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景光香》hylinone871

4、第 4 章

　　另一边，远离荒漠的某处雅致院落内，气氛却与虚城的孤寂清冷截然不同。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真水无香狠狠地将手机摔在软垫上，屏幕上还显示着某个游戏胜利的界面，但他脸上毫无喜色，只有满满的愤懑和担忧，“景！文德皇后那么伤心，手都伤成那样了，我们就只能看着吗？什么都做不了？”

　　他烦躁地在铺着地毯的房间里走来走去，身上那股清甜的信息素因为情绪激动而显得有些躁动不安。

　　公子景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随意地把玩着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神态慵懒，与真水无香的焦躁形成鲜明对比。他慢条斯理地摘下一颗葡萄送入口中，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关键，从来不在皇后本人，也不在皇帝，而在丞相裴休。”

　　“裴相？”真水无香停下脚步，不解地皱眉，“可……可他是皇后的父亲啊！他难道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吗？”

　　“正是因为他心疼，且身居高位，牵一发而动全身，才更不能轻举妄动。”公子景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底闪过一丝洞悉世事的微光，“皇后身具妖血之事，乃是悬在裴家头顶的利剑。皇帝的态度暧昧不明，裴相任何一步行差踏错，都可能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他的沉默与不作为，或许才是目前对皇后最大的保护。”

　　“那我们就这样干等着？”真水无香不甘心地坐回垫子上，揪着自己的衣角，“等着皇帝回心转意？还是等着那些坏蛋自己遭报应？”

　　“微光，你来说说看？”公子景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将问题抛给了安静侍立在一旁的少年。

　　微光正低头整理着矮几上的一些信笺，闻言抬起头。他年纪虽小，眼神却格外沉静通透，思索片刻道：“若是皇后娘娘凤体安康，能再诞育皇嗣，或许能扭转局面。只是……”他微微蹙眉，“没道理呀。若说妖血真的妨碍子嗣，皇后娘娘之前明明怀过龙胎，虽然不幸小产了……”

　　“诶！对呀！”真水无香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皇后之前是怀过的！说明他不是不能生！那我们……我们先找个医术高超的大夫，悄悄给皇后看看？”

　　公子景不置可否，只是又吃了一颗葡萄，目光重新落回微光身上。

　　微光沉吟了一下，从手边捡起一封刚刚拆阅过的信笺，语气平缓地补充道：“还有一件事。雷文泽将军扶送裴夫人的灵柩，快抵达京城了。”

　　真水无香一愣：“裴夫人？皇后的……”

　　“是皇后的生母，裴相的原配夫人。”微光解释道，“夫人病逝于老家，雷将军奉命护送灵柩归京。丧妻之痛，再加上朝堂的压力和皇后的处境……裴相爷接下来的日子，恐怕要更加头疼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像一块石头投入水中，让原本就复杂的局面泛起了更深的涟漪。公子景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葡萄光滑的表皮，轻声低语：“山雨欲来啊……”

　　而远在荒漠虚城的曹光，对这一切纷扰还一无所知。他终于在辗转反侧中耗尽体力，沉沉睡去，梦里依旧是那片无尽的黄沙和那一抹惊艳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红色身影。

　　这一夜，曹光睡得极不安稳。

　　梦境光怪陆离，时而是在沙漠中跋涉的酷热与干渴，时而是家中熟悉的柔软床铺，时而又变成那红衣美人清冷孤绝的背影，最后，所有画面碎裂，只剩下那双深邃如古井、仿佛能看透他灵魂的眼眸。

　　他猛地惊醒，心脏砰砰直跳，额间沁出一层薄汗。

　　天光已然大亮，不同于昨日黄昏的惨淡，明亮的日光透过窗棂上的细纱照进屋内，在地上投下清晰的光斑。空气中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房间里依旧静悄悄的，只有他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愣了几秒，才彻底清醒过来——这不是梦，他依旧在这个陌生的、古意盎然的世界。

　　他摸索着戴上眼镜，世界重新变得清晰。他深吸一口气，那冷冽的安神香似乎淡去了许多。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赤脚踩在冰凉的回廊地板上，试探着向外走去。

