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女王：红玫瑰的权杖》梵净仲

42、暗夜淬锋，谋定初动

　　深夜，台灯的光晕在楚云舒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圈柔和的轮廓。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周老密件中那些泛黄的剪报，目光在红笔批注的字句间逡巡。那些冷静克制的笔迹，此刻在她眼中却燃烧着灼人的火焰——那是被掩埋的真相，是被扭曲的正义，是她父亲蒙冤背后更庞大黑幕的一角。

　　“矿业并购案，溢价30%流向不明……官员亲属离岸公司……”

　　“填海造地项目，特批突破红线……郑某之子公司承接畸高设计费……”

　　楚云舒闭了闭眼，脑海中那张隐形的网正在迅速扩展。郑某这个名字反复出现，像一条贯穿多个项目的毒藤。沈万金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仅仅是郑某的白手套吗？还是说，他背后还有更深的根系？

　　她摊开自己的笔记本，开始绘制线索图。

　　左侧，是父亲的案件：证据链的关键缺失、突然翻供的证人、异常迅速的判决。

　　右侧，是沈万金的商业版图：与郑某关联的项目、异常的资金流动、J公司等壳公司的存在。

　　中间，用红笔连接线标注出她目前掌握的突破口——“现金”记录中指向郑某及其亲属的流向、周老密件中提及的类似案例模式、以及……即将启动的“重点项目历史档案电子化”权限。

　　“不能急。”楚云舒低声告诫自己，笔尖在纸上顿住，“周老给我这些，不是让我立刻去拼命。他在教我……看清游戏规则。”

　　是的，规则。

　　郑某能屹立不倒这么多年，绝不仅仅因为他个人的手腕。这意味着他的根系已经与更大规模的利益网络缠绕在一起，触碰任何一处，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这也是为什么周老这样的知情者，多年来选择保持沉默的原因——单凭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撼动这样的结构。

　　但楚云舒不同。

　　她不是孤身一人的斗士。她是潜入堡垒内部的“特洛伊木马”。她有陆氏的平台，有逐渐积累的信任和权限，有即将到来的、光明正大查阅历史档案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有了方向。

　　周老用其他省份的案例为她指明了调查的“安全路径”：不从H省林安市直接入手，而是通过研究陆氏早期在全国范围内的同类问题项目，归纳出其中的共性操作手法、关联方特征和资金流转规律。等到时机成熟，当她掌握了足够多关于“这类操作”的系统性证据和逻辑链条时，再回头审视林安那个具体案例，就能事半功倍，也能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

　　“系统风险研究……”楚云舒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六个字，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好，那就用最学术、最专业的方式，来为这场复仇奠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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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清晨，楚云舒提前半小时到达办公室。

　　她今天的装扮格外简洁干练：白衬衫配深灰色西装裤，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和那滴标志性的泪痣。少了几分学生气，多了几分职场人的冷冽。

　　陈副总果然在晨会上宣布了集团的决定：正式启动“重点项目历史档案电子化及风险标签系统”项目，由战略研究部牵头，楚云舒作为主要执行人之一，将获得调阅相关历史档案的二级授权。

　　“云舒，这个任务很重，也很敏感。”散会后，陈副总单独留下她，语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肃，“档案室里有些东西，看了就看了，不要问，更不要往外说。你的任务是整理、标注、归纳风险类型，不是写调查报告。明白吗？”

　　“我明白，陈总。我会严格按照项目目标和授权范围工作。”楚云舒回答得滴水不漏。

　　陈副总看了她几秒，点了点头：“下午就去档案室办手续。技术部会有人配合你开发标签系统。记住，每周五下班前，要把当周的进展和发现的问题，以书面形式报给我。”

　　“是。”

　　走出副总办公室，楚云舒能感觉到周围同事投来的复杂目光——羡慕、嫉妒、探究，或许还有一丝幸灾乐祸。谁都知道，接触那些尘封的历史档案，既是机会，也是雷区。

　　但她没有回头，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

　　下午两点，集团总部地下一层，档案管理区。

　　厚重的金属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灰尘和樟脑混合的独特气味。一排排高达天花板的密集架整齐排列，上面按照年份和项目编号，存放着陆氏成立二十多年来几乎所有重要项目的原始文件。

　　管理员是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不苟言笑的中年女人，姓严。她接过楚云舒的授权文件，仔细核对了两遍，才递给她一张临时门禁卡和一个登记本。

　　“二级授权，可以调阅2008年至2018年期间，投资额五亿以上或涉及重大战略布局的项目核心卷宗。每次调阅不得超过三份，必须在指定阅览室查阅，不得拍照、复印、记录非项目要求的敏感信息。离室时需接受检查。明白规矩吗？”

