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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不速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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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正午。
苏槿把最后一份文件塞进碎纸机,看着纸屑像雪片般落下。办公室空调开得太足,她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那天雨夜留下的刀伤缝了七针,医生建议静养两周。
她只休了三天。
门被敲响,助理小周探进头来:“苏律师,有客人。”
“预约表上没有。”苏槿头也不抬。
“是……是直接上来的。”小周声音发紧
“她说您一定想见她。”
苏槿皱眉,刚要开口,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红发。
火焰般的红发先闯入视线,然后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白夜今天穿了件暗红色的丝绸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那片繁复的纹身。黑色工装裤塞进马丁靴,整个人随意得像在逛自家后院。
啸山和玄影没跟来。
但这并不让她看起来更安全——相反,当那双眼睛锁定苏槿时,压迫感比那天在雨夜中更甚。
“出去。”白夜对小周说。
小周几乎是逃出去的,还贴心(或者说恐惧)地关上了门。
苏槿站起身,手悄悄摸向抽屉里的警报器: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的钢笔上有律所地址。”白夜走到落地窗前,俯瞰楼下的车流,“顺便说,你们楼的安保系统该升级了。我进来用了不到三十秒。”
“那是我的私人物品。”
“现在是我的了。”白夜转身,从口袋里掏出那支钢笔,在指尖转了一圈,“作为交换——”
她扔过来一个东西。
苏槿下意识接住。是个U盘,纯黑色,没有任何标识。
“这是什么?”
“顾明渊去年转移资产的路径图。”白夜在会客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包括他在开曼群岛的五个空壳公司,瑞士银行的三个匿名账户,还有……他准备用来灭口的杀手名单。”
苏槿的手指收紧。
“条件是什么?”她问,声音冷静得自己都惊讶,“我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送这么一份大礼。”
白夜笑了。
那笑容很浅,带着几分嘲弄:“聪明。条件就是——”
她身体前倾,琥珀色的眼瞳直直盯着苏槿。
“这个案子,我陪你玩到底。”
办公室陷入沉默。中央空调的嗡鸣声格外清晰。
“为什么?”苏槿终于开口,“你那天说了,只是因为我挡了你的猫。”
“那是那天。”白夜靠回沙发背,“今天我觉得,看你跟顾家那群蠢货斗,比看我哥开会吵架有意思。”
“我不需要保镖。”
“你需要。”白夜语气平淡,“昨天下午四点,顾家雇了‘暗蚀’的人。专业杀手组织,收费七位数起,擅长□□。你昨天回家路上那辆失控的货车,就是他们的手笔。”
苏槿后背发凉。
她记得那辆车——红色重卡,在十字路口突然变道,几乎是擦着她的车冲上人行道。警方说是司机疲劳驾驶。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司机现在在医院,断了三根肋骨,正在跟警方交代雇主的名字。”白夜站起身,走到苏槿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沿,“苏律师,你是个好律师,但你不懂这个世界是怎么运行的。”
她俯身,距离近到苏槿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冷冽的松木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这个世界,”白夜一字一顿,“靠的不是法律条文,是这个。”
她握紧拳头,骨节泛白。
“而顾家,恰好有很多‘这个’。”
苏槿迎上她的目光:“那你呢?你有什么?”
“我?”白夜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某种危险的味道,“我有让顾家跪下来求我的东西。”
手机响了。
白夜看了眼屏幕,啧了一声:“催命。”她接起来,“说。”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她的表情冷下来。
“地址发我。”她挂断,看向苏槿,“你有个当事人,姓陈对吧?财务总监的遗孀。”
苏槿心头一跳:“陈阿姨怎么了?”
“二十分钟前被带走了,说是配合调查。”白夜把手机屏幕转向她,“但带走她的人,穿的不是警服。”
照片上,两个黑衣男人一左一右架着一个中年妇女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女人脸色惨白,正是陈玉芳。
“他们去哪儿了?”苏槿抓起外套。
“西郊,废弃的化工厂。”白夜把玩着那支钢笔,“顾家喜欢那里,够偏僻,隔音好。”
“报警——”
“警察到的时候,大概能收个尸。”白夜打断她,“如果运气好,还能拼凑完整。”
苏槿僵在原地。
“选吧,律师。”白夜推开办公室的门,红发在走廊灯光下像燃烧的火焰,“继续等你的程序正义,或者——”
她回头,琥珀色的眼瞳在阴影中发光。
“跟我去玩点脏的。”
四十分钟后,西郊化工厂。
苏槿这辈子没开过这么快。白夜坐在副驾驶,全程闭目养神,直到轮胎在砂石路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才睁开眼。
“车技不错。”
“法学院的时候,参加过业余赛车。”苏槿解开安全带,手在发抖,但不是因为恐惧,“你确定是这里?”
化工厂像一头匍匐在夜色中的巨兽,锈蚀的管道纵横交错,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眶。空气里弥漫着化学品的刺鼻气味。
白夜推开车门:“啸山闻到血味了。”
“啸山在哪?”
