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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好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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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其狷麾下有一名小将叫纵春,五长老忙时,便让纵春照顾阿恪,纵春贪吃、好色,力大无穷偏又工于精巧,阿恪与她一块儿,永远不会无聊。她们到处“觅食”,纵春去往天下四方,将珍馐奇物带回来与阿恪玩,但从不带阿恪同去。
这一天,纵春陪着阿恪到湖边踏青,阿恪脱了鞋袜下水,纵春本来在岸上编柳条,看到了,喊她:“上来,水冷。”阿恪不理她,提着衣摆,踩着卵石,还在往深处走。“阿恪!上来!”纵春又喊,阿恪回头说:“过一会,我一点也不冷。”纵春哼了一声,十分不爽,微动指尖,原本平静的湖面便沸腾起来,从湖心散开一个迅速而巨大的旋涡,把阿恪扯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纵春姐姐我错了,救命啊,救命啊”阿恪沉到水中,喝了一大口水,正挣扎间,一只手将她向上一提,再睁开眼,正对着纵春奸笑的脸,纵春拎着阿恪与自己对视:“好玩吗?”“好玩。”阿恪嘴硬,纵春作势要将她扔下水,“不好玩,不好玩。”阿恪赶紧说,“放我下去吧,姐姐,好姐姐,纵春姐姐你真漂亮,你真聪明,你真厉害。”纵春听着开心了些,施法烘干了她的衣服和头发,将刚刚编的柳条环戴到阿恪头上,为她梳了梳头。
忽然,风中飞来一只纸雀,在沿湖柳丝中飞,歪歪斜斜,忽升忽降,穿过花丛,停在纵春面前,纵春立时收起笑容,恭谨站立,纸雀燃烧起来,一行文字飘出,片刻消失,灰烬散去。
“五长老叫你呢,”纵春把阿恪抱起来,“我带你去。”“师父找我干什么?”“不知道。”纵春走得飞快,忽然停了脚步,把阿恪放下来,自个蹲下,皮笑肉不笑说:“阿恪,我刚刚把你扔水里的事,不许跟你师父说。
“我说了怎么办呢?”阿恪嘻嘻笑。“我给你道歉,好阿恪,姐姐给你找好吃的。”纵春央求。“可你上次说我不听你的话就把我扔了。”“那是吓你的,阿恪这么好,扔了再也找不到,姐姐哪舍得扔。”
“我也是吓你的,我才不会告诉师父呢,师父知道了要连带我一起骂的。”阿恪看着纵春的眼睛说。纵春笑了,“阿恪最好了,我们走,去找阿恪的好师父,咱们亲爱的五长老。”
到夕殿外,其狷已等在那里。
“长老,纵春告退。”纵春行礼。其狷冲她点了点头。“恪儿,去将你的书拿来,今日有空,我给你讲讲。”孩子点头,连蹦带跳跑到自己的屋里,近日她玩得多,几乎未曾翻书,找了半天才找齐,抱着到书房去,其狷在那里盘腿而坐。
师父与她讲了两柱香时间的药理,那书图多字少,将药草外貌描绘得十分清楚;又教她两首诗,抚琴而歌,再就带她走到庭院中开阔处,教她术法。
“闭上眼。”师说,阿恪照做,仰面迎着太阳,有风拂过,清凉、温暖。
其狷将手指搭于阿恪额前,那一瞬间,她听见了世间大大小小繁杂的声音,潮水般涌来,感受到贴在身上的每一寸衣料,感受到脚下的大地,可以辨别拥抱她的风儿是从哪一个方向吹来,甚至那些随风而动的尘埃,擦过皮肤的轻轻一下。
师父拿开手,那些感知如潮水般退去。
“自己试试。”师父温和说。
阿恪凝神,屏息,师父又说:“放松。”她放松下来。四面八方有灵气慢慢聚拢来,很少很少,但是始终在涌动,她的感知清明了一些,但远没有刚刚的效果,她觉得暖暖的,很舒服,也觉得清凉,她睁开眼,双眸洁净透亮。“慢慢来,不着急。”师父说,又教她,一手向上,与天平齐,一手向下,与地齐平,一手升,一手降,划一圆,定住,师父以掌轻抵阿恪背部,天与地借由她而沟通。向上的掌觉得轻,向下的掌觉得沉,又划一圆,轻转为沉,沉转为轻。
“生气与死气,需平衡,方不致乱。”师父收掌,告诉她。
她点头,“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吃饭去吧。”其狷对她说,阿恪笑起来,“师父,今天中午吃什么?”“有你喜欢吃的,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可以叫纵春姐姐来陪我吗?”
