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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平成第一美少女⑥ ...
有些界限的清晰,需要一场足够闷热的大雨来显影。
那是2001年7月初的雨夜,梅雨季的尾声。空气湿度接近饱和,即便不下雨,皮肤上也总黏着一层薄汗。
便利店晚班结束的铃声响起时,二宫和也透过玻璃门看见外面已成白茫一片——不是典型的梅雨细雨,而是夏季雷雨,雨滴砸在地上能溅起半尺高的水花。
他没带伞。东京七月的雷雨总擅长嘲笑这种侥幸。
他冲进雨幕。校服衬衫在第三秒就彻底湿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这些年悄然变化的轮廓。奔跑时能感觉到布料与皮肤之间那种令人不安的摩擦,湿冷,黏腻,每一条肌肉的线条都无所遁形。
推开玄关门的瞬间,暖黄的光晕包裹过来。除湿机在角落发出低沉的嗡鸣——这是梅雨季每个家庭的背景音。
汐织站在那里,穿着浅蓝色睡衣,头发松松束着,显然一直在等。
“哥哥,”她立刻转身,“我去拿毛巾。”
二宫和也靠在墙上喘气。水珠从发梢、下巴、指尖不断滴落,在脚边积起一小滩。他低头,看见白色衬衫完全透明地贴在胸前,布料下皮肤的色泽,锁骨的凹陷,胸膛起伏的弧度——所有这些平时被衣物妥帖遮掩的部分,此刻一览无余。
汐织拿着干毛巾回来,递给他:“快去洗澡,别感冒了。”
声音很自然,带着惯常的关切。他接过毛巾,习惯性地想像过去千百次那样,伸手揉揉她睡得有些蓬松的头发,说一句“没事”。
但就在他抬手的瞬间——
他看见她的目光,在他胸口那片被湿透的白色布料紧贴的区域,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瞬。
真的只有一瞬,短得像呼吸的间隙。
可二宫和也捕捉到了。他清晰地看见她的视线在那里落了一下,然后像被什么烫到般倏地弹开,转向旁边的鞋柜。与此同时,一抹极淡的,却无法错认的红晕从耳根悄然漫上脸颊。
在玄关暖黄的光线下,那抹红晕清晰可见。
二宫和也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时间在那一秒被无限拉长。他能听见雨水敲打屋檐的密集声响,能听见除湿机单调的嗡鸣,能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搏动,能听见——某种东西碎裂,细微而清脆的声响。
那是一个少女,在猝不及防间,面对一个半裸的具有清晰性别特征的年轻男性身体时,最本能的细微羞赧与回避。
这个认知像一桶冰水,从他头顶浇下。
不是寒冷,是某种更刺骨的东西——一种从心底突然裂开的缝隙里涌上来的,混杂着惊悸与恐慌的寒意。
他猛地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在汐织的眼中,他不再仅仅是那个可以毫无顾忌撒娇依靠的“哥哥”了。
他成了一个“男性”。
而这道名为“性别”的墙,就在这个潮湿闷热的七月雨夜,伴随着少女颊边那抹红晕,无声而坚固地竖立了起来。
他自己也在此刻,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了自己身体的存在——湿透的衬衫紧贴的每一寸皮肤,布料下隐约可见的肤色,胸膛的轮廓,腰腹的线条。所有这些,都在她那一瞥之下,变得无比尴尬而具象。
“我去洗澡。”
他的声音听起来陌生而干涩。几乎是仓皇地转身冲进浴室,“砰”地一声反锁上门。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他才允许自己剧烈地喘息。浴室里还残留着她洗澡后的水汽,镜面蒙着一层薄雾,空气里弥漫着她惯用的牛奶沐浴露的香气——这一切都熟悉得令人心慌。
二宫和也抬起头,看向镜子。
模糊的镜面里映出一个狼狈的影子:湿透的白衬衫半透明地贴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胸膛与腰腹的线条——正是方才她目光停留之处。
他抬起手,指尖颤抖着触上自己的锁骨下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她视线拂过的无形烙印,滚烫,且带着一种鲜明的耻感。
