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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晨光与暗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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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纱帘洒进厨房时,苏槿看见了这辈子最魔幻的早餐场景。
白夜穿着宽松的黑色真丝睡袍,赤脚站在料理台前。那头火焰般的红发随意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左臂完整的纹身——清晨的光线下,那些银墨线条仿佛在流动。
而她正在…煎蛋。
平底锅在她手中轻巧地一颠,鸡蛋完美翻面。旁边的啸山蹲坐着,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锅里的食物。
玄影则优雅地蹲在冰箱顶上,尾巴垂下来,慢条斯理地舔着爪子。
“醒了?”白夜头也没回,“咖啡在那边,自己倒。”
苏槿这才注意到,整个开放式厨房一尘不染,但墙上挂着一排…刀具。从剔骨刀到斩骨刀,整齐得像博物馆展品。
“你做饭?”她走到咖啡机旁,发现那是台顶级的商用机器。
“不然呢?”白夜把煎蛋盛进盘子,“指望啸山会用微波炉?”
巨虎发出一声不满的咕噜。
苏槿倒了杯咖啡,浓郁的香气让她清醒几分。她看向白夜的背影:“昨晚的事…”
“先吃饭。”白夜打断她,把两个盘子放到岛台上,“吃完再说。”
早餐很简单:煎蛋,培根,烤面包,水果沙拉。但每一样都精致得不像出自这个红发纹身的女人之手。
苏槿在岛台前坐下,啸山立刻凑过来,巨大的头颅搁在她腿边。
“它…”
“它觉得你身上有我的味道。”白夜在自己对面坐下,端起咖啡,“所以把你划进了保护范围。”
苏槿低头看着啸山,巨虎的眼睛半眯着,像只温顺的大猫——如果忽略那能一口咬碎骨头的獠牙。
“味道?”
“我的血。”白夜说得轻描淡写,“昨晚你肩上的伤,我帮你换药的时候沾到了。”
苏槿这才想起,昨晚换药后她确实睡得很沉。
“你在药里加了什么?”
“助眠成分。”白夜咬了口面包,“你需要休息,而不是瞪着天花板发呆。”
苏槿无言以对。她确实需要那场无梦的睡眠。
“今天什么安排?”她问。
“先处理伤口。”白夜放下咖啡杯,“然后去见个人。”
“谁?”
“能帮你搞定顾家的人。”白夜站起身,走向楼梯,“给你十五分钟换衣服,衣柜里有你能穿的。”
苏槿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低头继续吃早餐。
面包烤得恰到好处,外酥里嫩。
二楼的衣帽间让苏槿再次确认,白夜的“有钱”和她理解的“有钱”不在一个维度。
整个房间比她的公寓还大,三面墙都是嵌入式衣柜,按颜色和材质分类。左边是清一色的黑、灰、深蓝,右边则跳脱得多——酒红、墨绿、甚至有几件亮橙色。
“左边是我的,右边随便挑。”白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已经换好了衣服。
简单的黑色T恤,工装裤,马丁靴。左臂的纹身完全露出来,在晨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苏槿选了件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衣服很合身,像是量身定做。
“叶微澜改的。”白夜靠在门框上,“她喜欢做衣服,尤其是给活人做。”
“叶微澜?”
“法医,也是裁缝。”白夜转身,“走吧,她讨厌等人。”
下楼时,玄影已经等在门口。黑豹嘴里叼着车钥匙,琥珀色的眼睛看着白夜。
“今天你守家。”白夜接过钥匙,摸了摸玄影的头,“看好门,有人闯进来直接咬。”
玄影蹭了蹭她的手,转身跃上楼梯扶手,消失不见。
啸山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们身后,一直到车库。
车库里停着三辆车:一辆黑色越野,一辆银灰色跑车,还有一辆…军用级防弹SUV。
白夜选了越野车。
“低调点。”她说,然后发动了引擎。
车子驶出庄园时,苏槿回头看了一眼。啸山蹲在门口,像一尊金色的雕像,目送她们离开。
叶微澜的工作室在城西的老城区,一栋不起眼的三层小楼。招牌上写着“叶氏裁缝铺”,字迹斑驳。
但推门进去的瞬间,苏槿就知道这里不简单。
一楼确实是裁缝铺的样子——人台、布料、缝纫机,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檀香味。但墙上挂的不是时装画,而是人体解剖图。工作台上除了剪刀针线,还有一排…手术刀。
“迟到了两分钟。”清冷的女声从二楼传来。
楼梯上走下一个女人,约莫三十岁,深紫色卷发松松绾起,露出精致的脸。她穿着白色医师袍,脚下却是十厘米的红色高跟鞋。
“路上堵车。”白夜随口敷衍,“人呢?”
“里面。”叶微澜的目光落在苏槿身上,上下打量,“这就是你捡回来的小律师?”
