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景光香》hylinone871

5、第 5 章

　　神子月不再多言，走上前，伸手轻轻抓住了曹光的手臂。他的手指冰凉，触感却异常稳定有力。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接触点涌入曹光体内，瞬间抚平了他因震惊而狂跳的心脏和发软的双腿。

　　“失礼了。”神子月淡淡说了一句，随即带着曹光，身形轻飘飘地一跃，便落入了金翅鸟背上那由光华凝聚而成的鞍座之上。

　　金翅鸟再次发出一声唳鸣，巨大的双翼猛然一振！

　　强烈的失重感瞬间传来，曹光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死死抱住了身前神子月的腰。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起，脚下的广场、庭院、废墟般的虚城迅速变小、远离，仿佛变成了一幅缩略的沙盘模型。

　　转眼之间，他们已冲上云霄，脚下是翻滚的云海，头顶是湛蓝无垠的天空。日光毫无遮挡地洒落，云层如同巨大的棉花糖铺展向天际。

　　曹光的心脏狂跳不止，一半是因为高空飞行的恐惧，另一半则是因为这超越想象的体验。他低头看着飞速掠过的云层和下方变得模糊的大地，又抬头看看前方神子月挺直而平静的背影，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衣料的微凉触感和对方身上那股恒定不变的冷香……

　　这一切，都太疯狂了。

　　而他的人生，从踏入这片沙漠开始，就已经彻底脱轨，奔向了一个他完全无法预测的方向。

　　蜜城，又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他紧紧抱着身前这唯一的依靠，在呼啸的风声中，闭上了眼睛，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与一丝难以抑制的、微弱的好奇。

　　风声在耳边呼啸，云气扑面而来，带着高空特有的凛冽与湿润。

　　曹光紧闭着眼，双臂死死箍着神子月的腰，将脸埋在那月白袍服微凉的布料中，根本不敢往下看。失重感与高速飞行的眩晕感交织在一起，让他胃里翻江倒海。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以这种方式“上天”。

　　身下那由月华凝聚而成的金翅鸟飞行得极其平稳，双翼扇动间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只有气流高速掠过的轰鸣证明着他们正以可怕的速度前进。神子月挺直的背影如同磐石，在他身前纹丝不动，仿佛这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壮举于他而言不过是寻常散步，那股清冷的、安定的气息成了曹光此刻唯一的慰藉。

　　不知过了多久，飞行的高度开始缓缓下降，穿透云层时，湿润的雾气扑面而来。呼啸的风声也逐渐减弱。

　　曹光感觉到神子月轻轻拍了拍他紧箍着的手臂，清冷的声音穿透风声：“到了。”

　　曹光这才敢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下方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瑰丽景象。

　　那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城池，并非他想象中古代城池的方正格局，而是依着蜿蜒的山势与清澈的河流自然铺展，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城市的建筑并非单一的灰瓦白墙，而是色彩斑斓，造型奇巧。有的屋檐高翘，缀着铃铛；有的圆顶如堡，镶嵌着彩色琉璃，在阳光下反射出梦幻般的光泽；更有许多建筑仿佛直接从巨大的花树或藤蔓中生长出来，与自然完美融合。

　　城市街道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远远都能感受到那股蓬勃的生气。空气中似乎隐约飘来各种奇异的花香、果香和食物的香气，甚至还有隐约的丝竹乐声，与他刚刚离开的死寂荒漠形成天堂与地狱般的对比。

　　这就是……蜜城？

　　金翅鸟开始盘旋下降，高度越来越低，城市的细节也愈发清晰。曹光能看到街道上行走的人们衣着鲜亮，风格各异，许多人身上都佩戴着精美的饰品，流光溢彩。他甚至能看到一些人的发色或瞳色异于常人，呈现出梦幻的紫、蓝、绿等色彩。

　　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压力的是，街道上往来的人群中，明显以容貌精致、气质柔美的坤泽为多。他们或结伴嬉笑，或采购物品，或只是在露天的茶座悠闲小憩，每一个都像是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姿态优雅，顾盼生辉。

　　相比之下，曹光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皱巴巴、沾满沙尘的现代户外运动装，背着一个格格不入的旅行包，脸上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因为惊吓和熬夜显得脸色苍白，眼神呆滞。

