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镇的少年》生啃大鸭梨

5、人生若只如初见

　　太清书院在护城河太清河边上，旁边是金杏寺和万寿宫。太清书院一个月田假后开学的第一天，早上来上学的学生都背着书包沿路边走变笑着交谈，脸上充满了期待和雀跃。三三两两的学生中突然冒出来一架两人抬着的竹轿椅，上面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孩，旁边还有一个瘦瘦的小厮在给他扇风。

　　走在路上的学生纷纷被吸引视线，不过只是看了一眼就又转过去讲话了，似乎已经习惯了。

　　“杜大碗那个家伙总是那么招摇！”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用手捂住嘴小声跟身旁的女孩说，他斜睨了一眼着竹轿椅上的人。

　　“你瞧他胖的那样子，估计呀连路都走不动了，所以要坐轿子！”一旁个子高一些梳着齐眉刘海的女孩语带讽刺地说。

　　被他们叫做杜大碗的男孩已经从竹轿椅上下来了，他提了提被滚圆的腰身挤下去的翡翠腰带，不过很可惜腰带到不了它该到的地方，这当然不是腰带的错，它已经很努力了。杜大碗手中正拿着一个鸡腿在啃，他用手擦了擦嘴边的油渍，一旁的一个瘦瘦的小厮赶紧用手帕给他擦干净嘴巴，杜大碗恶狠狠地扫了眼几个交头接耳的学生，他们赶紧绕过他跑进了书院。

　　“少爷，快进去吧。”小厮挥了挥手让抬轿子的人离开，然后拿着书包弯腰笑着说。

　　“嗯。”杜大碗大口啃着鸡腿抬头挺胸大步迈进了书院。

　　张白鹤和邵腾飞一大早就来了教室，张白鹤将一盘绿豆糕放在讲桌上，来一个人就说那是书院为迎接开学接待学生的。看着那些学生狐疑的目光，她还亲口吃了一个，做出十分夸张的神情。

　　“啊！真是太好吃了！一定是朱雀的手艺！这么美味的绿豆糕，我这辈子都没吃过！比八珍阁的还好吃！”

　　那些学生眼看张白鹤这副如痴如醉的模样，忍不住口水直流，八珍阁的糕点本来就是莲花镇最好吃的糕点，比八珍阁的糕点还好吃的那会是什么味道呢？

　　更何况张白鹤都已经吃了，那这盘糕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于是他们不再有疑心，一个两个都拿起糕点来吃。

　　只有一个人没有。

　　太清书院里的座位是四列，每列五个人，总共二十个人。张白鹤坐在靠窗的第一列第三排，邵腾飞个子比较高，坐在第五排。张白鹤看着坐在邵腾飞旁边的那个人，是个新来的，整个书院只有他没有拿那个绿豆糕。

　　这就是昨晚邵腾飞跟她讲的那个租了彩帛铺子旁边那间因为死了人三年都没有租出去的铺子的人家的那个孩子。张白鹤将他上下一打量，他穿着虽然朴素，一件淡白的圆领袍子，衣服料子却不错，看起来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但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他坐的端端正正，脖子修长，画画的人照着他的侧脸在宣纸上轻轻划两下就能描出一张刀凿斧刻线条却柔和不粗糙的侧脸，不同于邵腾飞晒的黑黑的皮肤，他的皮肤跟他的衣服一样白，整个人就像一团冬天里冒出来的雪人闪闪发光。

　　陈煜坐在位置上忽然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猛一抬眼正好对上了一双漆黑圆亮的瞳孔，这对瞳孔像太阳一样安放在一双杏眼中。左前方的一个女孩正在打量着他，那眼神就像看什么街上新来的杂耍班子一样，既好奇又大胆，完全不掩饰，陈煜一时间有些坐立不安，觉得自己好似暴露在她的眼睛里面一样。

　　这个黑黑瘦瘦的圆脸乡下女孩为什么这样打量着他？难道他的衣服上有什么污渍？不可能，这是一件新衣服，母亲特地为他上学买的。难道是他脸上有什么东西？陈煜疑惑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也没有！