他厌恶这具突然变得如此“具象”的身体。它像一纸背叛的证词,证明那些纯真的年月已经一去不复返。那些他可以自然地将她抱在怀里的日子,那些她可以毫无顾忌趴在他背上睡着的日子,那些简单得像一张白纸的日子——
都结束了。
然而,在厌恶的底层,一种更深、更黑暗的颤栗却在骨髓里悄然蔓延。他竟然可耻地因她那短暂的一瞥而战栗不已。
这个认知让他胃部翻搅。他想起更早的时候,在电子游戏里击败强大的对手时,那种混合着征服与掌控的快感。而现在,他竟然在妹妹的一个眼神里,尝到了相似的滋味。
这比欲望本身更令他绝望。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无法洗去内心翻江倒海的混乱。他看着镜中那个日渐褪去少年柔和,下颌线条逐渐硬朗的自己,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刻的茫然。
有些东西,在他尚未准备好时,已经彻底脱轨了。
雨声淅沥,除湿机的嗡鸣持续不断,像一场无人听见的哭泣,又像某个巨大机器运转时单调的合奏。
雨夜像一道分水岭,将时间割裂成“之前”与“之后”。
“之前”是混沌而安全的,他可以用“哥哥”的身份作为万能盾牌,挡开所有暧昧不明的视线和触碰。“之后”却变得透明而危险,每一道目光都需要被反复检视,每一次呼吸都要计算距离。
二宫和也开始注意到许多过去未曾留心的细节,或者说,他开始被迫看见。
汐织的书包上多了一个手工编织的挂饰,浅蓝色的细绳交错成复杂的结。他认出那是她最近常摆弄的样式。
“同学送的?”某天早晨,他装作随意地问。
汐织正低头穿鞋,闻言抬起脸,眼神清澈:“手工社的朋友编的,说很适合春天的制服。”
她的回答毫无破绽,笑容也无懈可击。但二宫和也却觉得那挂饰的蓝色刺眼,像是从某个他未曾参与的日常中裁剪下来的一角,突兀地缀在她的世界里。
他开始计数,像患上强迫症的狱卒。
周一,她比平时晚归十五分钟,理由是“值日”。
周三,她的笔记本里夹着一片压平的银杏叶,叶脉上用极细的笔写着一段英文诗。字迹不是她的。
周五,她在饭桌上提到“三年级的佐藤学长在数学竞赛拿了奖”。
每一个细节都轻如羽毛,累积起来却重得让他喘不过气。他在生活的碎片中拼凑着她正在远离的证据,那些证据拼凑出一幅令他恐慌的图景:她的世界正在扩展,而那个世界里,有越来越多他看不见的角落。
最折磨的是夜晚。
自那场大雨之后,二宫和也开始做重复的梦。
梦里他总是站在玄关,浑身湿透,汐织转身递来毛巾。然后画面定格在她耳尖那抹红晕上。在梦里,那红色会蔓延,染红整个视野,像血,又像某种灼热的宣告。
他总是在这一刻惊醒,冷汗浸湿睡衣。
黑暗中,他能听见身旁被褥里汐织平稳的呼吸声。仅仅一臂之遥,却像隔着一整个世界。他有时会在黑暗中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听着她的呼吸声,手在被子边缘蜷了又展,却从未伸出手去。
伸出手之后呢?
他不知道。他害怕知道。
白天,他更加刻意地维持着“哥哥”的体面。居家服永远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洗澡后必定穿戴整齐才出浴室。当汐织像小时候一样凑过来看他读书时,他会几不可察地挪开一点距离。
那挪开的几厘米,是他用理智筑起的摇摇欲坠的堤坝。
而汐织似乎浑然不觉。她依旧会在写作业困倦时,自然地把头靠在他肩上;会在雨天带着一身湿气跑回家,笑着喊“哥哥我回来了”。
然而,正是这些仿佛不变的亲昵,让另一些早已根植于日常的细节,在他眼中变得愈发刺眼,成为无声的告解——比如,关于她的一切,尤其是餐食。
汐织从小就不喜欢鱼。鱼刺麻烦,而且那股若有似无的腥味总是让她蹙眉。二宫和也试过很多方法,用柠檬汁腌渍,加入大量姜丝,烤制时控制火候到焦香却不干柴,他能做出完全没有腥味的烤鱼。可即便如此,她依然不喜欢经常吃。
“哥哥做的没有腥味,”她曾认真地说,“但我就是……不太喜欢鱼。”
于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细心替代了固执的尝试。他开始减少鱼的频率。便当里更多出现的是照烧鸡肉,或者用梅肉烤得焦香的饭团,里面裹着她喜欢的脆脆的腌萝卜。玉子烧要做得蓬松微甜,她会在吃到时眼睛弯成月牙。味噌汤里豆腐要多,海带要软,葱花要记得挑出来,她不喜欢葱花浮在汤面上的样子。
所有这些,并非源于她此刻的要求,而是早已成为他身体记忆的编码。过去是爱的习惯,如今却像是在履行某种沉默的契约。每一道工序都在提醒他:你看,你是如此了解她,了解这个正在远离你的世界中心。