“一直跟着。”
话音未落,一道暗金色的影子从车顶跃下,落地无声。啸山抖了抖皮毛,巨大的头颅转向工厂深处,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玄影则从阴影里踱步而出,琥珀色的眼瞳在黑暗中像两盏小灯。
苏槿下意识后退半步。
“它们不咬人。”白夜说,“至少不咬我这边的人。”
她从后备箱里拿出那把唐刀,用布擦了擦刀身:“跟紧我,别乱跑。伤着了我不负责。”
“我们不应该先制定计划——”
“计划就是,”白夜打断她,“我进去,把人带出来。你在这儿等着,或者跟来看热闹。”
她提着刀走向工厂大门,啸山和玄影一左一右,像两个沉默的护卫。
苏槿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工厂内部比外面更阴森。破碎的反应釜像怪物的内脏,地上散落着化工原料的残渣,踩上去咯吱作响。远处传来隐约的人声。
“……钱已经打到你账户了,按规矩办。”
是顾明渊的声音。苏槿在资料里听过无数次这个声音——圆滑,世故,带着资本家的傲慢。
白夜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示意安静。她贴着墙壁移动,像一道影子。啸山和玄影完全融入了黑暗,只有偶尔反光的眼瞳显示它们的存在。
转过一个拐角,景象映入眼帘。
陈玉芳被绑在椅子上,嘴被封住,脸上有新鲜的淤青。她面前站着三个人——顾明渊,他的保镖,还有一个穿西装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苏槿认识,那是顾家的法律顾问赵铭。
“陈女士,”顾明渊慢条斯理地说,“你丈夫的死是意外,保险公司已经赔了。何必揪着不放呢?”
陈玉芳拼命摇头,眼泪滚落。
“苏槿那个丫头不懂事,你也不懂事?”顾明渊蹲下身,拍了拍她的脸,“把证据交出来,我让你儿子继续在国外读书。否则……”
他使了个眼色,保镖掏出一把匕首。
苏槿要冲出去,被白夜一把按住。
“急什么。”白夜在她耳边低声说,“好戏才刚开始。”
她打了个响指。
玄影动了。
黑色的影子像一道闪电,从天花板的管道上掠过。保镖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匕首就飞了出去,钉在墙上,嗡嗡震颤。
“谁?!”顾明渊厉喝。
白夜从阴影里走出来,唐刀扛在肩上,红发在昏黄的应急灯下像燃烧的火焰。
“顾先生,”她语气轻松,“绑架是重罪,判三年起步。”
顾明渊的脸色变了。他显然认出了白夜——整个八大家族,没有人不认识这头红发。
“白小姐,”他挤出一个笑容,“这是误会……”
“误会?”白夜走到陈玉芳身边,用刀尖挑断绳子,“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赵铭上前一步:“白小姐,这是顾家和这位女士的私事,您不该插手。”
“哦?”白夜挑眉,“那如果我非要插手呢?”
赵铭推了推眼镜:“白家虽然势大,但也不能不讲规矩。八大家族的协议里写得清清楚楚——”
“协议?”白夜笑了,“那东西我哥签的,关我什么事?”
她一刀劈下。
不是劈向人,而是劈向赵铭脚边的一个铁桶。桶身应声裂开,里面的化学废料流了一地,滋滋冒着白烟。
“我这个人,”白夜把刀收回肩头,“最讨厌别人跟我讲规矩。”
啸山从她身后走出,金色的眼瞳锁定顾明渊。巨虎的低吼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痛。
顾明渊后退两步,脸色煞白。
“人我带走。”白夜扶起陈玉芳,“至于你们……”
她环视一周,琥珀色的眼瞳里没有温度。
“今晚的事,我会原封不动告诉我哥。顾先生,准备好律师费吧——下次见面,大概就是在法庭上了。”
她扶着陈玉芳往外走,经过苏槿身边时停了一下。
“还愣着干什么?”白夜说,“等着他们请你吃夜宵?”
苏槿回过神来,连忙跟上。
三人两兽走出工厂,夜风一吹,苏槿才发觉自己后背已经湿透。
“谢谢。”她低声说。
白夜没回头:“别谢太早。顾明渊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苏槿看着陈玉芳坐进后座,“但至少今晚,她安全了。”
车子发动,驶离废弃工厂。后视镜里,厂房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苏槿看着驾驶座上白夜的侧脸,忽然开口:“你为什么要帮我?”
白夜专注地开着车,半晌才说:“我说了,因为有趣。”
“只是有趣?”
“不然呢?”白夜瞥了她一眼,“难道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苏槿哑口无言。
车子驶入市区,霓虹灯的光影透过车窗,在白夜脸上明灭不定。左臂的纹身在灯光下若隐若现,那些复杂的图案仿佛有生命一般流动。
“送我回律所吧。”苏槿说,“陈阿姨需要安置——”
“去我那儿。”白夜打断她,“顾家知道你所有住址。律所,公寓,甚至你常去的咖啡馆。我那儿……他们不敢来。”
“可是——”
“没有可是。”白夜把车拐进一条林荫道,“苏槿,从你接过那个U盘开始,游戏规则就变了。”
她踩下刹车,车子停在一座庄园的铁门前。门自动打开,车道两侧的灯光逐一亮起,照亮一栋三层的中式别墅。
啸山和玄影从阴影里窜出来,一左一右守在车旁。
白夜推开车门,夜风吹起她的红发。
“欢迎来到我的地盘,律师小姐。”
她回头,琥珀色的眼瞳在月光下像某种神秘的宝石。
“在这里,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