师父低头看她,牵起她的手:“她来了不自在,让她自己快活去吧,下午你再找她玩。”“下午我跟铁灰师兄他们约好了。”“那你还真忙。”其狷笑起来,“有空多练练功。”按计划,这几年,阿恪应该已经学会许多秘术杀招,已经对魔族产生死忠的信仰,可是没有,师父待她,像真待一个无比疼爱的徒弟,所教的,只是养性悟道强身健体之功法,因为师父并不觉得阿恪有一天会离开,魔主必不看不上辰罡一个没什么资质的小孩,纵使看上了,五长老觉得,凭她震一方魔域,掌辰罡之权的身份,护一个孩子总还是做得到的。
饭桌上,果真都是阿恪喜欢的菜,她吃得急,看得师父直皱眉,“忙什么?吃完饭睡一会再出去。”阿恪摇头,嘴巴塞得满满的。师父还要再说话,阿恪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师父碗里,她用筷子还不是很熟练,肉掉到了桌上,师父气笑了,把肉夹起来吃掉,说:“吃你自己的,别管我。”阿恪拿起那瓷酒壶,给师父倒了杯姜茶,给自己也倒了杯,举起小酒杯,兴高采烈,其狷倾身,酒杯相碰,清脆一声,深色茶水溅出少许,流到手上,阿恪一仰头,动作很夸张地饮尽,其狷笑着看她,慢慢喝完。
吃完饭阿恪就跑没影了,师父看着那两只肥兔子,两只肥地鼠,两只肥猪,两只肥鹦鹉,都还饿着,叹了口气:“究竟是你养宠物还是我养?”一一喂过了。
铁灰是二长老门下弟子,在诸师弟师妹中名声很好,午后,他骑马出猎,背长弓;擎一苍鹰,鹰的眼神很凶,让小一点的孩子不敢靠近。
“去。”铁灰于马背上一扬臂,苍鹰奋翅而飞,他仰望片刻,大笑着低头,望见阿恪,脑中一转,想起二长老的话,面上微笑道:“师妹还不会骑马?”阿恪摇头,“那我带师妹同骑。”说着便翻声身下马走来,正要将她抱上马,忽听一声喊:“阿恪!”回头看,一玄色骑装的女于正策马疾行,高束发,背大刀,好不潇洒利落。
纵春下马,对阿恪说:“我陪你打猎去。”阿恪当然开心,铁灰笑说:“将军也来,真是再好不过。”纵春回了军中的礼。
铁灰与大些的师兄师姊们打头,每次拉弓,从未虚发,以哨声令鹰,那鹰俯冲下来,投下一大片阴影。每当妖兽来,铁灰便拔剑,与之搏斗,杀死后或取下锋利美观的鳞甲,或取下五彩的长羽,分与众人,独留下最好看的,给这个最小的师妹,阿恪心中,铁灰是一个很值得亲近的,值得信赖的师兄。
这时候,纵春就会在一旁看他们,阿恪举起来给纵春看,纵春便笑着点头说好看。
日暮时,纵春带阿恪在山谷溪流边歇息,燃起火堆来烤兔子,阿恪坐在一边,把玩纵春的令牌,令牌宽大,银制的,暗色的,很冰很冰,她翻过来正过去看,只觉得做的复杂,便失了兴致,握着红穗子,看纵春烤兔子,纵春坐在火边,火光跳跃,映亮她大半边脸颊,她正专注地烤,没注意阿恪在看她,她的神情很平静。
“我们带些给师父尝尝。”阿恪差点要流口水,好香啊,纵春撕兔肉给她,说:“你师父不差这一口。”阿恪把肉塞到嘴里,鬼叫起来。“好吃啊,太好吃了。”纵春看着她毫无掩饰的满足神情,说:“就这么幸福吗?”
“太香了,你快尝尝。”阿恪催她,纵春又撕肉给她,“看你吃,比我自己吃,还要快乐呢”纵春说这话时,很温柔,与平日魔将作风不一样,像什么呢?有点像故事中的,仙门的仙子吧。
晚上回去时,纵春牵马,阿恪伏在马背上睡着了。月行云中,光华皎洁,有雁队飞过,悲声空响,哀鸣伤肠,纵春解下外衣,披到孩子背上,那小小的脊背很单薄,她听到孩子匀长的呼吸,轻轻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