每一个这样的瞬间,对二宫和也而言都是一场甜蜜的凌迟。
他贪婪地汲取着她毫无防备的亲昵,又在心底狠狠唾弃这份贪婪。他渴望触碰她,确认她的存在,又恐惧每一次触碰都可能泄露那些连自己都无法正视的念头。
矛盾在他体内撕扯,最终凝固成一种僵硬的温和——他总是微笑着,应答着,照顾着,却在每一次肢体即将接触的瞬间,化为一座沉默的雕塑。
汐织注意到了。
她能看见系统面板上,二宫和也的情绪参数正脱离平稳区间,像心电图上失常的曲线。
[观察目标:二宫和也。状态更新:深层压抑值突破阈值,认知协调性下降。]
冰冷的参数只是事实本身。所有的解读与应对路径,都开放地悬置在那里,等待她的选择。
因此,她选择沉默。
有时她会故意试探——比如在走过狭窄的走廊时让手臂轻轻擦过他的,比如在递东西时让指尖短暂相触。
每一次,她都能感受到他瞬间的僵硬,能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这让她的心情复杂。
作为拥有绝对自由意志的玩家,理论上她应该满意于NPC按照预期产生反应。但胸腔里某个地方,却会因为他的躲闪而微微发涩。
她将这种情绪冷静地归类为“任务进度的焦虑”。
时间在两人看似平常的日常里滑入2002年6月,梅雨如期笼罩了东京。
二宫和也已经是一名东京艺术大学一年级学生。而汐织在四月刚刚升入高中,穿着崭新的水手服,每天清晨和他一起出门,走向不同的方向。
连续三天的阴雨让空气里弥漫着榻榻米边缘隐约的霉味,除湿机在角落发出单调的嗡鸣。一个周日的午后,二宫和也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了一本相册。
泛黄的塑封页里是幼年的汐织,三岁,穿着黄色背带裙,在公园的沙坑里堆城堡,笑得缺了一颗门牙。五岁,骑在他的肩膀上摘银杏叶,小手紧紧抓着他的头发。七岁,父母葬礼那天,她穿着黑色连衣裙,紧紧攥着他的手,眼睛红肿却一滴泪也没掉。
他一张张翻过,指尖抚过那些定格的时光。
最后停在一张近期照片上——去年夏日祭,他们去看烟火大会。照片里,穿着浅蓝色浴衣的汐织仰着头,夜空被绚烂的花火照亮,她的眼睛比星辰更亮。
那天晚上,她在拥挤的人潮中紧紧攥着他的手,大声喊:“哥哥!快看那个!紫色的!”
那一刻,他以为这就是永恒。
相册的最后一页是空的。
二宫和也盯着那片空白,忽然意识到相册的记录停在了去年。而今年的汐织,十六岁的汐织,正在以他无法捕捉的速度变化着——那些变化太大,太细微,又太致命,以至于他连举起相机的勇气都没有。
他合上相册,抬起头。
窗外,雨还在下。不是故事里浪漫的细雨,而是真实的、连绵的、能让晾了三天的校服依然摸起来潮乎乎的梅雨。气象厅说这场雨还要持续一周,但对他而言雨季的长短早已失去了意义。
窗外的雨是平成十四年梅雨季的常态。而他心里的雨是另一种东西——它开始得更早,下得更密,没有天气预报,也没有停歇的期限。
它下在1999年百货公司的试衣镜前,下在电话里那个陌生男声响起的那一刻,下在2001年玄关的暖黄灯光下,下在每一个他试图触碰她却又收手的瞬间。
如今,这场雨即将迎来它的汛期。
二宫和也站起身,走到窗边。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像泪痕。
他看见自己的倒影映在窗上——一个日渐褪去少年柔和、下颌线条逐渐硬朗的年轻男性。一个正在学习如何扮演“哥哥”,却越来越不像哥哥的陌生人。
而在倒影的深处,他仿佛能看见另一个场景:未来的某一天,汐织会穿着毕业服,站在某个他无法跟随的地方。她会转身,对他微笑,然后走进一个没有他的世界。
这个想象带来的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钝痛。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皮肉,不流血,只是疼。
雨下得更大了。远处传来气象警报的广播声,提醒市民注意午后可能增强的降雨。
二宫和也转身离开窗边。相册还摊在榻榻米上,那些过去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线里静静绽放。
夜晚,两人照例并排铺好被褥。汐织已经洗漱完毕,穿着睡衣坐在自己的被褥上梳头发。
“哥哥,”她轻声说,目光落在他身上,“明天早上的课几点?”
“九点。”二宫和也答道,没有看她,“你呢?”