　　“明白。”楚云舒接过门禁卡，指尖微微用力。

　　“先从哪个项目开始？”严管理员推了推老花镜。

　　楚云舒的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项目索引图，最终落在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条目上：“麻烦您，我想先看2013年‘东部沿海Z市国际会展中心’项目的完整卷宗。”

　　这是周老密件中提到的填海造地项目所在城市的一个大型公建项目，同样涉及郑某时任要职。她要测试一下，档案的完整性如何，是否能找到与密件对应的蛛丝马迹。

　　严管理员没有多问，转身在电脑上查询编号，随后走向深处的一排架子。片刻后，她抱着一大盒厚重的卷宗回来：“A3阅览室，三小时内归还。”

　　楚云舒抱着沉甸甸的盒子，走进那间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监控摄像头的狭小房间。

　　打开卷宗，尘土飞扬。

　　她戴上准备好的白手套，开始一页页翻阅。立项报告、招标文件、合同、设计图纸、会议纪要、付款凭证、验收报告……浩如烟海的文件，按照时间顺序装订得一丝不苟。

　　起初两个小时，她看得极其仔细，却一无所获。所有流程看起来都合规合法，中标单位是一家知名的国有设计院，合同金额也在合理区间。

　　直到她翻到一本厚厚的《设计变更及补充协议汇编》时，指尖停了下来。

　　在项目主体结构封顶后，突然增加了一份《景观深化设计及文化艺术装置专项分包合同》。分包方不是原设计院，而是一家名为“澜澈文化艺术设计有限公司”的企业。合同金额高达三千八百万，工作范围界定得颇为模糊——“营造具有国际视野与本地文化特色的空间艺术氛围”。

　　楚云舒的心跳开始加速。她快速往前翻，找到这家“澜澈文化”的资质文件和投标材料。公司成立于Z市会展中心项目中标后的第四个月，注册资本一千万，法人代表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但股东名单里，一个仅持股10%的自然人股东，引起了她的注意——郑海，身份证号码前缀显示为Z市本地。

　　郑海……郑某的儿子，就叫郑海！

　　周老密件中提到的“郑某之子成立景观设计公司，承接该项目大量子项，设计费畸高”，原来是通过这种“专项分包”的形式实现的！而且，这家公司成立时间如此巧合，股东结构刻意淡化关联，合同金额虽高却混杂在庞大的项目总投资中不易察觉，工作内容又难以量化审计……

　　完美的手法。

　　楚云舒没有在档案上做任何标记，只是用脑子记下了关键信息：合同编号、金额、澜澈文化的公司代码、郑海的身份证号后四位。

　　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继续平静地翻阅完剩余文件，按时归还了卷宗。

　　走出档案室时，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第一条线索，对上了。

　　周老给的钥匙，是真的。这条迂回调查的路径，是可行的。

　　接下来的两周，楚云舒完全进入了工作狂状态。

　　她以“建立风险标签系统需要全面了解各类历史问题”为由，按照周老密件中提及的其他案例线索，又调阅了三个不同省份、不同时期的项目档案。每一次，她都像最耐心的考古学家，在浩繁的文件中寻找那些被精心掩盖的“异常”。

　　她发现了溢价收购背后突然出现的“咨询服务协议”，发现了土地置换中估值明显有失公允的评估报告，发现了项目贷款资金通过复杂的供应链金融产品流向不明……

　　所有这些异常，都有一个共同点：最终都或多或少地与几个特定的“白手套”公司或个人产生关联，而这些公司或个人的背后，隐约都能看到郑某或其关系网的影子。

　　楚云舒没有试图将这些发现直接串联成针对郑某的指控。她严格按照陈副总的要求，将这些案例归类、打上“历史遗留问题-关联交易风险”、“历史遗留问题-定价公允性风险”、“历史遗留问题-资金流向监控缺失风险”等标准化标签，并附上经过脱敏处理的简要描述和防范建议，写成每周的进展报告。

　　她的报告专业、克制，完全站在集团风控升级的角度。陈副总看过两次后，明显松了口气，甚至在一次部门会议上表扬她“工作扎实，思路清晰”。

　　只有楚云舒自己知道，她正在构建一个庞大的数据库。每一份看似枯燥的风险标签背后，都是一块拼图。当拼图足够多时，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庞大阴影，将无所遁形。

　　就在她沉浸于档案世界的第三周周五晚上，一个意外电话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来电显示是陆北辰。

　　自从上次调查风波后，他们几乎没再联系。楚云舒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

　　“云舒。”陆北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背景音很安静，“你在哪？”

　　“在家。有事吗？”

　　“明天晚上，家里有个正式的宴会。”陆北辰顿了顿，语气有种说不出的滞涩，“我爸……让我务必带你参加。要正式礼服。”

　　楚云舒微微蹙眉：“什么性质的宴会？”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陆北辰低沉得近乎压抑的声音：

　　“我和周曼卿的……订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