“苏槿。”苏槿伸出手。
叶微澜没握,而是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翻开手掌看了看,又绕到她身后检查肩上的伤口。
“恢复得不错。”她得出结论,“我的药效果然好。”
“是你缝的针?”苏槿问。
“不然呢?”叶微澜挑眉,“指望这家伙?”她朝白夜努了努嘴,“她只会用订书机。”
白夜翻了个白眼。
叶微澜带她们穿过裁缝铺,推开一扇暗门。里面是个完全不同的空间——无菌操作台,医用冷柜,还有一排泡在福尔马林里的…
苏槿移开视线。
“别怕,都是正规来源。”叶微澜戴上橡胶手套,“死者自愿捐献,用于医学研究。”
她让苏槿坐下,剪开纱布检查伤口。
“愈合得很好,再换一次药就行。”叶微澜动作麻利地处理伤口,“不过话说回来,白夜,你这次玩得有点大。”
“顾家先动的手。”白夜坐在一旁的转椅上,随手玩着手术刀。
“顾明渊不是傻子。”叶微澜抬头,“他雇‘清洁工’,说明已经决定下死手了。你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那就让他没机会下手。”
叶微澜停下动作,看着白夜:“你要动顾家?”
“动一部分。”白夜转着手术刀,“顾明渊,和他的爪牙。”
工作室陷入沉默。
苏槿能感觉到空气里的张力,像绷紧的弦。
“你知道后果。”叶微澜终于开口。
“知道。”白夜站起身,走到窗前,“所以我需要你帮忙。”
“什么忙?”
“二十年前,苏明远夫妇的车祸案。”白夜转身,琥珀色的眼睛在无影灯下泛着冷光,“我要所有资料,包括当时被抹掉的部分。”
叶微澜摘下手套,扔进医疗废物桶。
“那是禁区。”她说,“白夜,你哥哥不会同意的。”
“所以我才来找你。”白夜走到她面前,两人身高相仿,气势却截然不同,“叶家掌管所有家族的医疗档案和…意外记录,不是吗?”
叶微澜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笑了。
“你真是疯了。”她转身走向档案柜,“不过…我喜欢疯的。”
她从最底层的保险柜里取出一份文件,纸质已经泛黄。
“苏明远,林婉。”叶微澜把文件递给苏槿,“你的父母。”
苏槿的手在颤抖。
她接过文件,翻开第一页。熟悉的照片,熟悉的档案号,还有…被涂黑的段落。
“当年的事故报告有三版。”叶微澜点燃一支烟,“第一版是现场勘查,刹车系统被人为破坏。第二版是修正版,改成机械故障。第三版…”
她吐出一口烟圈:“是最终版,所有疑点都被抹掉了。”
苏槿一页页翻看,每个字都像刀子割在心上。但当翻到最后一页的附件时,她僵住了。
那是一张现场照片的备份,角度刁钻,拍到了肇事车辆的后排——车窗半降,露出一只手。
手上戴着一枚戒指。
苏槿认识那枚戒指。顾家的家族徽戒,只有直系血亲才能佩戴。
“顾明渊。”她轻声说。
“聪明。”叶微澜弹了弹烟灰,“但光有照片不够。二十年前的技术,像素太低,法官不会采纳。”
“那什么够?”白夜问。
叶微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密封袋,里面是一小块染血的布料。
“苏明远临死前,从肇事车上扯下来的。”她把密封袋放在桌上,“上面有驾驶员的DNA。我保存了二十年。”
苏槿猛地抬头。
“为什么?”她问,“为什么保存它?为什么要帮我?”
叶微澜笑了,笑容里带着苦涩。
“因为当年负责尸检的人,是我老师。”她掐灭烟蒂,“他坚持要保留证据,然后…他就‘意外’去世了。”
工作室里只有空调的嗡鸣声。
“我继承了这份证据,也继承了他的遗愿。”叶微澜看着苏槿,“现在,我把它交给你。怎么用,是你的选择。”
苏槿握紧密封袋,布料粗糙的触感透过塑料传来。
二十年的等待,二十年的追寻,此刻都凝聚在这小小的袋子里。
“谢谢。”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哽咽。
叶微澜摆摆手:“别谢我,要谢就谢这家伙。”她指了指白夜,“没有她,这份证据永远见不了光。”
白夜没说话,只是看着苏槿。
那眼神很复杂——有审视,有评估,还有一丝苏槿看不懂的情绪。
“现在,”白夜终于开口,“你有证据了。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苏槿深吸一口气,擦掉眼角的湿意。
“上庭。”她说,“用最正规的方式,把他送上被告席。”
白夜挑眉:“正规?”
“对。”苏槿站起身,握紧密封袋,“我是律师,我的战场在法庭。我要用法律,审判他。”
叶微澜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
“有意思。”她说,“那我再送你一份礼物。”
她从另一个保险柜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当年参与掩盖真相的人员名单。包括三个法官,五个警察,还有…你们白家的一个人。”
白夜接过文件,扫了一眼,眼神冷下来。
“白崇明。”她念出那个名字,“我大伯。”
工作室再次陷入沉默,这次更沉重。
“有趣。”白夜合上文件,“越来越有趣了。”
她看向苏槿,琥珀色的眼睛里燃起某种火焰。
“律师小姐,看来这场游戏,比我想象的更有玩头。”
窗外,阳光正好。
但苏槿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