　　清晨的虚城庭院，与昨夜月光下的幽邃神秘又有所不同。阳光驱散了部分清冷，怪石投下清晰的阴影，那池静水也泛着粼粼波光，几尾锦鲤活跃地游动着，偶尔搅动一圈涟漪。空气清新，带着荒漠特有的干燥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清气。

　　他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朝着昨日那间静室走去。绕过一段回廊，眼前的景象却让他顿住了脚步。

　　那是一处更为开阔的露台，地面由巨大的青石板铺就，打磨得十分光滑。神子月正站在露台中央。

　　他换下了一身夺目的红衣，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宽袍大袖，衣袂在晨风中微微飘动，更显得身姿挺拔，飘逸出尘。墨黑的长发未束，如瀑般披散在身后。他背对着曹光，正对东方初升的太阳，身姿如松，正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他的动作舒缓而优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双手结着复杂而玄奥的手印，指尖仿佛牵引着无形的丝线，每一次变换都引得周围的空气产生细微的波动。口中低吟着晦涩难懂的音节，那声音清冷低沉，不似人语，反而更像是一种与天地自然的沟通。

　　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却又奇异地与他周身那种清冷孤高的气质融合在一起。曹光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惊扰了这神圣的一幕。他只觉得眼前的景象美得惊心动魄，又充满了难以理解的神秘力量。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修炼”吗？

　　不知过了多久，神子月的动作缓缓停下，最后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微微颔首，仿佛在向初升的太阳致意。晨课完毕。

　　他转过身，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廊下看得呆住的曹光身上。阳光下的他，肤色更显冷白，那双深邃的眸子在日光下呈现出一种极浅的琥珀色，剔透却依旧看不透情绪。

　　他对曹光微微颔首，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算是打过了招呼。“来。”他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曹光如梦初醒，连忙小跑着跟上，因为紧张，差点在同手同脚。他跑回房间，手忙脚乱地背上自己那个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旅行包，又匆匆跑回神子月身边。

　　神子月已移步至庭院另一侧的一处小型广场。广场地面以黑白两色的石板铺就，构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边缘则雕刻着许多他看不懂的符文。这里的气氛比露台更加肃穆一些。

　　神子月示意曹光在广场边缘停下。曹光立刻乖乖站定，双手紧张地抓着背包带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中那人。

　　只见神子月步履从容地走到广场正中央，恰好站在太极图的阴阳鱼眼之上。他背对着东方愈发明亮的太阳，身姿挺拔如岳停渊峙。

　　他缓缓抬起双手，十指如兰花般舒展，继而快速交错结印，动作快得带起残影。随着他指尖的舞动，空气中似乎有肉眼可见的微光开始汇聚，发出极其轻微的、如同冰晶碰撞的“嗡嗡”声。

　　曹光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

　　下一刻，神子月清冷而清晰的声音响起，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蕴含着奇特的力量：

　　“结月灵-伽楼罗-金翅鸟！”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十指指尖骤然迸发出璀璨却不刺眼的月白色光华！那光芒如同活物般流转、张缠，在他身前迅速幻化凝聚——

　　一只巨大的、完全由清冷月华凝聚而成的金色大鸟，凭空出现！

　　那鸟儿形似巨鹰，却更加神骏威严，双翼展开足有数丈之宽，每一根羽毛都清晰可见，流转着月华与日晖交织的奇异光彩，锐利的眼神如同实质，睥睨四方。它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唳鸣，声震四野，仿佛能穿透灵魂！

　　曹光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古老神话的威压扑面而来，他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去，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大脑彻底宕机，只剩下无与伦比的震撼。

　　这……这不是特效！这不是全息投影！这是真正的、神话中的生物！就在他眼前，被这个人凭空召唤了出来！

　　神子月的手势一变，由结印化为羽扇状轻轻一拂，那巨大的月华金翅鸟便顺从地收敛了部分威压，巨大的双翼微微扇动，带起阵阵清凉的气流，俯下高傲的头颅，温顺地等待指令。

　　直到这时，神子月才转向已经石化了的曹光，见他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他招了招手，示意曹光过来。

　　曹光毫无反应，依旧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

　　神子月只好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清晰地传入曹光耳中：“我们要出发去蜜城了。”

　　“蜜……蜜城？”曹光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地名，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他的目光根本无法从那神骏无比的月华金翅鸟身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