　　即便他是个OMEGA，在自己的世界里也算得上清秀俊朗，但和下面那些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坤泽相比，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不，是误入珠宝盒的土坷垃。

　　“不够看……”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觉油然而生。

　　神子月似乎并未察觉他复杂的心绪。金翅鸟平稳地降落在城外一处僻静无人的高地上，月华凝聚的身躯化作点点流光，消散在空气中。神子月袖袍一拂，那些流光便如同被牵引般没入他的袖中，仿佛从未出现。

　　他这才转向依旧有些腿软的曹光，淡淡道：“跟上，莫要走散。”语气虽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告诫，“此地虽比虚城繁华，却也鱼龙混杂。坤泽、中庸女子，乃至幼童，皆需谨慎，勿要轻信他人。”

　　曹光一个激灵，立刻想起了现代社会关于人贩子的新闻，连忙点头，紧紧跟在神子月身后半步的位置，不敢远离。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蜜城城门。

　　城门口并无严格盘查的守卫，只有几个穿着彩色软甲、容貌昳丽的人懒散地靠在门边说笑，见到神子月，他们立刻站直了身体，眼中闪过惊艳与敬畏，纷纷躬身行礼，并未阻拦。

　　而一旦踏入城门，曹光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引人注目”。

　　几乎是在神子月踏入城内的瞬间，整条街道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声音——商贩的叫卖声、路人的谈笑声、丝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无论男女老少，是乾元、中庸还是坤泽，都不由自主地、齐刷刷地聚焦到了神子月身上。

　　那目光中充满了各种情绪：纯粹的惊艳、深深的敬畏、狂热的崇拜、乃至一丝不敢亵渎的痴迷……

　　神子月却仿佛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依旧迈着平稳而轻缓的步伐，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月白色的袍服在色彩斑斓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素净，却偏偏有种镇压住所有繁华喧嚣的气场，所过之处，人们下意识地屏息凝神，向两旁退开，为他让出一条道路。

　　被他这般气场笼罩，跟在他身后的曹光，反而奇异地被大部分人忽略了。只有少数几道目光落在他这个衣着怪异、看起来懵懂天真的陌生坤泽身上，带着打量与好奇。

　　但也有一道目光，与众不同。

　　在街角一家生意兴隆的茶肆二楼临窗的位置，一个穿着锦袍、看似富商模样的中年男子，目光轻佻地掠过神子月（那并非他能觊觎的存在），最终落在了努力缩小存在感的曹光身上。

　　那人正是做了伪装的洛怀风。

　　他手中把玩着两个玉核桃，眼神精明而油腻，在曹光那张与周遭精致坤泽相比略显朴素却别具清新气息的脸上转了转，又扫过他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紧的身体曲线，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狩猎般的微笑。

　　好一个天真懵懂、似乎还未经世事的小坤儿。看那穿着，像是从哪个偏远地方刚来的？跟在月大人身后，是仆从？还是新收的弟子？不管是什么，看起来都很好得手的样子。

　　洛怀风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在这蜜城，美貌的坤泽是稀缺资源，也是某些阴暗行当的抢手“货物”。这样一个生面孔，若是运作得当，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他的目光如同黏腻的蛛丝，缠绕在曹光身上，盘算着如何寻找机会。

　　而此刻的曹光，正全神贯注地跟着神子月，努力适应着周围过分灼热的视线和完全陌生的环境，对即将降临的危险，毫无察觉。

　　* * * * * *

　　与此同时，远离蜜城繁华的京城，却是另一番风云变幻。

　　公子景借助水镜，看着皇宫方向隐约波动的气运，轻轻“咦”了一声。

　　一旁的真水无香还在为裴文德皇后伤心愤懑，嚷嚷着要去找名医，微光则安静地整理着来自各方的消息。

　　谁也没有料到，就在雷文泽护送裴夫人灵柩归京后不久，一直沉默的皇帝竟突然有了大动作。

　　他不仅亲自前往寒山寺，将一意清修、近乎自囚的裴文德皇后接回了宫中，更在翌日的早朝上，直接下诏，体恤裴休丧妻之痛，许他在府中为妻居丧，暂免朝议。

　　这还不算完，皇帝更是在金銮殿上，面对满朝文武，直言有“阴私奸人嫉恨憎害于皇后”，但其言辞铿锵，掷地有声，宣称自己与皇后之情，必如太上皇与太后那般“情长意久，一生一心，无有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