立景观设计公司，承接该项目大量子项，设计费畸高。疑点：权力变现，绑架项目合规性。”

　　郑某！又是他！而且这里明确点出了其子的公司！

　　楚云舒的手指微微颤抖。周老给她的，哪里是什么“负面案例补充材料”，这分明是一把指向更广泛、更深层黑幕的钥匙！是远比她手中那份“现金”记录更具体、更触目惊心的线索集合！而且，周老特意隐去了H省和林安，却提供了其他省份的类似案例，这既是保护，也是指引——他在告诉她，沈万金和郑某的模式并非孤例，而是一种在特定时期蔓延的“流行病”。调查可以有更广阔、更“安全”的视角。

　　更让她心惊的是周老的态度。这位集团元老、法律权威，显然对过去的许多黑幕心知肚明，甚至保留了证据。但他选择在这个时机，以这种方式，将部分线索交给她，意味着什么？是欣赏她的能力，觉得她或许能做一些他想做而不能做的事？还是仅仅想借她的手，敲打某些人，清理一些积弊？抑或，是一种更复杂的、连她都无法揣度的考量？

　　但无论如何，这份文件夹的到来，如同在寂静的深夜里，为她点亮了一盏灯，照亮了前路上更多崎岖而隐秘的小径。

　　她将文件夹里的内容快速而仔细地看了一遍，将关键信息牢牢刻在脑海，然后用准备好的小号密封袋将文件夹仔细装好，藏在了比那份“现金”记录更隐蔽的地方——母亲那个从不离身的旧缝纫机底板夹层里。

　　做完这一切，她坐在床边，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城市灯火如同倒悬的星河，璀璨却冰冷。

　　她知道，第一季漫长的“潜渊”与“立志”，即将走到尾声。

　　审计风波是淬火，“青山绿水”报告是试刀，周老递来的钥匙，则是为她打开了通往下一阶段——那更为波澜壮阔、也更为凶险万分的“凤鸣九霄”——的第一道门缝。

　　所有看似独立的线索——父亲的冤案、王德发的倒台、沈万金的阴影、郑某的黑手、陆氏早期的灰色扩张、周老意味深长的馈赠——正在她脑海中，被一根名为“复仇”与“真相”的丝线，缓慢而坚定地串联起来。

　　她仍身处深渊，仰望那高不可及的仇敌。

　　但她的羽翼，已在无数次撞击岩壁的过程中，变得坚硬。

　　她的目光，已能穿透部分迷雾，看清更多隐藏在光鲜表象下的狰狞轮廓。

　　她的利爪，已悄然磨砺，蓄势待发。

　　出租屋外，传来母亲轻轻的呼唤：“云舒，吃饭了。”

　　楚云舒应了一声，起身，拉开隔间的门。温暖的灯光和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母亲系着旧围裙，脸上带着温柔而疲惫的笑容。

　　这是她必须守护的柔软，也是驱动她不断向前的、最沉重的力量。

　　她走到桌边坐下，接过母亲递来的碗筷。

　　“妈，下周开始，我可能会更忙一些。”她轻声说。

　　苏清的手顿了顿，看着她，眼中忧虑一闪而过，最终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忙点好……就是，别太累着自己。多吃点。”

　　“嗯。”楚云舒低头，扒了一口饭。

　　饭很香，家很暖。

　　但她的心，

　　已飞向那即将到来的、

　　血色与权谋交织的、

　　名为“崛起”的战场。

　　第一季的终章，

　　已在暗处，

　　悄然翻开了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