“八点半。”她顿了顿,“下雨天,路上会堵吧。”
“早点出门就好。”
对话简短而日常。可每一句话都在空气里悬着,像细丝,轻轻颤动。
二宫和也在自己的被褥上坐下,他没有立即躺下而是背靠着墙壁,目光落在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夜景上。
雨滴在玻璃上画出不断变化的轨迹,像某种无声的密码。
他想起了刚才相册里那些定格的瞬间,每一张照片都是一个被保存下来的时间切片。而现实中的时间,却像窗外的雨一样,一刻不停地流淌,无法被任何相册收容。
汐织躺下了。他听见被褥轻微的摩擦声,然后是渐渐平稳的呼吸声。
就这样静坐了不知多久,直到腿脚都有些发麻。二宫和也终于缓缓躺下,侧过身,面朝汐织的方向。
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能隐约看见被褥的轮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这个姿势他保持了很长时间,像在确认某种存在。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能勉强分辨出她散在枕上的发丝轮廓。
然后,他轻轻翻了个身,面朝天花板。
闭上眼睛时,脑海里浮现的不是厨房的灯光,不是电话里的男声,而是更早的画面——汐织三岁时在沙坑里堆城堡的笑容,五岁时骑在他肩头摘银杏叶的小手,七岁时在葬礼上紧攥着他的手指……
所有这些画面,最后都定格在去年烟火大会上,她仰头看烟火时被光芒照亮的侧脸。
那一刻的笑容是真的。
这个认知,在黑暗中给了他一种奇异的慰藉。
光阴流转,转眼已是2003年春。
二宫和也升入东京艺术大学的第二年,大学新鲜人的生涩已逐渐褪去。汐织的高中生涯也步入二年级尾声。距离那场雨已近两年,距离那通电话则更为遥远。但这些时刻从未褪色,反而在记忆的暗房里反复显影,轮廓日益清晰。
它们像蛰伏的地下水脉,平日无声无息,却暗暗渗透每一寸情感的土壤。
那个傍晚,戏剧社活动结束后,两人并肩走在归途。暮色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交叠在一起。
二宫和也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想要轻触她校服外套边缘的动作,却在指尖即将碰触的前一刹骤然停住。
记忆如潮水般同时涌来——试衣镜前抽条的轮廓、电话里陌生青涩的男声、雨夜玄关灯光下那抹灼伤理智的红晕……这些碎片在瞬间编织成一道无形却坚韧的透明屏障,横亘在他与她之间。
戏剧社里那些年轻社员投向她的目光,她聆听指导时微仰的洁白侧脸,活动结束后自然走在他身侧的习惯性脚步。白日里所有细微的片段,此刻都在暮色中获得了重量,成为那道透明屏障的一部分。
手臂抬起,又收回。掌心在身侧悄然握紧。
这个未完成的触碰,在此后无数个夜晚被他反复重温。每一次重温,都让他更清晰地看见那道裂痕,那不是偶然的犹豫,而是经年累月筑起的情感堤坝,在潮水持续冲刷下,终于显出的,无可挽回的缝隙。从1999年到2003年,四年光阴里无数个瞬间的叠加。每一次她身上悄然发生的变化,每一次他内心暗涌的波澜,每一次理智与情感的无声角力。
所有这一切,最终凝结成了这个夕阳下未能落下的拥抱。
他不能再那样触碰她了。
那个曾经代表庇护与安慰的拥抱,在越过了某条朦胧而危险的界限后,其含义变得曖昧不清。每一次试图靠近,都成了理智与渴望的残酷拉锯。
他恐惧自己指尖传递的,不再仅仅是兄长的温度,而是某种连自己都尚未完全承认的,灼热的欲念。他更恐惧从她仰起的眼眸中,看到疑惑、惊讶或疏离——任何一种情绪,都足以彻底粉碎眼下这脆弱的平衡。
他静止在了两种未来之间,一个充满未知、可能焚毁一切的危险未来,和一个安全却永远留有遗憾的现在。
二十岁的二宫和也站在风暴眼中。四周是摧枯拉朽的呼啸,内心却是一片死寂。
他只能等待。
等这场自雨夜启幕的漫长雨季终于过去。现实中的梅雨尚有停歇之日,气象预报会宣告晴朗。可他心里的雨季没有季节轮转,没有图表可循。
等某个被雨水浸透的黎明,将这些年精心构筑的所有伪装彻底溶解。
等他自己,终于有勇气直面那个事实。有些界限,一旦在心中变得清晰,便如同台风过境后裸露出的地貌——荒凉,陌生,沟壑纵横。再也无法假装那片名为纯真的平原从未被侵蚀,从未存在过。
他知道,自己生命中最漫长的一场雨,自那个雨夜启幕从未停过。
而晴日,还远在看不见的未来。
就这样阴暗扭曲迷茫痛苦[黄心][黄心][黄心]
我是说我啦[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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