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烬：九天谋》玄极子

16、东华帝君

　　凌霄殿的玉阶泛着冷光，凌清寒踩着自己的影子跨进殿门，两侧仙官的目光像沾了霜的针，刺得后颈发疼。墨渊端坐在龙椅上，明黄色龙袍铺成一片凝固的云，他指尖敲了敲案上的青铜鼎——鼎里檀烟扭着细蛇往上钻，裹住殿顶悬着的鎏金蟠龙，像要掩住龙鳞下的锈迹。

　　“把素微押去紫宸宫禁足，抄检她所有私物。”墨渊的声音像落在玉阶上的冰粒，秦广被天兵架着退出去时，回头瞪凌清寒，眼白里爬着几道红血丝，像濒死的鬼。凌清寒摸了摸左眼角的泪痣，指尖沾到鼎边的余温——那温度和当年墨渊握她的手不一样，太烫，像要烧穿什么。

　　殿外突然传来鹤鸣。

　　仙官们齐齐躬身：“东华帝君到！”

　　凌清寒抬头，看见东华帝君从殿门走进来，鹤发梳得整齐，拂尘上系着的五彩丝绦扫过玉阶，连风都没掀起半分。他的目光掠过殿中众人，最后落在凌清寒脸上，像穿透三千年的幽冥雾，直接触到她藏在黑袍下的魂：“月华神脉的丫头，随我来。”

　　墨渊霍然站起，眉心帝纹泛着金光：“帝君要带她去何处？”

　　东华帝君停在凌清寒身侧，拂尘轻扫过她怀里的黑色玉佩——玉里的幽冥寒气突然躁动，像遇见了旧年的故人。他声音淡得像扶桑叶上的晨露：“东极妙严宫，说点你该知道的事。”

　　凌清寒攥紧玉佩，指节泛白。她抬眼望墨渊，对方眼里有担忧、有犹豫，最终缓缓点头：“阿寒，去吧。”

　　东极妙严宫的台阶是扶桑木铺就的，踩上去有暖意在脚底蔓延，像当年云风熬的桂花羹——甜津津的，带着股热乎气。东华帝君坐在殿内石凳上，指着对面的位置：“坐。”石桌上摆着盏青瓷茶，茶叶浮在水面，舒展成月华的形状。

　　“你先祖凌苍，当年和我在这殿外种过株扶桑。”东华帝君拂尘指向窗外——一株参天大树，树叶像烧红的云，每片叶子都裹着金红的光。“他说，月华神脉的使命，是守着九天的‘灵眼’。”

　　凌清寒端起茶盏，茶水里映出她的脸，泪痣在涟漪里晃成一团淡红：“帝君想说什么？”

　　“你修的幽冥玄功，戾气会蚀你的神魂。”东华帝君指尖轻叩茶盏，水面突然结了层薄冰，“忘川婆婆让我带句话——‘月缺尚能圆，魂断不可续’。”

　　凌清寒的手颤了一下。忘川婆婆？那个在幽冥渊给她熬疗伤药、说她“比先祖还倔”的老妪，那个总坐在客栈门口抽着烟斗、烟圈里裹着碎星子的老妪，怎么会和东华帝君有瓜葛？

　　“当年你被剥仙骨、坠诛仙台，不是素微一人的手笔。”东华帝君的声音像风穿过扶桑叶，“有人要断月华神脉的根，素微只是递刀的人。”

　　凌清寒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滴在茶盏里，染红了薄冰：“谁？”

　　东华帝君抬头望窗外的扶桑树，阳光穿过叶缝洒在他脸上，像敷了层金粉：“等你找到‘灵眼’，自然会知道。”他从袖中取出块玉牌，玉纹是月华神脉的图腾——弯月绕着星子，和凌清寒母亲当年戴的玉佩一模一样，“西荒月隐山，有你先祖的遗物。”

　　凌清寒接过玉牌，指尖碰到玉上的温度，突然想起母亲——当年母亲抱着她在月华宫露台看星星，发间插着同样的玉牌，轻声说：“清寒，等你长大，要守住咱们的根。”可后来母亲死了，死在素微泼的“堕仙散”里，死在墨渊沉默的凝视里。

　　“帝君为什么帮我？”凌清寒把玉牌塞进怀里，和黑色玉佩贴在一起——一块冷得刺骨，一块暖得发烫，像她的心脏。

　　东华帝君笑了，眼角皱纹里藏着千年的光：“不是帮你，是帮九天的‘灵眼’。”他站起来，拂尘扫过石桌，薄冰瞬间融化，茶水重新冒起热气，“还有——离墨渊远些。他的天权神格，克你的幽冥玄功。”

　　凌清寒走出东极妙严宫时，一片扶桑叶落在她肩头。她捏着叶子，指腹摩挲着叶面上的纹路——像母亲的掌纹，像月华宫的地砖，像她藏在心里的旧时光。远处凌霄殿的钟响了三声，和清晨栖云阁的铜铃一样，可这次她听见的，是东华帝君的话在耳边回荡：“月缺尚能圆，魂断不可续。”

　　云风在宫门口等她，看见她肩头的扶桑叶，眼睛里浮起疑惑：“东华帝君找你说什么？”

　　凌清寒把叶子夹进袖中的账本——现在账本上的字迹又回来了，是周元的血写的，红得像火。她摸了摸怀里的两块玉：“说当年的事。”抬头望了眼天上的云，云像被揉碎的雪，“帮我查西荒月隐山的消息。”

　　云风点头，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是还热着的桂花糕，糕点上撒着金桂：“小厨房做的，你当年爱吃的。”

　　凌清寒接过，指尖碰到云风的手——他的手很凉，像当年在月华宫守夜时的石桌。咬一口桂花糕，甜津津的，像母亲给她的蜜枣，可甜里藏着股苦，像幽冥渊的水。

　　远处传来素微的尖叫，从紫宸宫方向飘过来，像被踩住尾巴的猫。凌清寒笑了，泪痣在阳光下泛着淡红。她把桂花糕塞进嘴里，甜意漫开，裹住了心里的疼——原来有些东西，就算藏在幽冥的黑暗里，也还是会发芽的。

　　风掀起她的黑袍，露出里面的月白色里衣——那是云风偷偷给她做的，像当年月华宫的衣裳。凌清寒摸了摸里衣的衣角，指尖沾到桂香，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清寒，不管走多远，别忘了自己是谁。”

　　她抬头望向远处的西荒方向，那里的云压得很低，像要落雨。可她知道，等她找到月隐山的遗物，找到九天的“灵眼”，有些真相，总会浮上来的——像沉在幽冥渊底的月华，终会照破黑暗。