　　那她到底在看什么？

　　就在陈煜疑惑的时候旁边的男孩突然开口了。

　　这个人他见过，是芙蓉香料铺开张的那天来看热闹的小孩，那天他穿着一身打补丁的粗布衣服，今天这身衣服还是粗麻布的，只不过没有补丁了，看起来干净整洁，也许是因为上学要得体一些。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那双眼睛依旧漆黑深邃，一双剑眉让他看起来显得很凶，身材倒是高高瘦瘦的，皮肤一看就是在外面干活干多了晒成那样的。

　　“你为什么不吃绿豆糕？”他又问了一遍。

　　陈煜看了看邵腾飞，又看向张白鹤，瞬间明白了什么，微微笑道：“为什么要吃？那里面……”

　　“啊！你是那个香料铺子家的！对吧？叫什么来着……”

　　陈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嘹亮的声音给打断了，他转过头看到一个高个子白皮肤体态丰腴的女孩一屁股坐在了他对面，手里还拿着两块绿豆糕，一块已经咬了一半，她一边咀嚼着一边歪着脑袋在想什么。

　　“哦！我想起来了！是芙蓉香料铺是不是？！”她转过脸来看着陈煜，笑眯眯的，陈煜奇怪她怎么是个尖脸，跟她的体态好像不是很相称。

　　还没等陈煜回答，她又说道：“对了！你怎么不吃绿豆糕？可好吃了，没想到朱雀还有这手艺，我叫柳鸾凤，字鸾儿，你叫什么啊？”

　　陈煜想：这个人话可真多。

　　“我……”陈煜刚想说话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粗犷而暴躁的声音。

　　“为什么我没有绿豆糕了！你们！是不是你们都偷吃完了？！”

　　陈煜向门口看过去，只见一个巨型葫芦一样的男孩正指着书院里的孩子大声吼叫，他身旁还跟着个瘦瘦的小厮，弯着腰赔笑脸，哄着那个大葫芦。

　　就在书院里的孩子都噤若寒蝉之时，张白鹤一把夺过柳鸾凤手中的绿豆糕丢给那个大葫芦，“喂！杜大碗，给你！”她丢完拍拍手，双臂交叉歪头看着他笑。

　　杜大碗看到是张白鹤，手中的绿豆糕好似一条突然飞过来的毒蛇吓了他一跳，原本不大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张鸣谷……你，你干什么这么好心……你该不会……在这里面下毒了吧！还有……我，我不叫杜大碗，我叫杜子谦……”他磕磕绊绊地说，眼神都不敢看张鸣谷。

　　底下的一群学生都偷偷笑了，他们还记得去年杜大碗被张白鹤一把火
　　点着了屁股，上蹿下跳的滑稽模样，最后还是跳进水缸里才灭了火，但是他太胖卡在水缸里了。吓得惊慌失色的苍先生只能效仿司马光砸缸将他最喜欢的大鱼缸给砸了救出了哇哇大哭的杜大碗。虽然杜大碗他那个泼辣的娘找上了门让张白鹤免不了一顿好打，但从此杜大碗是再也不敢惹她了。

　　“这可是从柳鸾儿手中抢来的，你不要啊，拿还给我。”张白鹤收起笑脸朝他伸出手。

　　“张鸣谷！你干嘛抢我的绿豆糕？！”柳鸾凤撅着嘴怒道。

　　“闭嘴！一人一个，你还连吃带拿的，怎么好意思？”张白鹤飞快瞪了她一眼，接着继续看向杜大碗。

　　杜大碗看柳鸾凤也在吃，赶紧将绿豆糕塞进嘴里，含混地说：“不给！我已经吃了！”

　　“好吧。”张白鹤无所谓地撇撇嘴坐了下去，陈煜看到她用手掩着嘴角在笑。

　　他眉头一蹙，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在糕点里面加入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